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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慵懒花颜  作者:作者不祥
    慵懒花颜三千阁之七作者:练霓彩
    出版日期:2oo9年1o月8日
    他真不愧是她的盖世英雄啊
    十年前,他从马蹄下救回卖身葬母的她
    十年后,又救了被坏人相逼、落下山崖的她
    嘿嘿嘿这会儿他既然「落入」她的手中
    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管他还在清修期间,她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
    哪知他老是一副坐怀不乱的圣人模样
    明明都睡在同一张床上,还什么都不能做──
    厚这样忍耐会不会太伤shen体啊
    为了「健康」因素,她只好使些小手段
    终于成功滚进他怀中,把他骗上了床
    只不过才调戏完人家纯情男子汉
    隔天她居然就被召回,当她的十二金钗去
    哎呀呀,只希望她的盖世英雄可千万别误会
    把人吃了拍拍屁股就走,真的不是她的风格呀
    楔子
    清晨时分,叶上还结着一层薄霜,大寒过去不久,春日将至而仍未至。
    长安近郊,那座香火鼎盛的妙音寺里,在春分的前一天,马蹄睫睫声中,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常客。
    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贵客俐落地翻身下马,身手熟练,一气呵成的动作流畅无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对这匹马绝不陌生。
    落地的人掀开覆过额上的防风斗篷,露出脸面,冷锐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过周遭,将身处的环境现况掌纳于心中。
    脚下蹬着军靴,身上是简便的劲装,那人静静站着的时候,一身装备都掩在斗篷之下,行步沉稳,仿佛滑行一般。
    因为从边关疾行,连日奔赴长安的关系,虽然在上山前稍微收拾过自己的脸面,但尘沙和一丝倦色毕竟遮掩不过;但他姿态自然,气度沉着,没有任何迟疑地步入正殿。
    洒扫中的灰衣僧人见到他,也没有一点拦阻的动作。
    站在金身大佛下的住持大人和他打了个照面,微微一笑,低声宣一句佛号。那人微微点头,双手合十予以还礼。
    “白施主今年也如约前来。”
    “叨扰方丈。”
    “白施主今次来这妙音寺,已经是第六年了吧”
    “是。每年春分至夏至皆要来此静修,这是家母临终前的嘱咐。今年也要麻烦方丈。”
    “哪里。”一身黑色袈裟的住持低宣佛号,“白施主如此孝顺,年年皆来静修,卸去沙场血腥,老衲看了也感欣慰啊”
    “承蒙方丈不弃。”
    那人身影拢在斗篷之下,脸面淡淡,不卑不亢。
    住持大人微笑起来,说:“白施主今年的静候居已经收拾好了,今次不在僧人房中,而在后山。和白施主第三年来时一样,一切都要请您自己动手了。”
    那人沉默地合十回礼后,越过方丈,穿出正殿,经过偏殿、中庭、后园以及两列四排僧人房,通往后山的小径因为刻意放任杂草蔓延生长而格外地隐蔽。
    他认准了那株光秃秃的垂樱,在那之下找出了数年未曾来过的后山小径路口。
    漫长的石梯没有什么修整过,几处崩掉了,任由着底下泥地露出,被雨一冲刷,变得更难行走了。
    他倒是毫不在乎,底下军靴沾上湿泥,踏地依然平稳。
    石梯延到中段,是一片仿佛用刀斧削平了的空地。上头一口水井,几株大树,以及一座木搭的矮舍,旁边再用古板建了处简易的厨房。这一切和他三年前来时一模一样。
    至于这漫长的石梯再往下走,是些什么样的景致、通往什么地方,他从来不曾关心过,连一眼都不曾瞥去。
    他要在这里住过一个春天,依着暮鼓晨钟作息。
