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间不值得·006

    回想最近的日子，好像都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人间最快的灯会也要半个月以后，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有头给喜欢人间的鬼君添点什么热闹事，只能用生辰搪塞过去了，说“我们给鬼君办一个生日会！”
    “生日会？就是生辰吗？”期殊想了想，说“可是连期殊都不知道主人哪天生辰。”
    我听说人死的那天，就是鬼的新生，我又问“那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期殊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骂了他一句“要你何用。”
    不过这都不重要，由头只是用来搞事情，至于究竟是哪一天，也没人会在意。因为只要是借着这种由头，不管我干了什么坏事闯了多大的祸，期殊都会在萧君雪面前帮我背锅。
    于是我接着这个由头，拉着期殊跟我出去采办了。
    不是赶集日的时候，我找材料就有些麻烦，只能跟期殊分头行动，挨家挨户地找，趁着这个空隙，我暗暗给魔族发回一个信号。
    毫无动静……
    我又四处给席眉发了信号，皆没有回应。
    蹲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一个小毛球忽然从我脚下滚过去，撞倒了角落里的箩筐，“砰”的一下化成了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是兽族的小魔君菩忧。
    他本来想说话，看到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便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折玉君说让我在通灵泉等你，果真等到了！他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通灵泉就是魔族的通讯设备，只要有通灵暗号，就能跟你想通灵的人说话。我求救了半天，只有他回了我。可是……为什么是白折玉让他等我？
    “白折玉？”我问“其他人呢？”
    菩忧摸了摸脑袋，表示不解“其他人？”
    我说“我爹娘呢？”
    菩忧恍然，说“他们去天上作客了，说是商讨讨伐鬼族之事。”
    “讨伐鬼族？”居然这么快？不愧是我爹娘，看来我得赶在他们赶到之前杀了萧君雪，不然我等着他们几十万大军压境把我救出来吗？那可太丢脸了!我摸着下巴，说“再拖拖，我现在还没找到萧君雪的弱点，杀不掉他啊……”
    “萧君雪？殿下您是被萧君雪抓了吗？”菩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殿下我不瞒您说，魔族讨伐鬼族是为了表达诚意。”
    “表达什么诚意？”
    菩忧说“自然是找回那神祗和酒阙小殿下的诚意，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殿下您拐走了酒阙就算扒了你的皮也会把你抓回来的。至于你的下落，估计只有折玉君真的关心了。不过你真是被萧君雪抓了的话，倒是可以顺便把你救回来。”
    呸！
    救我怎么能用顺便呢？
    我好暴躁！将它一脚踢了回去，骂道“劳资不需要你们救！”
    老子迟早要杀了萧君雪风风光光地回魔域！
    被这么刺激一下，我四处搜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灵堂后面，灵堂后面是一座山，山下是一片高过腰的草，很适合放点什么陷阱骗萧君雪进去。
    我部署好了就即刻行动，就决定在这里暗算他！
    我马上就要成为除掉鬼族毒瘤的那个人了，想想都很激动！
    没多久，期殊也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看着我扎一个个的小纸鹤。
    期殊蹲在一旁看着我，看得很认真，问“少倾姑娘，这是什么呀？”
    “这个是纸鹤，看！”我将其中一个纸鹤拿起来，试了个小法术，让它缓慢地飞到草丛里，又把手里头叠好的这一堆也全都施了法术埋到草丛里。
    期殊看了半天还是茫然，我没空理他，说“这两天我在这里折纸鹤，萧君雪要是问我在哪，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帮我掩护一下，千万别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也别让他过来！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好！”期殊果然表现得比萧君雪还要高兴，果然，只要跟萧君雪有关，他就很积极！不愧是人间极品的狗腿子！
