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做梦的机器人

    主观时间不知过了过久，那个女孩再次从鲲的大脑里浮现出来，但这次不是在雪地的公园里，而是在沙漠中。她依然赤着一双精致的玉脚，走在松软的沙地上，一直向前迈步。从女孩的背影的大小判断，鲲感觉自己就跟在距离她十几米的地方，不疾不徐，一直跟着。
    女孩没有回头看“鲲”，而是径直向前走，一直走到那块绿地中，走到那株怪柳树前，“鲲”试图叫住她，但好像并没有发出声音，因为女孩没有回头，甚至连任何反应都没有。她似乎很忧伤，站在怪柳树前望着前方发呆，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响了一首忧伤的曲调，像是在述说着什么，曲调悠悠，在清冷无人的沙海中传出了很远。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秃鹫刺耳的鸣叫，“鲲”急忙向天空中看去，发现那只他曾经见过的秃鹫正从空中扑下来，两只凶顽冰冷的眼睛紧盯着女孩，钩子一样的喙嘴在月光下发出冷厉的寒光。
    鲲想要提醒女孩危险的临近，但她使出了极大的力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突然，鲲感觉到“梦中的自己”突然奔跑起来，在距离女孩两三米的地方猛然跃起，迎着那只秃鹫下扑的路线伸出了两只金属手掌去抓它。
    但可惜的是他失败了，这并不是因为他判断出现了偏差，而是秃鹫意识到危险，临时放弃了对“猎物”的进攻，煽动翅膀飞走了。那两只金属手掌只抓到了几片羽毛。
    望着那只秃鹫越飞越高，快速融进深邃的夜空中，“鲲”的身体也重重的摔在沙地上，沙土飞扬。
    突然，鲲猛地睁开了眼睛，身子也跟着猛然坐起来，然后又以这个姿势保持了30秒的静止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夜空。当然，他并不是指望能在夜空中看到那只秃鹫的身影，他想看的是夜空，准确地说，他在看夜空中的星星。
    在“鲲”望着秃鹫越飞越高的时候，他也同时看到了背景中的星空，量子大脑已将那片夜空中星星的排布位置记录了下来。所以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鲲还是发现了某些蹊跷的地方。
    鲲抬头仰望着星空，将夜空中的星图跟脑子里那张星图一一做着对照，最终他发现，在将这里和那块绿地之间的距离所带来的的位移计算进去后，两张星图居然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刚才自己认为是梦的情景，就是发生在此时此刻的绿地中。虽然鲲暂时还不能将这其中的逻辑捋清楚，可有一件事却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刚才的那个“梦”并不是一个梦的话，那很有可能，那个女孩还在那里。
    一想到这一点，鲲就马上站了起来，确定方向后就朝着那块绿地的方向狂奔起来。
    这次他没有再特意选极少有机器人活动的路线，而是走了一条直线距离最近的线路，一方面现在是晚上，尽管机器人的镭射眼比人类看得更要，可黑夜依然会降低他们的视力，另外一方面，相比于同类异样的目光，他更在乎自己到达目的地时，那个女孩还在不在。
    在翻过19座大沙丘和两片沙漠平原后，鲲终于第二次来到了那座绿地。不过，还没走进绿地他的情绪就从紧张变成了失望，绿地还是白天的绿地，怪柳还是白天的怪柳，却并没有出现那个女孩的身影。
    在走进绿地之前，鲲转了一个弯，沿着梦中他走过的路向那课怪柳走去，她注意观察着地面，想找到女孩赤脚走过留下的痕迹，但他再次失望了，地上并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鲲缓步走到怪柳树边，向记忆中女孩摘下树叶做哨子的那片枝叶间看去。那片在梦中被摘下的柳叶还在。
    鲲这次相信了自己真的是在做梦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孩，或许真的就如同王所说的那样，在休眠场中他的大脑被什么东西伤到过，这些都是他的幻觉。想到这些，鲲反而生出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机器人，他完全可以放心的去找AI博士说明自己的问题，让他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检修。
    可是这种轻松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另外一种情绪又俘虏了他，就像在梦中听女孩吹出的曲调一样，他感觉自己被一种忧伤的情绪包裹着，他想像人类一样哭一下，可他没有泪腺模块，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发出哭的音调。
    他不死心的低下头在地上寻找着，结果，他看到了几片秃鹫的羽毛，静静的躺在地上。他又赶紧转过头，向梦中自己跌落的地方看去，那里竟然真的有一个浅浅的沙坑，大小形状跟梦中自己跌落时撞出的一模一样。
    鲲感觉自己有些懵，如果人类把这种脑子突然失去计算能力的状态叫发懵的话，他现在真的懵住了，一连串无解的问题盘旋在他的大脑中，他呆呆的走到那个浅坑边，怔愣着看着它。
    当他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并略微想出了一点眉目，并意识到潜在的危险时，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因为他刚反应过来回头去看，那个“危险”已经跳了起来，像一只猎豹一样扑向自己，对方的拳头距离自己的脖子只有数寸的距离了。
    “蓬”地一声，鲲刚放低了下巴遮住自己脆弱的脖子，嘴巴上就狠狠的吃了一拳。他如同被用力怕在地上的皮球一样，鲲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沙地上，贴着沙地向前滑出了五六米的距离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