    二十一岁那年母亲病逝之时,他已经投身军旅,但家族里的不是教书夫子就是医大夫,至多开了间药铺子而已,哪里出过一个他这样能武擅战的人来书香世家出身的母亲实在无法安心,数次苦劝他退出军队无效,临终前还抓着他的手嘱咐。
    “把我的牌位放到妙音寺去。你每年要回来一次,给娘念经祈福可以吧妄言。”
    他默默点头。
    从此,镇守边关的白将军,每到冬末大寒,就驾了宝马回长安城来,待到夏至的清晨,又起程回到边关,年年不曾有改。
    第一章
    一身的粉嫩花色,清丽脸孔上带着娇滴滴的羞怯之态,微笑起来的模样宛如清晨时的白昙舒展花瓣般优雅,戴着宽沿的软帽,却被调皮的风儿吹起覆面的薄纱,曝光的花容月貌顷刻间就吸引了众多游客的注意。
    心知闯祸的花念涵连忙伸手把薄纱拉下来,指尖抓得紧紧的。
    然而身边那个一身暗红色劲装的少女,已经冷冷地瞥来一眼。
    “我会一直把面纱抓好。”花念涵赶紧递出保证。
    身为侍女的十夜莺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让你给贼人抓走算了。”
    “小夜才不会让我被人带走。”花念涵这话倒是说的信心十足。
    这个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侍女,是阁里少数几个能和暗卫打上一刻钟的练家子。
    三千阁里的护卫们原本就是很高的身手了,负责在黑暗中守护的暗卫更是个中翘楚,多少高官富商都想来和阁主商量一下,不惜高薪聘请也要借到一个暗卫回去训练一下家里的松散护院。
    能和暗卫对恃上一刻钟的时间,这样的好身手,若是将来夜莺不想成为阁里的姐儿,也可以转为三千阁的护卫。
    对于花念涵近乎耍赖般的强烈信任,十夜莺却全然不领情。
    “妙音寺到了。你和那位药铺大哥约在哪里”
    “呃,在寺的后面”花念涵有点苦恼,“平常都在红花酒肆的包厢里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却要改地方”
    十夜莺却没有对花念涵的咕哝做出回应。
    身为以武术见长的贴身侍女,她注意周边环境变动的专注力,大于去理会花念涵迷迷糊糊的任何自言自语。
    “妙音寺没有办法从外围绕过去寺后。”十夜莺转头对着花念涵说话,柔软的指尖掐着一枚尖石子,在甩袖的瞬间击打出去,打晕了一个意图靠过来搭话的登徒子。
    花念涵完全不知道十夜莺暗地里的保护作为,她伸出柔软的指尖,轻轻巧巧地牵起十夜莺的手,吓了十夜莺一大跳。才要抬头瞪她呢,就见花念涵垂纱后的脸庞上浮现甜蜜蜜的笑容。
    “那就从正殿进去嘛小夜要保护人家过去哦”
    翻译成白话,也就是告诉十夜莺发挥你的武力,击倒那些过来拦阻她们主仆的僧人吧
    十夜莺望着这个胡作非为的主子,一阵无言以对。
    “那些以为你娇弱可人的男人们实在是眼睛瞎了”
    十夜莺低声感叹,而后由着花念涵牵着她小小的掌心,主仆两个旁若无人似地,以一种理所当然的从容姿态往寺内走去。
    也许正午时分的游客众多,寺里为了应对处理也相当忙乱,一路上竟然遇不到几个僧人,偶尔碰见了一个,却因为她们主仆从容自在地向僧人行礼合十,而让僧人误以为是寺里哪个僧人的亲友云云,竟然没有拦阻就放她们过去了。
    等到被迷惑的僧人反应过来,想起即使是亲友,也不可以让女子随意进入僧人起居范围,而回头想要拦阻的时候,视线里哪里还有她们主仆的身影
    弯弯绕绕着,等半迷路状态的花念涵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径,而来到那株还枯着枝干、嫩芽才冒出一点头来的垂樱树下时,离约定好的时辰已经过去一刻钟了。树下没有人。
    花念涵团团转着,牵着十夜莺的手向她哭诉:“怎么办迟了一刻钟。药铺大哥是不是走掉了”
    “应该不会吧”十夜莺迟疑了一下,转向旁处说:“可能不在这里也不一定,我去附近绕绕,说不定药铺大哥也找不到路。”
    “小夜要快点回来哦”被单独留下的花念涵委屈地叮咛,但对她向来冷淡的十夜莺却没有像平常一样掉头就走。