    三天内折这么多纸鹤我肯定不大行，就把萧君雪灵堂那几个纸糊的美人搬过来，耗费了大半管法力，折了大概前前后后有三万只，又把它们全都才藏在了草丛里。
    待夜黑风高之时，萧君雪真的如约而来。
    他好像刚睡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收腰的衣服很显他的腰身，慵懒之间有一股不可亵渎的狡黠，很是好看，我远远地看着都有些慌了神。
    他说“期殊说你寻我？何事？”
    我走过去，凑到他跟前，说“前几天你不是因为不是赶集日很不开心嘛？”
    他说“我经常不开心。”
    我上前一步，将背后一串糖葫芦塞进了他嘴里，问“那现在呢？”
    萧君雪舔了舔，软润的唇瓣沾了些糖，他用舌头又舔了舔，点头道“好点了。所以，寻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寻你吗？就是无缘无故那种……你站着别动……”说罢，我已经从他站的这处小高台一跃而下，飞奔到了草丛里，没跑几步却被草丛里的一块大石头给绊倒了，听到了萧君雪的嘲笑声。
    “还活着吗？”
    “活着！”我愤愤地爬了起来，卷起了裙角，往草丛里飞奔而过，如轻风般吹拂，草丛里已经飞起一大片发着淡黄色光芒的纸鹤，缓缓游行。
    萧君雪“……”
    将整片草丛都跑了一圈，我跑了一身小汗，转身时，十里草丛皆是散发着柔弱的光芒的纸鹤，如星光一般在草丛上空游走。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东西了，若是他还不心动地跑进来踩在我做的陷阱里，那我就暂时没有杀他的法子了。
    我站在草地中间对萧君雪喊“怎么样？好看吗？”
    萧君雪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神情。
    据我这些天和萧君雪的相处来看，他可能是伤心。平时不管是喜还是怒，都是一贯的笑，喜就开心地笑，怒就冷冷地笑。可不管如何，他今日就有些不对劲。
    鬼君这人……其实也挺可怜的，抢了这么多老婆，陪在身边的也就只有期殊而已。
    一个充满黑暗的人生里，总该有那么一点好的事情吧！
    算了，这次就不杀他了吧……
    正当他回过神来要走进草丛，我立刻喊“站住！”
    “嗯？”他说“不是送给我的么？”
    我随口就是一句胡说八道“你那个位置已经是最佳观测地点了！下面蚊子多，你别下来，就站在那里看就好了。”
    “噢？”他看着我有些好笑，但也的确不打算下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好像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说“可是我不进去，怎么踩你的陷阱？”
    “草！”我心里又骂了他一声娘，这人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布置陷阱了？
    “你不杀我了吗？”他又换了个姿势蹲着，手搭在膝盖上托着脸，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这诡异的月色，这漫天的纸鹤，倒也也配他得很，对这美色我不行！下不了手！
    我闷闷地嘀咕了声“下次吧……”
    “倾倾……”他忽然唤我。
    我抬头，应了一声。
    他笑道“你知不知道，方才你这句话，很是撩人。我有心动了一下。”
    我“？？？”
    他说“你不打算上来吗？不是说下面蚊子多？”
    我猛地摇头，还是在这里冷静冷静吧！萧君雪居然夸我了！太恐怖了！不敢上去！万一他心情好了又想吃我了呢？
    他望着漫天的纸鹤，将其中一个收在了手心里，说“我很喜欢，不吃你！”
    我赶紧捂住嘴巴，是不是我的心声从我的嘴里露出来了？还是从眼睛里露出来了？想到此，我又赶紧闭上了眼睛，可感觉可能是我的脸上写了？那我还是把脸给捂住吧！
    草！这人是怎能窥探别人的心思的啊！烦死了！
    我正打算抬头骂他，却从身后极速飞来一抹惊人杀气，我在那抹杀气拂面而过时，偏了偏身子，却被随之而来的几支利箭逼得闪躲了几步，随后被草丛里不知何时躺着的死人给绊倒了，摔倒了之后闪躲更加困难，我看到几支利箭就疾风而来，插在了我耳边的地上，还有一只擦过了我的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天色忽然明亮，我抬头一看，竟是我折了三天的纸鹤瞬间被烧毁，将我和地上的死人照得一清二楚。
    没多久，纸鹤就一同被烧尽了，落下了满天的灰。
    我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我折了这么久，萧君雪才看了这么一眼。
