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人性

    
    林家老宅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所有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彦白连着忙了几天，梅若彤就时常坐在大太太的床前陪着她。
    大太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人也时常陷入昏睡之中。
    请了大夫来看，却又找不出是什么毛病。
    虽然两个人时常都是相对无言，可大太太有些精神的时候，也会问几句洛邑家里的事情，比如老太太的身体，比如林辰晧在蜀地的情况。
    却唯独不问大老爷和林庭芳、张姨娘的事情。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秋影和夏风等人护送着一顶轿子闪进了侧门。
    林庭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吭不声也不闹腾，就如同是死了一般。
    大太太那边还不敢惊动，秋影和夏风就只把情况告诉了李彦白和梅若彤：
    林庭瑶是在一个私娼家里被找到的，已经接过好几次客了，因为她一直反抗试图逃跑，腿也被打断了。
    梅若彤红了眼圈，浑身都开始发抖。
    李彦白把梅若彤搂在怀里，冷声吩咐秋影和夏风说：
    “天亮前把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处理干净，尾巴要收拾好，不要漏出去半点消息。”
    秋影和夏风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李彦白把梅若彤搂在怀里说：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难过也于事无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请大夫给你表姐医治腿伤，还有想想怎么去跟舅母说这件事情。”
    青竹一直沉着脸候在一旁，这时候就开口说道：
    “姑娘，你要是不好开口，就让我去和大太太说吧，要怎么处理还是得听她的意思。”
    梅若彤想了想还是摇头，决定自己亲自去和大太太说。
    天亮后，梅若彤和李彦白一起去了大太太的院子里。
    林嬷嬷显然已经知道了林庭瑶回来的消息，把李彦白和梅若彤迎进屋里后，她自己就退出去关好了门。
    大太太半躺在床上，才几天的时间，她的脸已经蜡黄不堪了。
    李彦白背着手站在床尾，梅若彤在大太太身旁的锦凳上坐了，然后尽量委婉地说了林庭瑶的事情。
    虽然梅若彤根本没提细节，可大太太心知肚明，听完后就猛地呕出了一口血。
    梅若彤忙起身搂住大太太，李彦白递了帕子到梅若彤手里，又转身去给大太太倒水。
    梅若彤伺候着大太太擦了血迹又喝了茶漱口，然后才低声说：
    “舅母，王爷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不会传出去什么话的，您好好养着身体才最重要。”
    大太太无声地流着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
    “都是报应啊，可我宁愿这报应都落在我的身上，是我把她惯坏了的。”
    梅若彤默然，李彦白也只能垂眸不语。
    然而，过了片刻，大太太却说出了一句让梅若彤震惊万分的话。
    “彤儿，王爷，我有一件事情请你们帮忙，就是不许人给她医腿，另外，再给她灌一副哑药。”
    大太太的话惊得梅若彤差点儿栽倒，李彦白却直接应了下来，然后叫了林嬷嬷进来伺候大太太，又吩咐人去给大太太煎药。
    一直等到大太太喝了药睡下，李彦白才牵着梅若彤的手回了客院。
    梅若彤心情沉重，李彦白却直接吩咐青竹按照大太太的意思去办。
    青竹转身就要走，梅若彤急忙拉了她的手问林庭瑶现在怎么样了。
    青竹抿了抿嘴唇低声说：
    “昨晚抬回来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后半夜开始就闹起来了，满嘴的胡说八道，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梅若彤无声地松开了青竹的手，看来还是大太太更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林庭瑶的嘴必然是要坏事的。
    青竹很快就走远了，李彦白搂了梅若彤在怀里说：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她再闹下去，迟早会牵连到林家的声誉，到那时候，大舅舅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梅若彤知道李彦白说的对，但心情还是控制不住地沉重。
    李彦白不同意梅若彤去看望林庭瑶，梅若彤正纠结的时候，青竹又回来告诉了她一个更坏消息：
    被灌了哑药的林庭瑶狂性更大，趁着伺候的小丫头给她换衣服，硬是抓住那个小丫头的头死命地往床柱上撞击，等下人们救下那个小丫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梅若彤被气得攥紧了手心，带着青竹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林嬷嬷正在安排人处理那个小丫头的后事，见了梅若彤就忙上前行礼。
    梅若彤问了林嬷嬷的安排，知道是给了那小丫头的父母二百两银票，她就又让青竹再添上一百两。
    大太太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见了梅若彤连却眼泪也没有了，只呆呆地盯着帐顶发呆。
    梅若彤轻轻握了大太太的手低声说：
    “舅母，让王爷派人送你们回洛邑吧。”
    大太太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眼神落在梅若彤身上好一会儿后才说：
    “不，我就留在这里，她若死在我前头了，我就回洛邑去，我若是死在她前头了，我死前也会命人勒死她的。”
    梅若彤叹了口气，又接着劝说大太太先回京，林庭瑶这里，她可以安排好。
    大太太终于落下泪来，哽咽着说：
    “这是我自己造的孽，我合该自己承受，你和王爷已经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梅若彤知道大太太这是铁了心了，只好接了丫头端上来的药伺候着大太太喝了，临离开的时候对大太太说：
    “舅母，我尊重您的意思，但你也要尽量保重身体，您的病不好起来的话，我和王爷是不放心离开的。”
    大太太哽咽着点了头，看着梅若彤出去了，就叫了林嬷嬷到跟前，让她挑几个粗壮的婆子去照看林庭瑶。
    此刻，大太太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了冰冷的神色，很冷静地对林嬷嬷说：
    “只给她吃穿之物，她若是闹，就饿着她，大夫和汤药一概不许有。”
    林嬷嬷的手抖了一下，可还是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林嬷嬷活了大半辈子，自认为惨烈的事情见过不少，可今天那个小丫头的惨状，还是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抽着疼。
    大姑娘已经没有人性了，大太太这是彻底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下人们犯了错被发卖出去，严重的被杖毙的也有，可这样被主子亲手虐杀的，还是闻所未闻。
    梅若彤和李彦白又在林家老宅里住了几天，等大太太可以起身走动的时候，才离开了青州继续北上。
    梅若彤一直没去佛堂那边看林庭瑶，大太太在送他们夫妇离开的时候，也不曾提过林庭瑶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