    十夜莺伸出她小小的手,把脚尖垫高了,就像在摸小狗一样地摸摸花念涵的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其他方向走去察看。
    被她难得的温柔举止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花念涵,犹如目送情人一样地,看着十夜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循着原来的路径,十夜莺向内屋探查,回廊很长,九弯十八拐地像极了迷宫,十夜莺不能明白一个寺院怎么会建得这么复杂古老的寺院也许是因为一再地增建,而使得原本单纯的地形变得混乱了吧
    她一边略有分心地想着,一边推开手边的一扇门向内探看。
    “药铺大哥”
    呼唤的声音轻轻的,在空无一人的房内折回,然后溃散在空气里。
    十夜莺皱了一下眉,考虑着要回头去哄着花念涵回三千阁去了。
    向来习惯速战速决的十夜莺,对于找不到交易对象这件事情充满了不耐烦的心情。
    原来就是用礼佛的名义才偷溜出来的,必须赶在阁主问起花念涵的行踪前,回到三千阁朝乖乖地梳妆打扮起来才好啊
    分出一点心神来想着事情,十夜莺转过身来要踏出门槛,却忽然被迎面洒来一把白色的粉末,她来不及防范,吸了些许进去,立刻就感到头晕目眩的混乱。
    视线一片模糊
    僵硬地倒下的十夜莺,立刻不醒人事,偷袭她的人将她拖进房去,从外头加上一道锁,防着她出来坏事。
    而那垂樱树下,花念涵还等着十夜莺回来呢
    “左边一朵美人花,右边一朵紫荆花,中间再种一朵香香的洛阳牡丹啦啦啦花儿开了,满园的小蝴蝶一起转圈圈”
    花念涵环抱着那株被萌芽的垂樱,嘴里哼唱着自己胡编的曲子。
    柔柔嫩嫩的声音是很好听,可惜单调忽高忽低不说,还频频走调成五音不全的诡异旋律,飘忽得像坏掉的音乐盒子,真的会吓哭小孩。
    十夜莺曾经冷眼旁观地评论过花念涵的歌声,“平常说话是可以的,唱歌的话,就是个灾难了。”
    对此深表同意的诸位姐妹,完全禁止了花念涵在她们面前唱歌。
    但越是禁止,花念涵就越是喜欢胡乱唱些即兴编出歌词的小曲,而身边临得最近的就是十夜莺,于是时常饱受折磨的十夜莺真是恨不得拿块布将她的嘴塞起来才好。
    现在十夜莺不在身边,花念涵又等得无聊了,于是亲近着她最喜欢的植物枝干,用着满满的爱心对着垂樱唱歌。
    她唱得很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过来的两名男子。
    但当花念涵回过头,困惑地看见眼前两个作势伸手要抓她的陌生男子时,理论上会出现的经典台词并没有出现。
    例如这样:“嘿嘿嘿小美人不要怕啊”
    “大哥哥我们不会欺负你,只是要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因为那两名男子脸色有点发白。“小、小姐”
    “可以拜托你不要再唱了吗”
    左边高个子的男人声音微微地发抖,右边矮个子的男人一手捂着耳朵,勉强开放另一只耳朵接受那令人又爱又恨的灾难。
    看美人歌唱是赏心悦目的,但是当美人的音调不准,七零八落的时候,就是折磨了。
    花念涵手里拎着摘下来的软帽,垂纱忘记挽在手里,于是勾上了长在底下的杂草尖,一动就牵扯一片长草沙沙。
    她露出询问的表情。“两位有什么事吗”
    “呃”左边的大个子反应不过来,迟疑了一下。
    右边的矮个子有些畏惧她的声音,又被她这样若无其事的反应吓到了,小小地退了一步。
    “我们哥儿俩是受人所托,要请小姐去其他地方玩玩嘿嘿嘿”干笑起来的大个子一面怨恨着兄弟不够意思,一边也偷偷退了一步。
    “可是小夜交代人家不要乱跑。”花念涵很遗憾地告知。
    “那可真是可惜”矮个子的男人吞了口口水,“可、可是我们已经收了翁大少的钱,一定要把小姐请过去耶”
    “翁大少是翁家花房吗”花念涵偏着头,“翁大少爷是三千阁拒收的客哦”
    “咦被除名了吗”大个子的男人慢半拍地问。
