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老人家

    “筠儿，”赵邕把书房搬到了崔筠的卧室，夜里也赖着不走，铺了席子就睡在地上，“要不，我们去春游吧？”
    崔筠扯着被子辗转反侧，突然像个糙爷们似的坐在床榻边上：“我正想问王爷，您近来先是休妾，后又买衣服、制胭脂、做糕点，一日九访，问暖嘘寒，想方儿设法地讨好我。您别，您可千万别，有甚事求我，咱开门见山，好不？”
    “去不去嘛？”赵邕不答，一根筋地只问崔筠要不要跟自己春游。
    崔筠甩过早已长长的齐腰长发，语气温柔了些：“求我？”
    “是的，老大。求你。”尽管已经不需要装疯卖傻了，赵邕偶尔还是会称呼崔筠为“老大”，卖萌撒娇。
    “先睡吧。”
    赵邕直挺挺坐着，等着崔筠答应。
    崔筠见这人执拗：“我答应了。”
    从宫中回来后，赵邕一直睡在崔筠房内，崔筠睡床，赵邕睡地。
    次日清早，赵邕坐在崔筠床边等她醒来。
    当场崔筠完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被赵邕手上的热帕子捂在脸上，只听见他说：“筠儿，本王给你洗把脸。”
    “得得得，我自己来。”崔筠受不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吓得从床上跳下来，一只脚踩翻了地上的洗盆：“为什么……要把盆放在这里！”
    赵邕纯属故意：崔筠越是愤怒，她就越是清醒，越是清醒，就能更早出发去春游了！
    崔筠带着一股子起床气收拾好了自己，坐上了赵邕早就备好了的马车：“咱们去哪儿？”
    “桃山。”
    “桃山？”
    “对。”
    桃山没有桃，也没有桃树，只有遍野的翠竹和曲径通幽的小路。
    赵邕背了一大背篓的甘蔗，气喘吁吁走在前面：“你说你，春个游，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的甘蔗？”
    “苍了天，当然是解渴啊。”崔筠憋笑憋得脸颊都要爆破了。
    “水，山上有水啊！”
    “哦，”崔筠假装恍然大悟，“那王爷您不早说？”
    “早知道就带个能抗的小厮上山。”
    爬了大约四五公里的山路，燕然有些好奇：“桃山上是有什么人住吗？”
    “山下的人住户很多，山上大概没有吧。”赵邕也是第一次上桃山，就是因为听说桃山上没什么风景，故而山下的人都不爱上山，清净。
    赵邕把背篓换到胸前抱着，抓起一根甘蔗就啃咬起来：“甜。”
    崔筠分明能够“闻到”一股人烟味儿。路边的野菜齐齐整整似乎被人收割过的，按道理说，这样的野菜在上山的路途中并不少见，且呈野蛮生长趋势，无一点人为摘取的迹象，山下的人没道理要到更远的地方来采。
    注意力全在春游上的稼穑王一路吃一路赶，根本没深思王妃所提出的疑问。
    崔筠发现路边的野菜野草药都有被采摘的现象，故而多留了心眼，好不容易在荒林中看见一条酷似小路的泥巴道，就跟着过去了。
    一声尖叫过后，赵邕就发现自己的王妃不见了。他试探着唤了几声“筠儿”，却也没得到回应。甘蔗被赵邕朝路边一扔，他便顺着足迹寻人去了。
    “小姑娘，你从上面摔下来的？”
    老人家拿着一根打蛇的藜杖，向崔筠伸出援手：“起来吧。”
    崔筠抓住老人家的藜杖，瞬间站了起来。
    “小姑娘还会点武功？”
    崔筠看着老人家也不像是坏人，便承认了：“嗯。”
    “芳龄？”
    “二十二。”
    “老了点，”老人家摇摇头，又问，“婚否？”
    崔筠尴尬着点点头。
    老人家也满脸失落，转身叹了一口气，继而又对燕然说：“那姑娘，你便帮我一个忙吧！桃山上难得来个漂亮姑娘，我又救了你，承个人情给我吧丫头！”
    “我相公还在上面等我……”崔筠还以为桃山上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这下好奇心也变成了平常心。
    老人家是个五六十岁的婆婆，看起来是个独居的可怜人。
    崔筠不忍心，转头一念间又答应了：“好，我帮您。”
    老人家一激动，便扑到了崔筠怀中。老婆婆这样的举动让崔筠有几分怀念和熟悉，在麒国，很难遇见这样可爱的老太婆。
    老人家把崔筠领回了一个小竹屋，竹屋外种了一片菜地，养了几只散鸡。竹屋内清雅有古韵，四面都挂着子和画，和老人家的山野形象颇为不搭。
    老人家让崔筠先去院子里的池洼边洗掉鞋子上的泥土，自己则要去换一身干净衣物。
    “进来吧小姑娘。”
    崔筠再看老人家时，她却像一个只是年龄大了点的大家闺秀，仪态雍容，举止大方，唇间上了一点红色，年轻了一二十岁。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老人家有些洁癖，还需要你换一身衣服，”老人家早已把崔筠的身材用目光量了个大概，“这鞋子也换一换。”
    “行。”
    崔筠一看老人家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根本不用考虑穿谁的衣裳。
    只是万万没想到，老人家拿出来的却是一套嫁衣。
    “我这儿也没别的衣裳，你先穿这一套。”
    崔筠推辞：“大娘，这可使不得，嫁衣这样贵重的衣裳，我穿不得……要不……我穿您的也可啊。”
    “就当帮我忙了，快穿！”老人家阴晴不定，说冒火就冒火。
    崔筠换好了嫁衣，又被安置在窗边坐下，弧形窗外的一只迎春花钻进来，刚好落在崔筠肩上。
    除了换衣裳换鞋子，崔筠还被老人家打扮成了真正的新娘子，头饰，妆容，一样没落下。连崔筠自己这样的化妆高手，都觉得老人家的记忆卓绝，她必然不是普通的老婆婆。
    老人家并没有恶意，只是照着崔筠画了一幅画。让崔筠做模特就是老人家让崔筠帮的忙。
    老人家沉默着执笔画人像，崔筠则将老人家作画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底，她很羡慕这样的生活。
    竹林深处有人家，一笔一画半杯茶。
    “大娘，”崔筠惊叹老人家作画手法精湛，只是……“为何这画没有五官？”
    “你又不是我儿媳妇！”老人家前一秒还沾沾自喜，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
    “这画儿啊，是留给我未来儿媳妇的。”老人家小心翼翼展开新娘图，好让墨迹快点变干。
    老人家右耳微微颤动，笑了笑：“小姑娘，你相公来寻你了。”
    崔筠在老人家一番提醒后才感知竹屋外确实有动静。
    这老人家到底是谁？这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