    利箭再飞来时，我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拽入了怀中，然后那个怀抱就带着我滚进了更深的草丛里，我头有些晕，身上的伤又多添了几道，倒不是那些利箭伤的，而是被草的叶子割伤的。
    我被萧君雪拽了起来稳住身子，他背对着我抬头，语气有些阴沉，道“你们毁了爷的好心情。”
    我随着他望着的方向抬头，这会才看清楚了，远处的一片云头下，黑压压的全是妖人。
    妖族其实与我魔族相似，都是万物生灵所化，不一样的是，魔族生来就自带黑暗之气，而妖族确是要通过修炼才成妖，再后来归入神族一脉，已经成功洗白，没洗白的那些在人间躲躲闪闪过日子。
    曾几何时，妖族强盛一时，能与魔族抗衡。多年前一场诛神之战，妖尊南朱率领众妖杀上九重天，疏料这些竟然都是南朱改天换地归附神族的诡计，那一战妖族几乎灭族，剩下的一脉皆已全部归顺，有自己的领地，没归顺的都在人间躲躲藏藏地过日子。
    但今日他们竟然在这里如此嚣张，看来是已归顺的那一脉。
    神族嚣张，跟着他们的狗腿子也很嚣张，倒是一丘之貉。
    可再嚣张也得有实力才能活下去，因为萧君雪的语气听起来很生气。
    有个装扮艳丽的妖走了出来，倒是这群妖里别具一格的美，她穿着红色薄纱，长腿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道“哟，是谁刚刚烧了这位爷的纸鹤？快出来赔个不是。”
    真的有只奇形怪状的东西走了出来，道“对……对不起。但是大找不到那小杂种让我们想办法弄亮一点吗？”
    红衣女人说“那也不能烧别人的东西……你看这位好看的小郎君多生气！”
    那放火之妖不以为然，道“烧了又如何？生气又如何？”
    “会死。”萧君雪的嗓音已经低沉到极点，他不过一个肃杀的眼神，那放火之妖瞬间化成了灰烬。
    红衣女人惊了惊，似乎是没料到今夜此人是何人，如果方才只是调侃，那现在她却有些慌了，还没等她回应，地上忽然窜出一条黑色物体，直直而上，如地狱鬼手般抓住了那女人，不过那女人逃得快，一闪就不见影了，其余没逃掉的已经尽数化为了灰烬，方才他们的站的那一处，也全是灰尘，看不到那个红衣女人。
    萧君雪却不慌不忙，用最好看的笑容说最温柔的话，道“你逃得掉吗？”
    就一瞬间，又拔地而起一片黑色的藤蔓，将那女子站的地方尽数封死，缠绕，最后她被拖到了萧君雪和我面前，一身被鬼爪撕扯而留下的伤口显得有点狼狈。
    她有些愤恨，露出了狰狞的獠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君雪问“你是谁？”
    她说“日不落城余家，余无忧。”
    我知道这号人，理论上同我差不多大。但是论影响力，余家的势力遍布九州，这位余家大小姐更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可谓当代萧君雪。
    不过这都是传闻，今日一见，可见还是跟萧君雪有很大差别的。
    萧君雪嗤笑一声，双手互抱，道“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余无忧偏了偏身子，看到萧君雪身后的我，问“她是谁？”
    萧君雪说“魔族，白少倾。”
    余无忧哽咽了一下，似乎有些惊。
    我的名头这么好用？我居然看到了她犹豫的眼神？可她是余无忧啊！怎么会忌惮我魔族的势力？我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余无忧觉得有些好笑，道“那他又是谁？”
    我说“萧君雪。”
    空气骤然安静了下。
    是喜是悲给个眼神啊！
    过了一会儿，余无忧忽然低声抽泣，说“今天是我不识抬举，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条命赔给你们，还请二位高抬贵手，不要寻妖族麻烦。”
    我还在想这姑娘倒是蛮有担当的，都想答应她了，萧君雪忽然冷笑一声，道“你想得到挺美。”
    “？？？”我愣了愣，余无忧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恐。
    我扯了扯萧君雪的袖子，道“差不多就得了，这么美一美人，你下得去手？”
    “我下得去手。”萧君雪回头看我，饶有兴致道“不过你好像有别的想法？”
    我提起了兴趣，说“不如让她割地赔款？”
    余无忧大喊“让我死！”
    我将绳子往她身上一绕，凑到她跟前瞅了瞅，可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啊！美丽的东西就该好好疼着！我捏了捏她完美的下巴，说“你想得倒挺美！”
    回去路上，我看着萧君雪还是不太高兴，一个人闷闷的走在后面。
    我不一样！我手里多了个美人，美人能换田换地换钱换兵马，我很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