    “对呀因为他在初见设帘的时候,就自行掀开帘子,企图要非礼十二金钗。”花念涵平和地告知内幕。
    “难怪翁家大少要委托我们兄弟两个来掳人啊”矮个子的男子猛一击掌,抬头对着大个子男人说。
    “说的也是。还害我们要偷偷摸摸趁师父们念经的时候溜到后面来。”大个子男人抱怨道。
    花念涵睁大眼睛,“在寺院里做出掳人勒赎的事情不好哦”
    “这我们兄弟也知道啊,可是小姐平常难得出三千阁,只有要和白家药铺交易时才会出来嘛翁家大少已经注意小姐很久了说。”矮个子男人很委屈地说。
    “就是说啊而且今天又迟到了,我们兄弟已经等很久了耶那个白家的药铺大哥还是个会武的,我们兄弟被他打了好几下,到现在都在痛说。”高个子把袖子捋高了,露出红肿的伤处给花念涵看。
    “好痛哦”花念涵小小的脸都皱起来了,一脸的疼痛模样。“真可怜。药铺大哥下手很重吧”
    “就是说啊干嘛打那么大力”
    “就是啊又没有要杀他,只是打晕嘛”
    来掳人的兄弟两个一见花念涵露出疼痛的可怜表情,争相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诉苦起来。
    花念涵仔细听着他们惨痛的过往历史,以及如何被向来的合作对象翁家大少苛捐薪资,剥削打工费用,还被胡乱地随意使唤,简直成了廉价的打杂工一般,令人不禁想为他们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好辛苦哦,你们两个人。”她擦擦眼角,“我跟药铺大哥求情一下,拜托他收你们两个去药铺当学徒吧习得一技之长,才有谋生能力呀”
    “你真是好心的小姐。”矮个子眼里泪花乱转。
    “这年头要像小姐这样人真是不多了。”高个子也试着泪。
    “那就等小夜回来,你们再带我和小夜去找药铺大哥吧”花念涵喜孜孜地提议道。
    “咦那位小夜啊是不是一个穿男装的小女孩啊”高个子问。
    “是啊小夜很有男子气概哦”花念涵笑眯眯地说。
    “哦就是那位啊”矮个子呆了一下,抬头看看高个子,又转头看向花念涵。“可是小姐,那位小夜也被我们兄弟两个用迷药弄晕了耶”
    “咦”花念涵大惊失色,“你们欺负小夜”
    “不不不”高个子连忙摇手,“我们没有欺负她。”
    “对呀我们只是把她弄晕。”矮个子补充说明。
    “你们要把小夜掳走吗”花念涵脸色发白。
    “不是耶”高个子男人一脸无辜,“我们要掳的只有你。”
    “翁大少说要嘛把你掳走,要是掳不走的话,就地j了。”矮个子一脸可怜样,“在佛门圣地做这种事真的会下地狱吧”
    “你们就为了掳捉我,做出迷倒小夜、打晕药铺大哥的事”花念涵摇摇欲坠。她完全可以想像当醒转过来的十夜莺知道自己遭遇的祸事都是源于她时,会是怎样一张狰狞的脸色。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高个子因为她终于进入状况而一脸欣慰地猛点头。
    “小姐乖乖的,不要抵抗哦”很有默契的矮个子摸出一捆绳子,两手拉长开来,就作势要往花念涵身上套去。
    “不要啊”花念涵泪眼汪汪。
    两个男子终于露出应该要有的恶人表情,嘿嘿嘿地靠向她。
    花念涵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虽然没有踩空,但是也跟踩空没什么两样。脚下一片柔软,那种柔软的感觉空荡荡的,肢脚尖下去踩不到实地,就向下深陷进去
    花念涵失去平衡,双手下意识地挥舞着想抓牢什么指甲却被垂樱树皮嗑断了,她痛得缩了一下手,整个人失去支撑点,向后栽倒。
    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呆住了。
    他们奔上前去,拨开一堆一堆的长车,发现底下是一个很陡的滑坡尖石、树干、矿砂,处处林立,望也望不到底。
    但那个跌下去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用着没有任何运转迹象的空空脑袋用力思考许久最后决定放弃搜寻,直接回头报告在家里等待美人送上门的翁家大少,就说他要的美人摔得见不着影子了
