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03章

    
    晚风吹啊吹，黎白身上的郁气渐渐消弥，他抬眸看顾行，道出自己琢磨了整整一天的诉求。
    “我不跟陆曼走，我爸短时间内估计不想在家里看到我……我没地方去了。”
    这是他不跟陆曼去北市后，可以预见的现实，没钱也没有家，除了赖着顾行，短时间内他无处可去。
    “我只赖你一段时间，我会很快赚钱……”
    他对经济股市这些没什么把握，唯一拥有的手艺就是画画，他可以和上辈子一样先在网上接单，等名声打开，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黎白的脑袋给顾行拍了一下，又再给揉了一下。气到打人，顾行也是第一次。
    “你在和我客气什么？”顾行语气里的不满相当明显。
    黎白在他家几乎相当于另一个儿子，就算什么都不说，黎白每个周末都住他家，他爸妈都不会感觉到任何异常。
    他和黎白之间更是如此，十七年了，他们相处的时间比和他爸妈与他的加一起都要多，他知道黎白的所有秘密，适应黎白的所有习惯。
    “不是，”黎白摇头，北市就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他不会再往那里去了，除此外，他还要对他爸好，对顾行好，对顾爸顾妈好。
    但眼下他还不具备庇护他们的能力，甚至还需要顾行的帮助。
    “顾行你会不会……”讨厌他。
    黎白问一半就不问了，其他人他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可顾行他不该这样问。他欠顾行的太多，顾行对他太重要，他没办法远离，只能赖着，然后倾尽所有去偿还。
    “那些决定不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才有资格定义自己……”
    “自作多情”了一整天的顾行伸手揽过黎白的肩膀，天快黑了，他们再不离去，校门落锁，想再出去就要家里长辈或者班主任出马才能搞定了。
    然而黎白明显误会了顾行揽肩膀的意思，他身体微微一侧，顺势将顾行抱住了，越抱越紧，像是要从顾行身上汲取力量一般。
    失去顾行，对黎白的打击堪称灭顶，以至于现在，他看着活生生的顾行，还有些不确定。
    顾行站着没动，手悬在半空中，偏冷的眸底有深深的惊愕和恍然。
    或许，不是黎白弄不清楚对他的感情，是他没弄懂自己对黎白的感情，混杂在友情和亲情里却依旧区别于它们的感情。
    什么时候有的？他不知道。但有，就是有了。虽然现在并不是时候。
    夜风吹过发梢，散去部分初夏的燥热，黎白悻悻地退出顾行的怀抱，一番打量没见到顾行脸上的不郁或者排斥，他悄悄松口气。
    转过身，两个人一起往楼道口走去，出宿舍楼，他们从宿管处拿回寄存一周的手机，顾行一边发信息，他们一边往外走去。
    学校回家，走路三十分钟，坐公交十分钟，当然，这是在能最快等到公交的前提下。
    等来五分钟，车来了，下班高峰爆挤状态，顾行瞅一眼，不等黎白迟疑，他连人带书包一起将黎白拎换了个方向，“走回去。”
    他爸顾闵想从公司那边派车来接他们，但车从公司那边过来一样得堵，前后估计一个小时他们都回不了家，这便是周五放学错过校车的下场了。
    “哦，好，”黎白点点头，瞅着顾行冷峻蹙眉的脸，先笑了，喜欢和顾行贫嘴的毛病也犯了。
    “别跟着我愁，小心老得快。”
    顾行本来就和一个冰块似的，这冷着脸，更像个冰块了，还是那种要和人讨债的大冰块。
    走过两条长街一个巷道再穿过马路就是他们所住小区的入口，上电梯，2201是顾行家，2202是黎白家，两家对门，顾行和黎白的房间只隔着一道墙，中二病期间，他们还幼稚地有过暗号。
    不等黎白从书包里翻找钥匙，早把钥匙握在手心的顾行先开口道，“先到我家。”
    黎白瞅一眼自己家的门，再瞅一眼顾行，轻轻点头。
    他家和顾行家现在都没人，他回家自己一个人，去顾行家还能有顾行陪着，不，是还能有顾行煮的晚饭吃。
    顾爸和顾妈忙生意，一周只有周末会留半天在家陪他们，他爸黎源在高级饭店工作，周五至周日是最忙的时候，晚上没有11点回不来，不过黎源每个周末早午饭都会亲自下厨，陪顾行和黎白吃。
    门打开，顾家是中式家居设计，木桌木椅，有几样据说是顾家老辈传下来的古物，价值不可估量，但即便在顾家最困难的那几年，顾闵也没动这些东西。
    黎白再多稀罕两眼，便半瘫回沙发上，身下垫着好几个枕头，他一直嫌弃这木沙发硌人。
    顾行到家就没多理黎白，他直接回了房间，再出来头发和澡都洗了，他走到眯眼好似要睡过去的黎白身前，缓缓蹲下|身，又片刻，他伸手在黎白的脸颊肉上捏了捏，软乎乎的，触感相当不错。
    “衣服我放床|上了，去洗澡。”
