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大年夜

    
    大年三十天刚亮，韩涛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帖上自己写的春联、福字，猪圈是‘肥猪满圈’、鸡舍是‘金鸡满架’、柴垛边贴‘柴草满垛’下屋贴‘粮食满仓’，最后养殖场也写了一副对联，上联：六畜兴旺财源进;下联：人勤政新百业兴；横批：致富光荣。
    “好了，仪彤真棒。”举着仪彤把最后一张挂钱粘好，韩涛终于把准备工作进行完毕。
    “过年喽——过年喽！”在欢呼和喧嚷中，清河屯家家张灯，户户结彩，正式拉开大年三十的序幕。
    上午不到十一点，香味就笼罩在整个屯子上空，丫头小子们排成浩浩荡荡的一队，在屯里跑跑跳跳，打打闹闹。
    对于孩子来说，这是一年中最自由的一天，只要不放火，干啥都没人管，不疯够了不罢休。
    但说起来，这帮小家伙也没啥好玩的，就是瞎逛，就是高兴，就是要把心里对过年的期盼发泄出来，所以都可劲蹦达，可劲叫唤。
    谁家的灯笼杆最高，谁家的对联写的最好，谁家买的挂钱的最漂亮，谁家都做了啥好吃的，谁家鞭炮买的最多，都成为他们讨论的热点。
    贴完对联的仪彤也加入了大部队，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使劲闹吵，期间还把拆开的一百个大地数出六十个，分给虎子和铁蛋。再看一大一小两个臭小子，都把手中的三十个小鞭炮跟宝贝似的揣进兜里。
    之后虎子献宝一般拿出一根长柳条棍子，跑到刘叔家在灶坑里面点着又跑回来。仪彤胆子也不小，拿出一个大地红，把炮仗捻子往火头上一戳，然后扬手一甩，啪的一声，空中炸出一团白烟。
    看的韩涛不由咂咂嘴：人情味真浓，国外的人都是利益至上，都是现实主义，而华人在那种环境中也变得人情味淡了。
    回屋后，韩涛开始剁馅、擀皮，煮饺子。等仪彤回来吃完饺子，又接着准备三十晚上的菜。
    因为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饭菜，所以年夜饭贼拉讲究，而且还有个规矩，一般都是双数：八个菜、十个菜、或者十二个菜。
    八个菜就是四平八稳，十个菜是十全十美，十二个菜就是六六大顺，主要都是讨个好口彩。鸡、鱼、肉、蛋是都要有的，尤其是鸡和鱼，大吉大利，年年有余，这两样必须上桌。
    天一擦黑，饭桌上一共摆上十二道大菜，每道菜都是韩涛精心准备的。第一道菜是小野鸡炖蘑菇；第二道菜是酱焖鲤鱼；第三道菜是排骨炖土豆干、豆角干；第四道菜是酸菜猪肉炖粉条；
    第五道菜是用白菜心、粉丝、干豆腐、萝卜丝拌的家常凉菜；第六道菜是炸花生米；第七道菜是大葱炒鸡蛋；第八道菜是白菜炖冻豆腐；
    第九道菜是蒜泥酱肘子肉；第十道菜是晶莹剔透、清凉润滑的皮冻；第十一道菜是油梭子，（这个油梭子和平常吃的不一样，必须是‘鸡冠子油’炸的），第十二道菜是烀猪蹄子。这个在东北都是要整个上，而且不能随便吃，尤其是两个前蹄，一般来说都是一家之主或者干活的老爷们吃，名曰：搂钱耙子。
    “开饭。”韩涛大手一挥，有点统帅千军万马的气势。今年是美好开端的第一年，养殖场也蒸蒸日上，所以说话底气也足。
    今天韩涛的三间草房也是很热闹的，养殖场的三个单身老头，还有被自己强制请来的老祖奶一家，九口人正好把桌子围满。
    韩涛的油梭子是用野猪的‘鸡冠子油’炸的，比家猪的肥了不少，而且很厚实，炸完色泽金黄，外焦里嫩。包括刘国威在内，夹起一块，嘎吱嘎吱一嚼，全都赞不绝口。
    另外肉皮冻也不一般，里面除了猪皮之外韩涛还加了鱼肚和鱼皮，小火慢炖半个晚上，炖到最后，鱼肚、鱼皮和猪肉皮的胶质全释放出来，凉了之后晶莹剔透。吃在嘴里滑溜劲道，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刘国威甩开腮帮子，李五爷和其他两个老头也频频举杯，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三瓶老白干和所料桶里的散白都见了底。
    在韩涛的记忆中，这是他吃得最舒心，最实在的一顿年夜饭。
    吃完饭三个老头回了养殖场，老祖奶带着秋香嫂子在收拾桌子，韩涛把瓜果梨桃往屋里一端，正打算和刘国威唠会磕。
    铁蛋和仪彤从外屋进来，走到炕边冲韩涛喊：“老叔（涛叔），大侄儿，侄女给你拜年了。”说完，仪彤鞠躬，铁蛋却砰砰砰，给韩涛磕了仨头。
    韩涛被这小子弄蒙了：从小长到这么大，还真没人给他磕头过。
    看着铁蛋的小样，韩涛楞了一下，连忙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铁蛋快起来，给涛叔拜年不用磕头，这是给你和仪彤的压岁钱。”
    秋香嫂子正好进屋，紧忙把钱推回去“太多了，给个一毛两毛的就行，过年图个吉利而已。”
    “这是给孩子的，明年铁蛋也该上学了，这是我给他留着买笔买本子的。”韩涛把钱往铁蛋兜里一塞，笑了笑道“嫂子你要是不收，我就生气了。再说国威明年还要跟着我一起干，就算我给他发的福利。”
    “秋香姨，你就让铁蛋收下吧”秋香嫂子还要推让，仪彤却一把铁蛋的衣兜按住，之后小大人似的说道“南北二屯谁不知道，老叔是个财主，不差这一块半块的。”
    仪彤的一番举动把韩涛和刘国威逗的一阵大笑，秋香嫂子一看也不好在往回推，就让铁蛋收下了。
    就在这档口，外面呼呼啦啦进来一帮孩子，一个个都穿着新衣服，人模狗样的，比平时精神不少。
    韩涛还没等搭茬，大家就一口一个叔，小蛋子们说完还都劈了啪啦跪地磕头。
    之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韩涛这才明白，只好往外一个劲掏钱，一人五毛钱，高兴的小家伙们直蹦。
    等童子军都散了，韩涛把灯笼杆儿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整个小院都亮了。夜很冷，孩子穿着崭新的大棉袄二棉裤，手里提着小纸灯笼，在街上蹿着，跑着。
    过年了，不论这群孩子们到哪家，他们都会得到一片盛情的款待。有的是给上一两毛的压岁钱，有的是一个苹果几块糖，不论东西多少都会换来一片欢声笑语。
    随着孩子们步伐，韩涛溜达着来到老纪三叔家，进屋一看，人还不少。刘叔和车老板子几个人正坐在炕上看纸牌，韩涛走过去，从盆子里拿出一个冻梨，咬一口，里面的梨肉雪白，甜丝丝凉哇哇，非常可口。
    等孩子们跑跑跳跳，打打闹闹的疯够了，大人们也就都散场了。晚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鞭炮。家家户户都开始吃除夕饺子，而这饺子也是有玄机的，有的里面放了硬币，说法是谁吃到，谁就有一年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