    将矮舍前的空地用水重复洒过,泥上渗了水进去,再被太阳烤干,地面就会再硬实一点。
    为了在清晨的浓雾之中,不要一出屋子就踩进湿泥里去,独住在此的白妄言每到中午到黄昏前,都会时不时朝空地里泼洒着水。
    漫长的石梯旁,是一片斜陡着、望不着底的长坡。
    下雨的时候,被雨水冲刷着,就会露出底下的尖锐岩石及高耸树干的粗大根部,若是从上面一古脑地摔下来的话,没有头破血流,也应该会是骨碎肢离吧
    默默喝着手里那一大杯用滚水泡出来的热茶,白妄言评估着这片坡地能用来设下什么陷阱、成效如何,以及完全死伤人数将有几成
    耳边一个长草摩擦的沙沙声混着大片泥沙滑下的声音,从上方慢吞吞地响着,一路传了下来。
    白妄言雷打不动,依旧捧着他手里的杯子在喝茶。
    眼睛盯着那片坡地,长草掩掩的范围只到矮舍的高度平行过去那一段而已,其不是一片光秃秃的无趣黄土尖石,住个半个月的白妄言都看得熟悉了,连多了一颗掌大的石头他都察觉到。
    坡顶上要滑下来什么呢该不会是一窝兔崽子吧在这里生火烤肉应该不会惊动上面的住持大人吧
    白妄言慎重地思考着,眼睛依然紧盯着长草遮掩的陡坡要滑下来什么。
    先是滚落了一片混着碎石的黄沙,然后是绿绿的、轻软的,一层一层长草堆叠起来的绿草尖。
    再接下来,是整片平铺得像张被褥一样的草堆。它慢吞吞吞地往下滑着,可以想见的是,如果没有什么东西阻拦了它的滑行,这片草堆会一路往坡底落去。
    但白妄言清楚明白地在那片草堆上看见一个穿着粉嫩衣裙的姑娘。他皱了一下眉。
    不是他所希望的兔崽子,却是个极有可能成为棘手麻烦的姑娘家那种轻轻软软的衣裙、粉嫩如春的颜色以及乌丽似缎的长头发,若不是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家,就是个更麻烦的宠童。
    要救吗不救吗
    白妄言漫不经心地望着那片努力不懈往下滑去的草堆,心里不耐烦地想着:要掉下去就快点掉下去慢吞吞的要滑不滑的到底有没有魄力啊
    干脆泼桶水过去加快那堆草的速度好了白妄言心里恶毒地想着。
    寺里大约是在念经的时间了,浑厚悠扬的佛唱声缓缓荡了开来。
    白妄言倾听着,厌烦地咂了咂舌。“要掉就掉快点啊”他喃念着,一边走了过去。
    长长的竹竿子在他手里灵活轻盈得像支牙签,止住草堆滑势的下一个瞬间,他手上使劲,一施力就将那女子挑了起来,竿身一荡,女子轻盈地,犹如一朵花从枝头落下一般地,掉到他怀里来。
    先是闻到了甜软的香气,接着白妄言看见了她的面貌。
    他愣住了。
    顷刻,这长年镇守边关的将军大人低声笑了。“我千辛万苦,才忍下了不和你联系呐,花念涵,你为什么落下来”
    那在他怀里,静静睡着像朵海棠花的女子,还没办法睁开眼。
    白妄言将落难的花含涵抱进了矮舍里去。
    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张草席,简单的一桌一椅。没有可以拿来当凶器的危险物品,也没有可以拿来闲暇娱乐的东西。
    独住在此的白妄言,只带了一竹筒的茶叶以及大量的馒头。在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白妄言又是个不执着舒服生活的人,热茶配馒头连吃一季,对他而言不成问题。
    但手里的女人在三千阁里吃好穿好,不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单调。
    白妄言低头望着被自己摆上石床的漂亮姑娘,心里考虑起是不是要趁她还晕着的时候,拎着她上去,把人扔在禅房里,这样既可以装作自己与此事无关,又可以将手里的女人送回安全的地方。
    这可是一朵极其脆弱的花啊
    同样是女人,大汉边关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坚定而凶悍,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却柔软得像一捧丝绸,稍微一点施力不当,就会粉碎撕裂。
