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不遇(二）

    顾怀远站直了身，转瞬便收起了所有表情“我不是叫你别跟着我了吗？”
    顾晔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阿远，我舍不得就这样放你走。”
    “嘁。”顾怀远只当他又是泼皮无赖了，转身走入了客栈。
    顾晔没说什么，跟着走了进去。
    顾怀远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顾晔一声不吭地坐在了她对面处。
    两人皆不作声，自顾自地饮着茶。
    顾怀远觉得今日的顾尹有些古怪，怪安静的？
    她试探着唤了句“顾尹？”
    “嗯。”对面的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应了声，便继续喝茶去。
    “你不高兴？”顾怀远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顾尹今日太安静了些，安静得让她感到又些不适应，甚至陌生得有几分害怕。
    “高兴又如何，不高兴又如何。”顾晔继续喝茶。
    顾怀远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会安慰人的人，这顾尹的火气也来得没缘由，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多喝水多喝水，败败火。”
    顾晔也不理她，继续喝茶。
    顾怀远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实在敷衍了些，自己与顾尹好歹也算半个生死之交了，于是补了句“你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好了，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若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只管说出来便是，兄弟我同你一起骂他。”
    顾晔欲饮茶的动作停住了，他捏住杯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怀远，看得顾怀远心里直发毛，顾怀远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心里直后悔，当时自己因为情况紧急，担心老李头，又不想将顾尹卷入这场是是非非中来，于是口不择言说了些重话，谁料这小子这么记仇的。
    她只觉得尴尬又尴尬，咳了几声，引开了话题“你不开心，正好我也不高兴，今日，我们干脆借酒消愁，来个不醉不休！”
    “好。”顾晔放下了茶杯，应到。
    顾怀远见这家伙终于说了句话，气氛也有些缓和了，立马招手大喊道“小二，给我端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来！”
    那边小二遇上愿意花钱的主，脸上乐开了花，“好嘞——”
    顾怀远酒力本来便不好，这头顾晔原先也是喝了些酒的，于是，三两杯酒下肚，两人便有几分醉意，开始胡天侃地了，其实顾晔倒还好，这完全是顾怀远一人在那里说个不停，他只是时不时地接上几句。
    “我同你说啊，小时候我生气了，我阿妈便让我自个生闷气去，她也不管我。
    我每次生气的时候，都发誓，下次再也不同阿妈说话。
    可是，当阿妈做了一桌好吃的等我来吃时，我便不争气地将那一桌好吃的全都收入肚中了，别说生气了，我都嫌我肚子装不下这么多好吃的，哪还有地方放那一团气火啊。”顾怀远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微醺，甚至可爱。
    顾晔望着顾怀远那副模样，只觉得好笑。
    顾怀远见那人终于笑了，不知为何自己也觉得心情好了几分，便继续卖力地讲着故事“我阿妈便在一旁劝我慢点吃，我边点头嘴里手上却是一直忙活着，有这么好的阿妈，谁还有心思去生气啊，顾尹，你说是吗？”
    顾晔听见那一句“顾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微僵硬了几分，但随即便勾起嘴唇，答道“是。”
    “顾尹，顾尹，你同我讲讲你小时候与你阿妈的故事呗，你生气的时候，你阿妈是怎么哄你的。”顾怀远唤着他的名字。
    “我母亲，”顾晔的声音低沉，沉得让顾怀远生出了一些时光流逝地恍惚感，顾怀远酒眼惺忪地看着顾晔，支着头准备认认真真地听他讲故事。
    顾晔坐得端正，他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而那回忆好像是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我很少同她置气，她是一个很温柔温柔的人。我唯一同她一次生气是，她被我父亲的正室欺负了，明明是对方无理，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任人欺负。
    我看不下去，气她软弱，冲她发脾气，好几天都没理她，都没去见她。
    其实，我一直在等着她来接我来哄我。
    可她一直没来，永远也不会来了。”
    顾晔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继续仰头喝了一口酒。顾怀远听完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顾尹。
    “对不起。”她心里万分愧疚，顾怀远啊顾怀远，你为什么偏偏要揭人家的伤心事呢。
    “不关你的事。”顾晔看向了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此时，天已现黑，街上灯火通明，人声沸沸。
    “这丹水镇晚上还挺热闹的。”顾怀远转移了话题。
    “是挺热闹的。”顾晔说。
    “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顾怀远拉着顾晔便要往门外走。
    “客官客官，你们还没付钱呢！”小二将起身便要走的两人拦住了。
    顾怀远摸了摸身上，看了一眼顾晔，“忘带钱了。”
    顾晔挑眉“不是你请我喝酒吗？”
    顾怀远嘿嘿笑了几声。
    顾晔对，“把这姑娘留下来，替你们做苦力罢了。”
    顾怀远重重地揪了顾晔一下。
    顾晔一边躲闪一边交了一碇银子给小二“这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二连连赔笑，“二位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吧，今儿赶巧，正好是这丹水镇一年一度的灯会，金风玉露，才子佳人，您二位可去逛逛啊。”
    顾怀远连忙摆手，“我同他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怎的就不行了。”顾晔拉住顾怀远的手便往外走。
    顾怀远挣扎了几下，却挣脱不开。
    “顾尹，你放开。”顾怀远有些生气了。
    大街上，人熙熙攘攘，顾晔比顾怀远高得多，替她挡住了往来人无意的碰撞推搡。
    “阿远，就今天这一次好不好？”顾晔低头看着顾怀远，他眼睛里藏着某种很浓很浓的情感，就像那深夜漫天繁星，语气中似乎还带有几分恳求的语气，顾怀远的心有些摇晃了，“好。”
    这声答应，让顾晔如同得了蜜糖的小孩子般，欢喜得不得了。
    “阿远，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同我说便好了。”顾晔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顾怀远的手常年都是凉的，顾晔的手却是异常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