第三章 凌展阳（二）

    
    “瑞铭家园到了，八块钱。”阿毛被司机拉回了现实，睁开了眼睛，车外依旧灯火通明，满街的大白腿依旧在晃着。/p
    阿毛付了钱下车，进入小区回到家，刚进门就看见父亲正坐沙发上看电视：“爸，还没睡那，妈呢？”/p
    张叔正看着钓鱼频道的节目入神，便随口应了句：“打麻将去了。”/p
    阿毛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小声说道：“今天,看见凌大伯了。”/p
    “谁？？？”张叔这才把视线移到阿毛脸上：“咱老家对面的凌大伯？？”/p
    阿毛点了点头。/p
    张叔往沙发背上一靠，叹了口气，拿出遥控器暂停了节目：“这么多年了，你们也长大了，那孩子应该从那件事走出来了吧！”/p
    张叔顿了一下，看了看阿毛，说道：“那时你还小，这事也没告诉你太多，怕影响到你；现在你都是个大龄单身狗了，我就和你说说你凌大伯的事，给你打发打发时间。”/p
    这来自亲生父亲突如其来的打击，阿毛差点没倒下去，讪笑了一下便听张叔开始讲述。/p
    原来这凌大伯十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凌家老爷子抱着凌大伯跑遍附近县市医院也不见好转，正当一家人绝望时，一个路过的外乡道士看见奄奄一息的凌大伯，说道：“若不是我从此路过，这孩子阳寿再有三天便尽。”/p
    凌老爷子此刻也不管这道士是真是假，眼见凌大伯气若游丝，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家子噗通朝那道士跪下：“求道长救救这孩子，我们凌家愿倾尽家产报答道长！”。/p
    那道士却摆了摆手，扶起凌老爷子说道：“先救人。”说罢便来到奄奄一息的凌大伯身边。/p
    凌老爷子本以为这道士要摆弄些法器或者起个坛之类的，亦或是拿出些符水之类的给喝下去，谁料这道士只在随身布包里掏出一张黄符，用两指尖夹着，吩咐把门窗关好不要让阳光照进来。/p
    随后这道士用夹着黄符的指尖抵住凌大伯的眉心，俯下身来靠近凌大伯耳边，轻轻说道：“你若自己出来，本道送你入轮回，若不然……”此时道士另一只手飞快的掐了几个指决，厉声道：“魂飞魄散!！”/p
    一旁的凌老爷子眼见这道士如此粗暴简单的表现，心下生疑，正要说话时那道士却哼了一声：“还算识相！”，说罢收起黄符，叠好后用红线绑住放入布袋。/p
    那道士转身吩咐凌老太爷：“正常饮食即可，多晒太阳，三天左右便可下床。”/p
    凌老爷子听后更是生疑，不相信这么简单便了事，此时道士仿佛知道凌老太爷的疑虑，哈哈笑着：“不如我在你家住上三天，讨你几天饭吃？”/p
    凌老爷子一脸尴尬，讪讪笑着：“道长说哪里话，这是应该的，等孩子好了，我让他给你磕头。”/p
    岂料才两天，凌大伯已经面色如初，能下床走动，家人惊讶不已，到第三天竟胃口大增，吵着要吃鱼吃肉，这凌老爷子一高兴，吩咐凌老太出去买鸡买鸭，喊上要好的街坊领居到家中一起庆贺，这其中就有阿毛的爷爷。/p
    酒过三巡，那道士放下筷子，对凌老爷子说道：“这孩子天生体质偏阴，阳火不旺，又在一天阴气最重的时辰出生，所以极易被脏东西上身；这次我路过救他是缘分，但有下一次的话，却不一定会有有缘人搭救。”/p
    这道士说完，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放下筷子望向凌老爷子。/p
    凌老爷子正不知所措时，那道士又说：“也罢！这也是我和这孩子的缘分，我就收这孩子做个外门徒弟，教些皮毛东西与他，以后有劫难时，自己便可化解，你可愿意？但这门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学，十八年后才能放他回家。”/p
    “停！停！停！”阿毛打断了正在讲述往事的父亲：“我说老爸，说的这么邪乎我能信吗？你可是党员啊，这么宣传封建迷信合适吗？”/p
    张叔呵呵一笑：“我也是听你爷爷讲的，那时候我才刚生下来呢，不过后来你凌大伯回来料理凌老爷子后事的时候他已经三十岁了，那可是我亲眼看见的。”/p
    张叔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其实那凌家爷爷当时让道士带你凌大伯走的时候，也是不放心的，怕一去不复返让凌家断后，这不刚带走两年就生下了你凌二叔，这才有了展阳嘛。”/p
    阿毛听到父亲提到展阳，一颗心沉了下去，低下头轻叹了一声。/p
    张叔瞄了阿毛一眼：“我也知道你们哥俩感情好,只可惜……”接着把往事说了下去。/p
    九五年中秋凌家出事的那晚，张叔带着几个街坊骑着二八杠自行车直奔县人民医院，当推开急诊病房门时，看见几个警察正围在展阳病床边，不停的问到：“小朋友，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p
    展阳坐在病床上，右手挂着点滴，左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满脸的擦伤，表情呆滞，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对警察的问话没丝毫反应。/p
    随行过来的几个街坊妇女看到身形单薄的展阳如此惨像，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展阳哭喊：“可怜的孩子，这可怎么办那！”。/p
    随后张叔在警察那里了解到，展阳一家三口傍晚回来的路上，经过县郊区一处名为长河水坝公路时发生了意外，也不知为何凌二叔会在五米来宽的水坝公路上骑行时，连人带车栽下了水坝。/p
    正值旱季，长河河水干涸，露出了河床，河床全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后来附近住户听见河底有孩子哭喊，用手电往下一照才发现他们，这才连忙喊人下去救人。/p
    凌叔夫妇二人当场摔死，展阳被人从凌叔尸体上抱起紧急送往了县医院；警察判断在摔下的过程中，凌二叔死命的搂着展阳才救回他一命。/p
    第二天一早展阳的外公和大姨等亲戚赶到了县医院，种种撕心裂肺的哀嚎暂且不提。/p
    凌大伯是第二天傍晚才从外地赶到医院，趴在弟弟的尸体上痛哭一场；随后询问医生得到展阳除了外伤并无大碍的回答后，连夜将展阳送往了他外公家里暂住，以免继续受刺激。/p
    随后几天在街坊邻居及弟媳娘家亲戚的帮助下，凌大伯将凌二叔夫妇二人入殓，亲自主持了一场法事；因天气炎热不能久放，停放三天后，在城西头的山上凌老太爷墓附近买了块土，凌大伯又亲自确定方位时辰后，将凌二叔夫妇合葬。/p
    头七过后，凌大伯摆了几桌酒菜，答谢帮忙的街坊邻居，整个葬礼、出殡直至这日，展阳都没有出现。/p
    酒席过后凌大伯便向众街坊邻居告别，并将凌家的大门钥匙交给了街道办主任，给了些费用拜托照看打理凌家房屋。/p
    临走前，凌大伯来到阿毛家，蹲下拍了拍阿毛的脑袋：“小毛啊，再见了！凌伯伯要带着展阳走了，你小子好好读书,可别惹祸。”说罢站起来，从此走出了这条老街。/p
    “我记得凌大伯当年最后对我说的这句话”阿毛叹了口气对父亲说道。/p
    张叔起身关了电视，拍了拍阿毛肩膀：“别想太多，人生有太多的得和失，你也是，展阳也是；既然回来了，去找到他们然后聊聊，就当给自己解开一个心结。早点休息。”/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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