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地上有洞

    上古时期，玄灵界并非今日六大派独尊的势力局面，那时大陆上群雄并起，惊才绝艳之人层出不穷。唯有一个超级宗门，却是避世不出，其门人俱都行事低调，即便入世历练也必然掩藏身份，绝不干预任何俗世之事。
    此大宗便为玄机宗。
    玄机宗每一任宗主都被称作玄机子，修习天演术数之术，承天道之恩泽方可成。玄机宗上下皆以此道为根基，衍生出种种道术法门，因而玄机一脉皆以天道门生自居，凡事顺天而行，若见违背天道自然之事，必要除恶务尽，拨乱反正。
    正因为这样，玄灵界每一任的气运之子都是玄机宗的庇护对象，要么是与之交好，要么干脆便是收入门中悉心教导。
    偏偏万年前，当时正是出自玄机门下的一位气运之子竟然被人谋害在外，将其骨肉分食，死无全尸，甚至连其神魂都被抽出炼制成法宝，为之后每一任气运之子埋下了绝命的祸根。
    乱象骤现，天道动荡！
    依靠天道修行的玄机宗上下自此遭了殃，玄机子受天道反噬重伤，门下弟子轻者修为倒退境界掉落，重者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随后玄机宗宗门范围降下天罚，无边黑雾席卷宗门，灵植化为飞灰，灵兽妖兽全部异变成为没有灵智只知杀戮的怪物。
    所有玄机宗门人俱被困在死地之中，眼见即将全宗覆灭，重伤未愈的玄机子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拼死窥探乱象之中的天机，留下一句预言后便溘然长逝。
    预言道：“万年之后，第一个能够进入此绝境的人，便是玄机宗最后的希望。”
    由此，玄机宗修阴阳、生死二道的长老们集全宗之力设下大阵，召回殒命的核心门人们神魂锁在各自躯壳中化为活死人，留待万年之后天命之人的到来。
    万年过去，世间再无人记得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玄机之名，随第一代“天命之人”的殒命被一同埋葬在时间长河之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秀才缺少生机的眼珠被垂落的眼睫遮住，显得更加黯淡死寂，“我所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些，生前之事除了少数极其模糊的印象，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谁么？”灵儿问。
    秀才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注到石碑上，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似乎是想去碰触碑面，却被一层流光挡住。
    他收回手，回头对小姑娘露出一个有些怅然的笑：“但我知道自己是玄机门下，这便足矣。”
    灵儿瞧着他，然后又看了看那默然矗立的巨大石碑。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当时这一幕到底代表着什么。
    那是一群人延续了万年的念想。
    “玄机”这两个字，是他们最后的守望。
    后话暂且不提，现下灵儿跟着秀才已绕过了石碑。
    看着面前冰冷粗糙的石板，灵儿瘪着小嘴看向他：“我我，我不想睡这个上面……”
    秀才看着小姑娘那一身细皮嫩肉，也狠不下心来说让她睡这里，可是鬼蜮里能找到这样一块稍显平整些的石板都不容易了，剩下的都是黄土沙地，他们这群鬼也不用睡觉，随便找一处打坐修炼便能度日，是以这会儿也万分为难，不知该怎么办。
    灵儿见他一脸难色，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道：“算啦，我不挑了，就睡这里叭。”
    她迈着小步子往那块石板走过去，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
    秀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小姑娘一声惊呼，整个人一下掉进了地面上突然出现的大洞里。
    他大惊之下飞快地追了下去，却差点没刹住车直接撞到地面上。
    这洞也就两米多高，先前掉下去的小姑娘正晕晕乎乎地从一个铺在地上的蒲团上爬起来，皱着小眉头揉着屁股嘟囔道：“好痛哦。”
    秀才温和清秀的脸上此刻满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看着洞里挂着的成套法衣、地上静心草编制的蒲团还有那张用地涌金莲炼制成的床铺，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这里守了万年都没发现这个地方而小姑娘一来就一脚踩了进来。
    灵儿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布置，瞬间开心了起来：“原来你要我住的地方在石板下面呀，这里比外面好多啦，谢谢你哦。”
    “不客气……”秀才回过神对上小姑娘甜甜的笑容，不禁一边在心里感慨气运之子的运道一边回了一句。
    见灵儿对这里很是满意，他便在洞口设了可以让她自己上下的阵法，让她先好好休息休息，随后就出了洞。
    待到他离了石碑洞窟，一上地面就看到一个窈窕的红衣身影飘了过来。
    “如何？可歇下了？”花四娘问道。
    秀才便知她定是一直在这里等着，送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过去，带着她先往黑雾里去。两鬼找到正在清理方才杀死的幽冥兽尸体（挨个挖珠子）的众鬼，秀才坐在一群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鬼中央，微微笑了笑：“大家不必担心，人已经安顿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哈。”
    “是啊，方才看那小人儿哭成那样，我这心一抽一抽的。”
    “哎呀别提别提，吓死我了……“
    众鬼纷纷如释重负，七嘴八舌地笑了起来。
    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哽咽着说了一句：“可算是来了，老子在这鬼地方，等了一万年了啊……”
    这一句话瞬间让所有鬼沉默了下来。
    是啊，他们这样不死不活地在这里困守了一万年了。这一万年里，外界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他们在这一成不变的死地里都无从得知，唯有终年不散的黑雾偶尔翻卷，能透漏出几丝朦胧的天光。
    良久，花四娘抚着早已干涩再流不出泪的眼眶笑了起来，道：“诸位何故如此？我等至少还能亲眼见到今日，又伤春悲秋个什么。”
    “不错，”秀才也点头道，“四娘说的对，大家都打起精神，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