    那种脆弱几乎让他拧起眉头,但他也很清楚,与其将她放在寺里等住持发现、再由寺方送她回三千阁,白妄言会更倾向由自己亲身护送她回去,确保她的一切平安。
    只有这个女人,他无法忍受她有任何损伤。
    然而现在他正在禅修的期间,无法踏离妙音寺范围一步,如何处置这个女人,就成了一件为难的事情。
    “确实是个麻烦。”他喃喃。
    即使这个从天而降的麻烦,长久以来他一直远远望着却始终没有靠过去,几乎不曾真实地碰确过她。
    她身上的香气依旧,那样粉嫩如春花的衣裾穿在她身上,也依然合适。
    而她的眉眼也依然娇怯怯的。
    白妄言的手抚过她的颊、她的颈,循着她起伏玲珑的身体曲线虚拂而过,掌心若即若离,带着不自知的怜爱。
    “到底要怎样把你送回去呢”
    他反反覆覆地念着,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花念涵身边。
    天色暗了下来,花念涵在一片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
    第一个感觉是肌肤里因为薄汗而湿黏,第二个感觉是身上沾着沙泥更不舒服了,第三个感觉让她回想起自己往后跌落的时候,听见那两个高矮兄弟要掳捉她去翁家大少那里。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沉沉的,以指尖摸索着,在胸腹上横着一只手臂是谁啊
    她有点茫然,接着,她果断地尖叫起来
    在这里,先将时间再拉回去一点,约莫十年前吧
    那个时候两人初见,都还只是孩子,缘分才刚刚要缠结成漂亮的同心。
    在白妄言的记忆里,十年前的花念涵,还只是个瘦弱成皮包骨、脸色蜡黄的丑女孩儿。
    她身上挂着卖身葬母的木牌子,微低着头跪在街上一角,身上脏垢的臭味把她身上的异香掩去了,相貌又不是顶好看,路上众人来来去,谁能去理会她
    谁又能想像得到,眼前的瘦弱女孩子,十年后能长成三千阁里名动天下的十二金钗,身有异香的花念涵女怒时,指尖泛出莹白,身有山马茶香气;而欢喜时,指尖诸色变幻,染着淡淡绣球花的香味;寻常时间,则身带白昙香,娇滴滴的,一揉即散。
    当年的白妄言也无法预料。
    那时他已经入得军旅,只是个低阶小兵。如果就这样走过,也许缘分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但是偏偏出了事,牵起了他与她的第一次初见。
    前言行列的马匹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忽然发起疯来,甩下马背上的人之后,回头冲来,大街上一片混乱
    但跪在地上的女孩脚都僵麻了,根本站不起身,她惊惶得睁大眼球,却动弹不得。
    耳边只闻得一声低啐,“站不起来也要会爬啊”
    女孩儿还来不及分辩那声音哪里来的,就见一个身影拦在她身前,带着钢铁与皮革的味道
    然后那人的手一挥,争光闪过,带着半弧形轨迹的刀锋倏然停在她眼尾,尖锋颤颤地滴下一串血珠。
    从此女孩儿对这段往事的记忆里,还添加了血腥味,以及一点尖锐的痛楚。
    那刀锋太利,刀势太烈,他的距离掐得很精准,没有顺着刀势切下她半个脑袋,但是余威未消的刀气还是划破了她眼尾边上的额侧肌肤。
    好好的一个女孩儿,这下子更是破相了。
    虽然从马蹄下救得她性命,但却害她破了相,又看看那片被踏碎的木牌子
    白妄言皱了下眉。
    十七岁的青年伸出手,将怀里一块娘亲在庙里过过香火、想为他的行军求福的青玉佩递了出去。“拿去典当了,算是给你陪罪。”
    扔下一句话,他跟随着大批军人走掉了。
    两年一次的回乡,他也没有在街上再遇见过这少女。
    记忆淡忘了,原本就只是个插曲般的小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偶尔会想起,不知那女孩儿有没有记得要把那块玉典当个好价钱呐现在应该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才是吧
