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头七

    
    时间很快，这几日我总是浑浑噩噩，好在那些吓人的东西没有再出现。
    原本我以为一切都将归于平静之时，却又出现了离奇诡事。
    头七之夜。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人去世第七日被称为头七，传说这一日去世之人会回到家中看望，因此要在头七时候做法。
    奶奶死后村中就只剩下一位神婆，也是我家的邻居——邱神婆。
    操办奶奶头七的事宜交给邱神婆是最合适不过的。
    我从小就怵邱神婆，因为她是独眼，那个时候医疗水平和经济条件不好，寻常人家能吃上口饭就很了不起了，自然没有闲钱治病。
    她和我记忆中的偏差不大，她那只瞎了的眼向上翻着，白花花的眼仁镶嵌在像树皮一般粗糙沟壑的脸上，凹陷的太阳穴衬托得颤骨高高耸起。
    她一笑，额头的青筋就犹如紧贴她皮肤的蚯蚓。
    “小苏回来了啦，从你搬到城里邱神婆就没见过你嘴。”
    尽管她笑着，我依旧没感受到她的和蔼，反而有一种面目狰狞的感觉。
    我勉强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更多话。
    邱神婆虽然年事已高，但做起事来手脚麻利，一点也不含糊。
    黑夜降临，幕布般的夜空挂上了一轮弯月，点点繁星傍着月亮依偎，倒是很温馨。
    我们这儿有一种说法，头七晚，在家门口撒上草木灰，在天井的供桌上摆放猪头、水煮肉、馒头等食物，如果草木灰或食物上出现脚印或手掌印就表示去世之人回来了。
    草木灰在农村不少见，我按照要求取了些草木灰来洒在地面，今晚风不大，否则这满地的草木灰只怕早就被吹得了无踪迹了。
    白色蜡烛上跳动着蓝绿色的火焰，受热融化的蜡烛宛如接连不断的眼泪落在桌面，好像在为奶奶的去世感到悲恸。
    这一晚，虽然很安静，但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奶奶临终前说的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很想知道奶奶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哒哒哒……
    在我躺下大概三个小时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路需要用手杖，但在下葬之时就已经将手杖连同衣物一齐烧毁了。
    莫非奶奶真的回来了？
    我心跳如擂鼓，紧紧闭上双眼。
    我害怕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奶奶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走廊由远及近的声音，最后停在了我的房间门口。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门被推开，冷风灌入这狭小的空间，让我硬生生打了个冷颤，瞬间头脑清醒了。
    但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千万不能睁开眼睛。
    我感觉那东西在床边走来走去，还念叨着什么。
    “明明就是这，怎么找不到了……”
    那东西就在我床边转圈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我很好奇却不敢睁眼，也不敢动，只能装睡。
    好在几分钟后它放弃寻找，离开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明明是很寒冬腊月，我却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天亮我都没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动，以至于天亮后我浑身骨头感觉都快要散架。
    刚起床，我来到堂屋就见妈妈红着眼眶坐在凳子上，见我下楼妈妈胡乱擦了擦脸，堆满笑容问我：“小苏饿不饿，妈妈给你下碗面。”
    “妈，你怎么了？”
    我没有理会妈妈的问题，我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昨晚做了个梦……”
    咳咳。
    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爸爸的咳嗽声打断。
    “人都已经没了，还不能告诉小苏吗？”
    妈妈一直是一个呵气如兰的淑女，爸爸也一直很宠爱妈妈。
    两个人感情很好，自我懂事以来还没看见两人红过脸，但今早妈妈却提高了音量，爸爸脸色也不好。
    “爸妈，你们再说什么呢？”
    在我追问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最后爸爸才缓缓道：
    “你妈昨晚梦见你奶奶回来了，你奶奶怪她没有早点让你回来。”
    奶奶回来了？
    难道昨天晚上的感受没错？
    确实，我回来的时候奶奶已经神志不清了，压根儿就没有认出我来。
    “都怪我没有早点把小苏叫回来。”
    妈妈自责不已，大伯母来到堂屋冲着妈妈就是一顿冷嘲热讽：“现在哭了还有意思吗？
    小苏是你们的女儿我自然没有权利让她回来，妈最喜欢的就是小苏，结果临终前都没有看见小苏一面。”
    大伯母的言下之意很是明显，就是在怪妈妈。
    闻言，我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正欲上前理论，却被妈妈拉住手。
    这个时候邱神婆也来了，在邱神婆的组织下我们来到了门外。
    草木灰还在，只是上面多了几个小脚印。
    奶奶经历了裹脚时代，因此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
    现在草木灰上的印子就是我最熟悉的小脚印。
    邱神婆脸色不太好，接着来到了供桌旁，桌子上面的白馒头多了一个血手印，那颗煮熟的猪头弯着眼睛咧着嘴好像在笑。
    “你奶奶回来了。”
    奶奶回来了，她已经死了，但确实回来了。
    这么说我昨晚的感知没有错，妈妈的梦境也没有错。
    顺着草木灰的痕迹，邱神婆一直来到我的房间，先前没有注意，此时仔细一看才发觉地面上是一串凌乱的脚步。
    “昨晚来我房间的是奶奶吗？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邱神婆抬起唯一的眼睛冲着我打量了一番，只说了一个字，你。
    这个字却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奶奶是在寻找我？
    “得亏你鞋尖朝外，要不然你奶奶就要找到你了，你命格异常，鬼怪最是喜欢你。”
    邱神婆说的明明是我从小听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方言，可我却有些听不懂。
    什么命格异常，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小苏，你去找一些火纸和你奶奶生前的鞋子来。”
    邱神婆用火纸剪下两个小人儿，用米糊粘贴在了奶奶的鞋子上。
    望着眼前这些怪异的景象，说不害怕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