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高手追杀（上）

    在虎卫军诸将中，黄维可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虽比不上张世杰、邓欢、上官图三人，却在其他人之上。在敌爪离头顶尚有有四尺许之际，他已闪电般迅疾的掣出佩剑，毫不停滞地往上画去，同时坐马蹲身，在反应上攻守兼备，可说是无懈可击。
    岂料对方竟临时变招，改抓为拂，袍袖忽然拂垂而下，就像手臂忽然延长近三尺，贯满真气的长袖重重抽击剑身，可怕的惊人气劲随剑侵体而来，黄维早被震裂的虎口再不堪摧残，不但半边身痠麻疼痛，长剑更脱手飞往远方河面，如此一个照面使兵器脱手，他还是首次遇上。
    他正惊骇欲绝之时，蓦地见到对方的赤脚正朝自己面门踢来，避之已是不及，暗叫我命休矣。
    附近亲卫蜂拥扑来救护，均已迟了一线。
    “蓬！”
    动气交击的爆响，在黄维耳旁响起来，他感到另一边的朱迪往后挫退，差点取他一命的敌脚亦迅速远离，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从来袭者退走的方向传回来道：“算你黄维命大！”
    亲兵抢到黄维四周，把他团团保护，人人一副惊魂甫定的骇然神态。
    黄维勉强站直身体，往朱迪瞧去，见这年轻小将正还刀入鞘，神情仍是那么冷静，凝望刺客消失的岸旁暗黑处。忍不住赞道：“小兄弟了得，全赖你一刀退敌，此事我撤报上参军大人。”
    朱迪道：“他的目标是黄将军，兼之对我轻视，我才侥幸得手。若我猜得不错，此人纵使不是“太清天师”薄红文，亦必是他的得意传人，否则不会强横至此，他眼喷的绿焰正是薄红文“遁兵玄法”中“地法”施展时的功法现象。”
    黄维对朱迪已完全改观，劝道：“此人说不定会伏在暗处算计你，不如取消今晚的计划，到明晚我再安排你从别处潜入归墟。”
    朱迪断然道：“不必！我会懂得照顾自己。”说罢腾身而起，投没在岸上的暗黑里去。
    枝摇叶动，一人从树上翻下来，哈哈笑道：“我还以为南军新近在遣里设立一座烽火台，原来是你经纬小子在烧烤美食，害得我立即食指大动。”毫不客气的在他身旁坐下来。
    经纬割下一大片狼腿肉，送给他道：“我还以为你死掉哩！”
    来者竟是归墟集最出色的风媒孙和。他接过狼腿正在狼吞虎咽，含糊不清的应道：“这该是我应问你的话，你这么张扬，不怕惹来胡人吗？”
    经纬信心十足的道：“纵然有人跟踪我，应已被我的惑敌手法引得误入歧途，追往对岸的汝阴城。说到反追踪，我总算有点办法。为何改变主意？你不是要留在归墟集发大财吗？”
    孙和摇头苦笑道：“发他奶奶的清秋大梦才对。忽然间旭烈兀的先锋军从四方八面拥入归墟集，扼守所有进出通道，又使人把归墟集重重包围，一派屠集的豹狼姿态，幸好我未雨绸缪，预留退路，连忙开溜，否则吾命休矣。”
    经纬讶道：“你竟有可以离集的秘密通道？”
    孙和竖起三根指头，笑嘻嘻道：“想我告诉你吗？老子给你一个优惠价。”
    经纬正大感不妥，虽看似不可能，但旭烈兀此着明显是针对李承祯而发，不由心情大坏，不知该继续进行李承祯付托的事，还是赶返归墟集看个究竟？那来心情与这小子纠缠不清，道：“去你的娘！你现在打算到那里去？”
    孙和恨得牙痒痒的道：“不交易便拉倒。你这个趁火打劫的大混蛋，硬是吃掉我五锭黄金的血汗钱，幸好现在我还可以去向宋人卖消息，赚回几个子儿。”
    经纬凝望篝火，沉声道：“孙和！我可以信任你吗？”
    孙和愕然答道：“你的问题真古怪。不过见你这年来的确帮过我不少忙，老子虽不是会感恩图报的那类人，但怎都有点感动。说吧！”
    经纬往他瞧去，皱眉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除不断出卖消息敛财外，是否还有理想和更远大的目标？”
    孙和大奇道：“你不是对所有事一向漠不关心的那个经纬吗？因何忽然关心起我来？见大家一场朋友，我也不忍骗你，我孙和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唯一的理想是有花不尽的钱财，然后到处风流快活。不要信任我，只要价钱够吸引，我甚么人都可以出卖。”
    经纬微笑道：“你在骗我才对。你只是怕给人看穿其实是个内心善良的人，方扮作视财如命和见利忘义的模样。少说废话，看！”说话时，他已把匕首插地，探手怀内，再掏出手来，在孙和眼下摊开，掌上是十锭黄澄澄的金子，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生辉。
    孙和立时两眼放光，瞪着金子透大气道：“你不是要物归原主，再另付重息吧？他奶奶的，天下岂有如此便宜的事？说吧！只要不是着我回归墟集，我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经纬道：“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须利用你的人缘关系，你给我去找黄维，告诉他我五天后的酉戍之交会到寿春城外的白虎坡，若贾聪想赢得这场自赤壁之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就亲来见我，我经纬必不会教他失望。”
    孙和现出大感意外的惊异神色，呆瞪他好半晌，嗫嚅道：“你不是在说笑吧？要贾聪来见你，这岂是空口白话可以办到的。”
    经纬随手把被两人吃得片肉不剩的腿骨抛掉，收起匕首，淡然道：“我当然有信物为凭证。不过那可比十锭黄金更值钱，你先告诉我肯否赚这七锭金子。”
    孙和愕然道：“该是十锭，对吗？”
    经纬微笑道：“另三锭是买能令我偷入归墟集的秘密通道。”
    孙和压低声昔道：“你真有办法让贾聪打胜此仗？”
    经纬苦笑道：“天王老子都没法为此作出保证。不过却肯定可以让他胜算大增，细节却必须保密，贾聪看到物证，自会明白。”
    高产举手摊掌，心花怒放道：“成交！”
    经纬把金子放入他手里，道：“不会挟带私逃吧？”
    孙和叹道：“那我还算是人吗？先不论我们间的交情，我好好歹歹都是个汉人，更怕你这小子天涯海角的追杀我，害我要心惊胆颤的过日子呢。”
    又道：“城东北的阴氏废院，东园处有个荷花池，其入水道贯通颖水，长达十多丈，足供一个人进出。小心点，那是在蒙古帮的大本营附近。”
    经纬取出载有宝玉的羊皮囊，道：“你最好不要打开来看，以免抵受不住诱惑，致累人累己。”
    孙和接过后藏好，皱眉瞧着他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经纬仰望天上明月，脣边现出一丝苦涩无奈的表情，双目忧郁之色更趋沉重，轻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孙和听得呆起来，他并不知道经纬念的是百多年前苏东坡的《定风波》。皆因胸内墨水不多，可是甚么深夜琴声、冷月清风、旷野孤鸿等情景，却使他感到经纬内心那种迷茫、落寞、悲凉的伤心人别有怀抱！那种在黑暗中看不到任何出路、世乱将至的忧虑。可见在经纬溅脱不羁的外表内，实有一颗伤痕纍纍的心，一时再问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