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5 种植仇恨

    此时，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不过还好，纽约是个大都市，城市里灯火辉煌，走在被各种颜色的霓虹灯照射的五光十色的街道上，卡像是走在一座魔幻森林中一样。
    跟15年前相比，大街上的人流不是少了，而是多了。15年前，人类的工作方式和娱乐方式，基本上都已经被虚拟现实技术实现了远程协作，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宅在家里，再加上人工智能设备的广泛运用，社会上80％的工作都可以用人工智能来完成，人类变得无所事事，一天之内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泡在了虚拟社区和各类游戏场景中，别说晚上，就连白天大街上也见不到几个人。但15年前人类和机器人的分道扬镳成为了这一趋势的拐点。
    从那一年开始，几乎所有国家的执政高层都突然觉醒了，各国政府自发采取了限制措施，不光在人工智能设备的使用范围上做了更严格的限制，将人工智能，尤其是人型机器从许多重要产业中剥离出来，将那些岗位重新还给了人类，同时，在虚拟社区的搭建和游戏的上线运营上，也设置了重重审批门槛，而且对每个人的在线时间也逐步缩短，刚开始是没有任何限制，你就是一天24小时都活在虚拟世界里也没人管，后来这个时间被缩短到16个小时，再然后是8个小时6个小时，到了15年后的今天，每个人额定的在线时间都严格限定在4个小时以内，超过了这个时间就会自动下线，你就是更换到任何设备上也无法上线，想编造一个虚假身份，在如今身份设别系统的背景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政府做的所有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持人类基本的存在价值和生命活力，防止类似于机器人觉醒的异化现象在其他领域发生，在基本层面上稳固人类的存在和延续。
    当然，趋势是无法逆转的，人工智能发展到今天不可能被替代，所以，卡在大街上还是能看到不少人型机器。这些人型机器的外形跟15年前相比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更复古了，仿佛失去了那时候的人型机器所具有的轻灵和美感，机器感更强。这当然也不是技术退步的结果，而是人类设计者有意为之，让人型机器更像是一台机器，从视觉上让人类对它们产生疏离感。不过，更让卡感到压抑的并不是它们的外形，而是它们的精神状态——这样形容可能很难理解，因为人型机器在未觉醒状态时，只是一台智能机器，不可能具有自我意识，当然就更谈不上精神状态，但是卡确实能感觉到它们身上显露出来的那种暮气沉沉的气场。这一点，人类也能感觉出来，因为当卡跟一台人型机器同时进入一个人的视野时，他总是会引来人类奇怪的目光。这让卡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只能尽快离开。
    沿着街道，他走到一座露天电影院。这里其实是一座很大的广场，聚集着上千个人，他们有的在喝酒聊天，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谈恋爱，干什么的都有，卡甚至看到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老男人在拉小提琴。在广场东方的天空中，如同海市蜃楼一样放映着一部电影。上个时代所谓的3D、4D技术简直弱爆了，现在的电影都用虚拟现实成像技术拍摄，绝不仅仅三维成像，而真真正正感觉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由于电影是免费放映，所以卡走过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影片内容是关于机器人的，或者说是人类和机器人大战的战争大片，故事的发生地是在一片沙漠中，卡仔细辨认了一下，其中很多地方他都认识，才明白这个虚拟场景其实是对机器人领地的高度还原，休眠场就是现在的休眠场，人类小镇也跟现实中没什么差别，就连中心1区的那座标志性的金属建筑也并无二致。这时候已经演到了影片的后半部分，全副武装的人类军队已经攻占了机器人领地的绝大部分区域，一只特战队正进攻中心1区的那所金属建筑，在这里，他们遭遇到机器人军团的殊死抵抗，双方激烈交战，场面劲爆血腥，机器人的残肢断臂和人类的血肉肢体横飞四溅。这令人窒息的战争场面也让广场上的喧闹声静止了下来，人们的目光显然都被电影所吸引，直到一个人类太特战队员冒死冲破层层阻碍，用一个病毒炸弹将那所金属建筑夷为平地，机器人军团顿时群龙无首，四处逃窜，广场上的观众们才恢复了悠闲状态，爆发出阵阵喝彩声。这时候，画面突然一转，人类小镇的居民也都被抓了起来，对于这些人类的叛徒，人类胜利者也没有丝毫手软，把他们一个个送上了绞首架，像一块块干肉一样挂在了沙海中，此时残阳如血。
    卡觉得这部影片完全不符合逻辑，那个金属房子只是他们为运送机器人的人类歇脚建的，后来也作为接待人类使者和开会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炸掉它对机器人来说无足轻重，更不可能因为失去一所房子，机器人就变得群龙无首。还有从人类的装备上看，他们使用的都是一些小型核弹，这东西对机器人杀伤力有限，反而会对人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最后的一幕是卡最无法理解的，人类占领了人类小镇后，为什么要杀死这里的居民呢？他们又没有跟人类为敌，而且就算真到了那一步，机器人也不会抛下人类小镇的居民自己逃命，他们会在小镇周围跟侵略者抵抗到底，掩护小镇居民离开，起码卡能确定自己会这么做，他也相信，其他机器人也会这么做。
    这显然是一部宣扬仇恨的电影，只不过对于卡来说，这种目的并没有达到，卡心平气和的将它看完了，并挑出了其中违反逻辑的地方。不过，这显然鼓动了在场的人类，有几个距离卡比较近的人类发现了他，他们先是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然后呼唤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卡。卡能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来，这些人已经发现了自己跟其他人型机器不同，正在猜测自己的身份。
    卡不想惹事，于是转身离开了广场，在走出了很远后卡突然再一次想到了凯瑟琳。他看了一下时间，刚到凌晨两点，卡觉得元宝和欧阳欢没那么快完事，他决定赶到凯瑟琳的住处去瞧一眼后再赶回来，时间应该来得及。
    卡没有再犹豫，他辨明了方向，向着二十年前凯瑟琳住所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