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五年前

    
    楚景行紧咬牙关，看着高台上被冻得脸色青紫的女人，咬着牙扔开长枪，掀起裙袍。
    “楚景行！”洛千雪大喊，引得他抬头相望，动作一顿。
    洛千雪摇头笑起来，“我这一辈子，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再连累别人了。楚子辰，”她盯着他，眼神如刀，字句铿锵：“你，不得好死。”
    说完，她张开双手，从高台护栏上翻了下去。
    如一朵瞬间凋谢的白梅。
    楚景行疾奔去接，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被楚景行抱起来，看见他眼中的慌乱，只是笑起来，拉住他的衣袖，嘴唇微动。
    他忙附耳过去，听见她很轻地说：
    “你是松风明月，不要沾尘埃。”
    “这一世，来不及后悔……”
    “若有来生……”
    “我定嫁你。”
    疼，浑身都疼。
    跳楼果然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再来一次，她选择自刎。
    “小姐醒醒！小姐别吓我啊！”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接着，是触觉。
    有人在摇她，摇得她头晕。
    “别动……”她皱着眉说。
    “小姐你醒了？小姐终于醒了！”
    洛千雪听见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是……
    她猛地睁开眼，被阳光刺痛双眼，眯了一下，看清跪坐在自己身旁满脸泪痕的少女。
    “阿初……”
    她坐起来捧住她的脸，不可置信地揉着，“阿初，你还……还……”
    还活着？！
    “咳咳……”她忽然呛咳起来。
    阿初赶紧给她顺背，“小姐没事就好。您吓死我了！这水深的很，我差点以为……”
    她不敢说下去了。
    洛千雪咳了半晌，经她提醒才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
    再看四周，这是一个花园，旁边有个湖，两侧都是灌木，只有她躺的这一侧是石板路，顺着路十丈开外有个圆形拱门，门口种着两株梧桐。
    这是……太傅府。
    她的家！
    “姐姐，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另一个少女跪坐在她对面，低着头楚楚可怜的说：“我只是一不小心，没想到姐姐就掉下去了，我好担心姐姐！看见姐姐醒过来我就放心了，请姐姐惩罚我吧！”
    “洛，千，梦。”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
    随之而来的，是恍如隔世的记忆。
    太傅府，落水，这是十五年前的事。
    她这是做梦呢，还是死前回光返照，走马观花地重看她这荒唐的一生？
    洛千雪的语气冰冷无比，洛千梦从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有些慌乱，“姐姐，您叫我？”
    “啪！”
    洛千雪的巴掌狠狠落在她脸上，把弱不禁风的洛千梦掀翻在地。
    不管是梦还是回光返照，杀子之仇灭族之恨，她都要好好跟她清算！
    洛千梦眼中的讶然一闪而过，转瞬就被惊慌掩盖，重新跪好，“姐姐我知道错了，您打我吧！”
    她是庶女，洛千雪打她，她不能还手，更不能躲。
    洛千雪被阿初扶着站起来，看着四周景物，心中涌上无限感慨。
    “良辰好景，你真是个败笔。”
    十五年前的落水她一直以为是洛千梦一时失手，现在想来，根本不是。
    她就是故意的。
    就是想看她出丑！
    “你确实该罚。”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洛千梦头顶响起，她抬头仰望洛千雪，看见她低垂着眼，如同睥睨，“一报还一报，是你自己下去，还是我送你？若要我送，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你说什么？”
    洛千梦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那个温婉天真的姐姐在说什么？
    “听不懂么？”洛千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看来，你是想让我送你了。”
    “阿初，正午阳光太晒，千梦小姐想下去洗个冷水澡，你帮帮她。”
    阿初虽然早看不惯洛千梦装柔弱逼自家小姐让着她，但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居然不惯着她！
    她惊呆了！
    小姐是落个水被打通任督二脉了，还是在水下被人掉包了？
    但是她很乐意帮忙！
    她托起洛千梦就往水里拽！
    洛千梦没想到她真敢动手，连连求饶，“我真的错了！姐姐，我不是故意要推你的！我不通水性……唔……”
    洛千雪不为所动，阿初就真的把她扔进水里，溅起巨大的浪花！
    洛千雪冷漠的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灌了一口又一口的冷水，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家阿初手滑了，不是故意的，你多体谅。阿初，我们走。”
    洛千梦眼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回到院子，姜与看着她这副模样又疼又气，“我刚听说小姐落水，正要去找！这是怎么搞的？快进屋，阿初拿棉被给小姐披上，这三月天可不暖和！来人，烧水！”
    她把洛千雪推进屋，口中唠叨：“我老早就跟小姐说，那二小姐不是善类，不该与之谦让，小姐总是不听，这下好了，都叫人骑到头上来了！”
    她拿毛巾过来给她擦头，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洛千雪定定看着她，“姜与，你也……”
    还活着。
    当年洛千梦设计害死她身边心腹，姜与和阿初获罪充军成为军妓，两姐妹不甘受辱，携手悬了梁。
    死不瞑目。
    如今还能看见活着的姜与和阿初，真如一场美梦。
    若这是一场梦，那她愿永不醒来。
    眼皮发沉，她的思绪渐渐模糊，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
    入目是梨花木的床顶，她睡了十五年，直到出嫁。
    她坐起来，一侧头就看见阿初正在掌灯，见她醒来欢喜道：“小姐醒了？还以为小姐染了风寒，刚郎中来看，说只是受惊。还好没有生病，不然明天的及笄礼可不好办了。对了，大公子回来了，见小姐没醒就离开了，我这就让人去通传！”
    她欢欢喜喜跑出去，洛千雪还沉浸在震惊中。
    睡了，醒了，还在这，还是十五年前。
    梦中梦？还是她真的回到了十五年前？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就压抑不住地激动。
    姜与推门进来，“小姐起来梳洗一下吧，一会儿我让厨房把晚膳送来。”
    镜子里的人虽稍显稚嫩，但已经能看出倾城之色。
    “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