    大漠边关,出生入死,他从一名小兵,一步步成为上位者,再回到长安城时,他已经是镇守边关的将军了。
    放得一个月的长假,正打算东晃西逛一阵子,就被结交的朋友逮住了,说是要求他出马参加怜花宴,保住他妹妹的清白。
    白妄言满头雾水地去了,仰面一望,那三千阁真是威严华丽得令他也背心沁出冷汗。
    三千阁主冷淡睨来的目光,连他这个见惯生死的将军大人都不禁低头。
    最终,他还是保住了那个少女的清白,那一个夜里,少女始终泪流不断地哀伤睡颜,埋在他胸前,将他心口湿得一片冰凉。
    隔天踏出她房门,从长梯上走下去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到在楼间平台上,一个少女坐在梯上昏沉睡着,倚着扶手格栏的小脑袋那样脆弱地摇摇晃晃。
    吸引了他目光的,是从那少女襟里滑出来的青玉佩。
    白妄言有点微愣。
    “三千阁里,诸女情同姐妹。”身后一道声音淡淡的,白妄言认出那是三千阁主的音色。
    他没有回头。“坐在这里等,又能怎么样倒是,那块玉佩”
    “把她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就戴在身上了。说是救命恩人的信物呢依我来看,倒也像是定情物。”
    白妄言没有吭声。
    “这孩子早她们姐妹两个几天,月初就办过怜花宴了。她儿时没有将身子骨养好,这怜花宴,她过得很是辛苦。因为担心,才坐在这里等,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很辛苦吗” 白妄言的手微微收紧。
    他低头看着,这在他偶尔的想象中,应该在市井间平凡无奇地生活着的姑娘,却还是落进了青楼妓坊。
    “将军觉得惋惜”
    “不,人各有命。”
    “予她这枚玉佩的人,想来是希望她平淡安适地过这一生吧”
    所以,身处沙场,随时有可能死去的自己,更不应该和她牵扯关系。“白某不知。”然后这么回答,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轻笑声飘落,“这女孩儿数度逢难却不死,必有后福。如此身有异香、调养得花容月貌的女孩儿不知要落到谁家去呀”
    白妄言毫不理会,越过那坐在平台上昏沉睡着的少女,头也不回。
    临出阁门前,他却还是忍不住,微一停步,“名字”
    “花念涵。”
    “确是好名。”
    从此白妄言无法自制地对她多有留意,任何消息皆不放过,却始终没有接近她。
    直至今日,他接住了这落难的女子。
    在一片入夜的黑暗之中,白妄言蓦然睁开的眼睛里有着诡异的微亮。
    矮舍内没有点起烛火,而一边尖叫着一边用圆润的指甲硬是抓花了他脸庞、手背乃至脖下的皮肤,整个人呈现警戒状态的花念涵,则被他俐落在反身扫压在石床上。
    花念涵娇嫩的脸颊被近抵在入夜后冰凉凉的石床面上,小嘴发出了呜咽的哀鸣声。
    身为受害者的白妄言,现在的狠态完全是一副强抢民女的流氓样。
    怀里的花念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翁大少爷欺负人啊啊啊阁主,救我救我救我小夜、小夜快来救我啊药铺大哥救命啊人家被坏人绑走了呜呜呜”
    她哭得太惨,那简直像是被人活生生肢解了才会发出的哀号声,令白妄言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弄断了她哪根骨头,才会引出这样的哭声。
    他的听力很好,也格外忍受不住花念涵惨烈的哭声,于是他压低了声音,低沉的,实在的,用一种“只是告知一声”的平淡语气对她说:“再哭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深吸口气要再来一次哀号循环的花念涵只吐出了第一个音节,就把整句哭拆都吞回肚子里去。她很识时务的。
    花念涵在黑暗里眨巴着沾光闪闪的眼睛,那眼睛之楚楚可怜、闭月羞花、肝肠寸断总之是极其地动人心弦。
