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007章：东渡

    次日一早，周致远就听说昨夜十七八个元兵没有回营地，在路上被武林人士杀死了，这则消息在此地顿时扬起一片轩然大波，州府官员调兵遣将，捉拿凶手。
    但村庄里的百姓都早早跑光了，他们一个都没抓到，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除了周家留在汉水外，还有老田家，同为船夫，住在水上船中并未离开，昨日去刘家喝喜酒，周芷若所救的少女正是老田的女儿玉兰，两家素来交好，又极感激芷若，自然不会将芷若会武一事四处宣扬，但看向芷若的眼色，却不免带了几分敬畏。
    州府官员大怒，立刻下令，四处捉拿武林人士，武林人士没有抓到几个，他们武功高怎么可能被官兵抓住，只可怜那些被抓去顶罪的平民百姓，统统被扔进牢里，判以斩刑。
    “看，侠乃以武犯禁，早为朝廷所忌惮，若外人知晓你会武，还不知得惹出多少事！”周致远长叹一声，“其实救人不一定非要动武，昨日那位大侠固然是行侠仗义，但那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却未必感激他，他们所为的不过是平安二字，遵纪守法图个温饱，可是喜堂上那么一闹，他们只能避祸他乡，只是因为他武功高强，他们不敢有所怨愤罢了！”
    “爹！”周芷若神色愕然。
    “汉人无不憎恨蒙古鞑子，因为无力反抗，所以忍气吞声，但忍气吞声往往并非软弱，而是为了大局，为了不连累他人。”周致远微微一笑，声音却满是悲怆苍然。
    人不如畜，正是蒙古j□j下汉人的真实写照！
    “这么说，行侠仗义不是好事？”
    “不能一概而论，行侠仗义固然值得称赞，若死的是江湖人士没什么，但那些大侠离开后，谁想过他们所解救的平民百姓会遇到什么样的结果？朝廷抓不到他们，自然去抓那些平民百姓顶罪。昨天幸好村落里的村民离开得早，否则早已锒铛入狱。”
    “所以爹不赞成江湖人涉足百姓家事？”周芷若缓缓地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不错！”周致远赞许地点了点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是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那里没有法纪，凭的都是强者为尊，往往一剑断生死，连个公道都没有。元兵是该杀，但不该在平民百姓家里杀了他们，你可曾想过，被连累的百姓何其无辜？”
    周芷若心里极是惭愧，趁父亲晚上熟睡后，换上一袭黑色夜行衣，拿起私藏的短刀和软鞭，悄然登岸，意欲救出那些被冤枉的人，谁知她抵达监牢的时候就见一道人影闪进去。
    观其体型和身法，似乎是莫声谷。
    他离开后居然回来了？
    周芷若趁着官兵巡逻的间隙闪身跟了进去，牢狱中当差的牢头纷纷被定住了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莫声谷身形飘动，挥动长剑，悄然斩断牢门铁锁和铐住一干受冤人等的铁链，嘶哑着嗓子道：“你们出去后各奔东西吧，切勿留在此地！”却并没有搭救其他监牢中人。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谢谢！”
    一干人众感激流涕，纷纷朝门口跑去。
    周芷若暗暗点头，抢先一步出了监狱，轻飘飘地掠过屋檐，伏在屋顶上看着莫声谷从监牢里出来，然后带头引走巡逻元兵，其他人紧跟着四散而逃。
    既然莫声谷出手她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潜伏到一干受冤人众均已离去，周芷若转身回到船上，脱下夜行衣和兵刃一起藏好，恍若无事地修习内功，第二天起来后照旧洗衣做饭，不露丝毫痕迹。
    春尽夏至，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这一日船到中途，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得汉水碧波四溅，白浪翻天，一艘渔船在水面浪尖上摇摆，许多水都溅到了甲板上，周致远身子一侧，几乎掌不住舵，船舱中客人脚下不稳，同时摔倒惊呼，充满了胆战心惊之意。
    风吹，雨打，浪头轰击，似乎整座船只能任由天地处置。
    一阵巨浪袭来，周致远手里一滑，整个人被冲出船外，眼瞅着他将要沉入波涛中，就见一道黑影蓦地斜刺飞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卷住了周致远的腰拉回船上，却是周芷若出手救父。