    被捏了好一会儿的黎白眼睛幽幽睁开，半睁的视线里清晰地映入顾行的模样。
    顾行在娘胎里就精明，尽挑着顾爸顾妈五官的优点长，第一眼不惊艳，却相当耐看，越看越好看。以至于他和顾行这么熟了，他还经常看愣了去。
    “顾行笑一个给我看看，我……我今儿还没看到你笑。”
    黎白想说，他重生醒来这么久，都没看到顾行的笑模样，如果他没记错，顾行这个时候还是愿意给他笑的。
    这是什么要求？顾行看着黎白，目光不冷不热，很有他妈沈悠在谈判桌上的那一套，相当叫人捉摸不透。
    黎白心头颤了颤，脸上露出讪笑，正想打哈哈过去，就见顾行笑了。
    嘴角微微扬起，微挑地眼角往下弯了弯，眸中的冷锐如冰消融，轮廓较深的五官被调动起来后，达到一致和谐，惊艳极了。
    顾行不是敷衍地在笑，而是发自内心应黎白的要求笑了。
    黎白嘴巴微微张开，呆了，不，准确地说，他是有所准备却依旧猝不及防被惊艳到了。
    顾行的笑很真诚也很短暂，他神色无奈地揉揉黎白的头发，站起身往厨房走去，他爸妈临时有个酒会要参加，家里阿姨恰巧这个周末请了假，今天的晚饭得他们自己解决。
    黎白被揉了两下才反应过来，他坐起身，及时伸手捂住莫名燥热的脸，但耳根的红|润依旧暴露在外。
    啊啊……他被他竹马好兄弟撩到了。这感觉三分羞耻三分激动……太他妈奇怪了！
    厨房推拉门的玻璃镜面上，清晰地映出黎白捂脸羞恼的模样，顾行的嘴角缓缓弯起，忍不住又笑了。
    黎白最喜欢的?h虾意面，一道西红柿鸡蛋汤，加上食材清理和准备，近一个小时才煮完，顾行端出来，洗漱出来有一会儿的黎白正乖乖趴沙发上看书，依旧是那本数学书。
    “过来吃，”顾行说着，继续把碗筷摆上。
    黎白去厨房洗好手出来，立刻坐下吃面，餐桌礼仪从小到大的习惯，黎白想忘也忘不了，不过进食速度比在学校明显快了好些。
    “顾大厨！你真棒！”
    黎白说着毫不吝啬给顾行竖了个大拇指，再端起碗，把剩下的鸡蛋汤全部喝完。
    他微微低下藏在汤碗阴影中的眼睑快速眨动了两下，极是感动。
    他所有爱吃的菜色，顾行都会煮，而且都煮得相当不错。顾行对他真是好，但这种好，却不该被当成理所当然，黎白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
    顾行对厨房的热情能延续到现在，并小有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黎白，因为黎白吃到喜欢的饭菜后一脸餍足的微笑，但黎白不好好吃饭的时候，他也是真的生气。
    “够吗？厨房里还有。”
    他和黎白都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不小，他煮的分量就也多了。
    黎白摸了摸肚子，又跑一趟厨房，锅里剩下的那些还够两个食量小些的成|人吃一顿。
    “待会看叔和婶吃了没，他们吃过了，我当宵夜，全部吃光光。”
    他偶尔会吃宵夜，顾行除了牛奶是一点不吃的，所以黎白吃宵夜的打算里很自觉地没加上顾行。
    顾行看一样黎白无自觉讨好他的模样，并没有觉得多高兴，他寻思着或许得等陆曼和黎源的事情略略过去，他家白白才会恢复正常。
    微微低头，顾行把碗里剩下的面全部吃完。
    随后黎白洗碗，顾行洗水果切水果，他们在客厅吃水果看会电视消食。
    半个小时后，顾行扫一眼黎白，黎白立刻起身跟上，他们到写作业学习时间了。
    当然，顾行从上学开始回家从不翻看学校的课本，他都是自学各类他觉得需要的课外书，这两年他的自学才更趋专业和有指向性了些。
    黎白自觉心理年龄已经二十七岁了，可他的自律在真正十七岁的顾行面前，依旧被比成渣了。
    他再多活十年二十年，也做不到顾行这种时刻的自律和克制吧。
    作业写得差不多后，黎白就有些手痒了，黑色水笔在作业纸上快速勾勒，画的是之前那个应他要求低眸微笑的顾行。
    黎白画得专注，没发现顾行停笔看他好几次了。
    其实，顾行也有发现，在画画时候的黎白，是最能静下心最认真专注的黎白。而黎家里黎源和陆曼都觉得黎白把画画当兴趣爱好可以，靠这个饭吃饭，他们是不认同的。
    但，黎白喜欢啊。
    低眸浅笑，谴眷情深。看着自己的画，黎白忽然想到这两个词。
    啊，他们家十七岁的顾行还真是青春无敌呐。
    眸光抬起，黎白和顾行的视线碰上，黎白下意识笑了笑，又几许迟疑，他将作业本递给了顾行，“送你。”
    顾行接过，仔细看了两眼，却不再继续做看书笔记，而是起身到床头柜里翻来一个相框，当即就把画裱进相框里了。
    说起来，这个相框也是黎白送他的。
    他的房间在他有意识无意识的时候，有很多属于黎白的东西，墙那边黎白的房间想来应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