    可惜白妄言根本无礼她娇滴滴的委屈姿态,只是抽着鼻子嗅了嗅她,忽然皱起眉头,用一种怀疑困惑的语气说:“味道没有变很镇定嘛”
    “咦”花念涵有点茫然,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你说什么”
    白妄言不理会她,闷不吭声地收了手,坐在石床侧边上。手在离开她腕节的时候,略停了一下,像在犹豫要不要暖一下她的体温
    但也只是一下子的停顿而已,而惊慌失措的花念涵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深藏起来的怜惜心情。
    被放开的她手脚并用地爬起身,跳下石床往后退呀退的,一路上东撞个桌角、西撞个椅边。
    她暗暗吃痛,晓得明早检视的时候就会发现瘀青的痕迹了呜可怜她精心保养的细皮嫩肉。
    重点是,被小夜发现的话,她一定会被小夜用冰冷的语言暴力狠狠教训的,小夜很严格的呀
    她委屈着一张脸,小心地揉压着身上的肉,心里突然恼火起来。“对十二金钗做出这种事情,阁主不会轻饶的翁大少爷应该要尽快将我送回三千阁还有小夜,把小夜还给我”
    一片黑暗里什么也瞧不清,她就对着石床方向这么放话了。
    然而一边说着狠话,她心里也一边犹豫起来。
    这屋里陈设、刚才躺的地方坚硬得像石头,手边摸着的也像是简略的木桌,只是一抚摸而已,就已经粗糙得磨痛她肌肤的桌面,真的是宝贵的翁家会有的东西
    还是说,这里其实是翁家的秘密这牢房吗
    此时,那悠然坐在石床上的恶人,却在黑暗里哼地一笑。
    这一笑,花念涵更恼怒了。“你把我绑来这种地方,想将我监禁起来吗”
    “嗯这才有些真实。有一点山马茶的味道了。”
    那在黑暗中的恶人低声判断着,喃喃自语似的话声让花念涵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企图逃避现实,却在一转头之后,注意到地面上有一横缝的光芒,从外头射进来。
    从门缝底下渗进的月光太过明亮,对比着屋内的彻底黑暗,显得非常吸引人。
    花念涵认准了那点亮光,摸摸蹭蹭地往那儿靠过去,她一边仔细地倾听着石床方向有没有什么异声,一边把自己裙摆收拢挽在手上,尽量不发出些微声音,以免让那恶人发现她要溜走。
    靠着离门将近,她越小心地屏住气息。
    伸出手的时候,花念涵的指尖摸到的却不是门板,她怔了一下。
    “热热的”怎么门板有热度呢
    她把整只手贴了上去,掌心下自己的脉动与对方的心跳重叠而共振,她吓得睁大眼睛,连忙缩手往后一跳。“你哪里来的”
    “走下来的。”那低沉的男子声音用一种平淡到让人想将他盖上布袋、蒙头狠打一顿的语气,回答了花念涵惊慌失措的怒喝。
    无声无息的你是故意吓人吧
    花念涵恨恨地瞪着门板处,想用目光来将那人千刀万剐,可惜她瞪得眼睛酸了涩了,也没闻到什么血喷出来的味道,更别提那恶人屈服的讨饶声了。
    “你掳了我,到底想做什么”
    “搞清楚,是你从上面栽下来,打扰了我在这边的禅修。”
    花念涵是对着正前方的门板处逼问,但是男子低沉的回答声却从她后头抵着的木桌边上传来的,花念涵被这意料之外的声音起源处吓得嘴一扁,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个恶人,移动的速度好快啊她、她怎么跑得过人家呢
    火石清脆的擦声响了一下,侥幸没被撞下桌面的烛台上,一点橘红的烛光摇摇晃晃,照亮室内黑暗。
    花念涵气势凶猛地回过头来,瞪向了那个恶人。
    是一句男子,她知道:但这句男子的脸面看起来好生眼熟,像极了她藏在梳妆镜后面的夹屋里,每年都要重新画过,从边关千里送回来的画轴上的脸面
    她眨巴着眼睛。
    画上那个人五官眉清目秀的,在乍看之下是能归类至文人书生的那一边去,但画上那人的眼尾上勾,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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