    她飞身上前接住被软鞭卷回来的父亲，她只是个小小女童，虽然内力精深，但周致远毕竟是个壮年男子，颇有分量，压得她双臂一沉，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子，随即使了千斤坠的功夫，双脚牢牢钉在船面上，刚刚站稳，一个浪头又打了过来，击得船身东摇西摆。
    周致远喝道：“芷若，快进去！”
    “爹，你进去，我来掌舵！”周芷若一身武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左手一震，将父亲轻轻送到船舱中，右手稳稳地掌住舵，任凭风吹雨打，兀自如铁松坚固。
    周致远足下一软，差点跌倒，旁边的客人扶了一把，赞道：“船家，你闺女好本事！”
    周致远苦笑，心里登时一酸。
    他可不会让女儿独自面临危难，弯腰向船中客人道歉，迅速抓起船中备用的蛇皮绳系在腰上，另一端牢牢地系在船上，中间的距离足够他走到舵边，伸手接替周芷若。
    “爹你快进去，我一个人就行！”周芷若大声劝道，一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汹涌的波涛声掩盖了她的声音，周致远好像没听到，挡在周芷若的外面，恰在这时，浪头打来，砰地一声，打在船板上，无数浪花水点溅到他身上，余劲未歇，打得他肌肤生疼。
    身处父亲羽翼下的周芷若见状心中一暖。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狂风暴雨，不消片刻云散雨歇，露出万里晴空。
    江水平缓，船身渐稳，仿佛之前的巨浪滔天只是一场梦境。
    “没事了，没事了！”船中无人伤亡，渡江的客人们不顾湿透了的衣裳大声欢呼，连连对周致远道谢，“多亏了船家的闺女，不然咱们可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众人点头，看向周芷若的目光里都有点儿好奇。
    “船家，令千金好似会些功夫的模样，真是难得。”一个佩戴长剑的中年道人说道。
    周致远一愣，肃容否认：“过奖了，我家丫头天生神力，比常人看着好些罢了。”
    来往客商人多而杂，周芷若会武的事情瞒不了多久，周致远送完客人，沉吟再三，终于下了决定，“芷若，明儿个咱们带你娘一起回江南，这个时候的江南啊，一定美丽极了！”
    “爹！”
    “芷若，爹只盼你一生平安。”
    在汉水住下去，周致远有预感，一定会出事。
    回乡，势在必得。
    周芷若抚摸了腕上的红蛇一下，小红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意似安慰。
    离开了这里，等于杜绝了三年后的池鱼之殃，她也想去江南看看父母住过的地方。
    船在这次暴风雨里有点损坏，周致远花了些钱请人修缮，加固一下，然后去旧宅将埋藏于老槐树下的铁皮盒子起出来，又把旧宅卖掉，带着妻子的骨灰携女东渡。
    从汉水入铜陵，沿江东渡，一路捕鱼为食，渡头补物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将进十月。
    数年不归，周家早已残败不堪，况且别人都以为周家无人了，所以原本的地基早就被村长分给别人盖了房子，周致远见状无奈，只得重新回转船上，唉声叹气。
    周芷若望着连天一色的东海，忽然道：“爹，既然没有地方住，不如我们出海吧！”
    “出海？”周致远失笑，“海边的渔民即使出海捕鱼，还是要回家居住，怎么可能一辈子住在船上飘在海上？海可不是汉水那么温和偶尔一次暴风雨，你难道忘记上次差点船毁人亡了？海面上的风雨之变可比那次厉害得多。”
    “我说的是桃花岛。”前世她曾经去过那里，岛上无人打理，一片荒芜。
    那是个世外桃源，真正的世外桃源。
    “桃花岛？”周致远十诧异，随即神色凝重起来，仰头想了好一会儿，“我幼时曾听老一辈的人讲，东海确有一座长满了桃花的小岛，是百年前郭靖大侠住过的地方，可是岛上道路复杂，进去后就出不来，很多人活活困死在里面，所以几十年来没人敢去那座岛。”
    “那是师门先人住过的地方，我知道道路该怎么走！”是了，桃花岛上还有桃花阵。
    百年前的五绝之一东邪黄药师，何等博学多才！
    小东邪郭襄只得其皮毛，峨嵋派的五行八卦便已冠绝武林。
    周致远听了有些犹豫，沉吟不语。
    “爹，去吧，去吧，听说那里桃花开的时候可漂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