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暗鸦城

    
    获得了足够的消息之后，活圣人就在众人虔诚的礼赞下合上双眼，他端坐于风雪之中，白金色八芒星顺着他的背后缓缓地旋转，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湖不清，就像是笼罩在一层厚厚的雾气中一样。
    艾瑞巴斯大师！商队主人苦劝无果，只得下令众人围绕着活圣人扎营。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这群已经在活圣人身上见证了无数奇迹的商队护卫跟佣兵们再次看见了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坐在雪地中的艾瑞巴斯大师已经化作了一座冰铸的丰碑。
    他全身的表皮都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睫毛上都挂着冰露，他双目紧闭双手合十，身上的亚麻布衣服已经硬如钢铁，唯有轻轻的呼吸声告诉所有人，他还活着。
    典范阶野蛮人戈登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敬意。
    众所周知，野蛮人的磨练之路同样是非常痛苦的，这些以武勇跟耐力着称的家伙们往往要将自己的身体逼迫到极限，他们的修行同样是种折磨，单手爬山、丛林生存、冰桶沐浴，还有使用硬物击打身体，在将身体击打得伤痕累累的前提下提高忍耐力跟抗击打能力。
    这就是野蛮人的修炼，他们的进阶之路同样痛苦且充满着折磨，这就导致绝大多数的野蛮人都会在典范阶或者英雄阶止步，因为早年痛苦的经历令他们不愿意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因此大陆上职业者们有种戏称叫“中年野蛮人”，指的就是实力到了典范阶或英雄阶放弃了进步，进而控制不住身材开始发福的野蛮人，他们往往已经找了个地方定居下来娶妻生子过上正式生活，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刻苦训练打生打死了，自然体型走样。
    然而野蛮人的训练虽然痛苦虽然折磨，但他们还有资格选择放弃，即使是在磨砺途中他们还可以从美酒、美食、炉火与女人的怀抱中获得足够的慰藉！
    可眼前的这位大师，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啊！他不近女色一路上不沾荤腥，甚至就连温暖的帐篷都不需要，独自端坐在雪地中忍受风寒，他只能进不能退，否则他的神祇就会抛弃他，他的力量也会随之而去！
    之前的佣兵们还对这位怀言大师颇有微词，觉得他是在跟自己抢饭碗，然而当第二天早上见到艾瑞巴斯的修行方式之后，大家再也不敢怀有任何敌意了。
    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艾瑞巴斯大师选择的可能是所有职业者中最艰苦的路，对他这种修炼方式众人只剩下震撼和敬仰，这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修炼方式，当所有人们心自问自己做不到艾瑞巴斯这种水平时，自然不可能对他的地位有不满。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活圣人睁开了眼睛，怀言大师身体表面冰层龟裂，他好似新生的幼儿般破壳而出，虔诚地对着太阳做着今天的祷告：“主啊，新的一天开始了。”
    简单地吃完早餐，活圣人拿出金杯大口饮水，他好像立即就有了精神，就连身上的火焰都明亮了许多。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么？野蛮人戈登如是想到。
    “大师，我们今天应该就能抵达暗鸦城了。”商队主人过来对着艾瑞巴斯说道。
    思路客
    “幸甚，幸甚。”希德没有多说。
    商队继续赶路。
    随着他们靠近暗鸦城，道路越来越宽，路边的村庄城镇也越来越密集，处处都见得到人烟，即使现在是1月份的严寒冬季依然有不少商人农民趁着这个机会出来行动，偶尔路边还能见到许多小孩在玩耍。
    河网也逐渐密集，巡河警备队乘着小船沿岸巡逻。
    暗鸦城曾经也是渡鸦公国数一数二的大型城市，这里曾经不叫暗鸦城而叫金鹫城，理由很简单，这座城市附近曾经有巨大的金矿跟龙血晶矿可以开采，因此大量人口朝这里集中，淘金者盗矿者屡禁不止，带来了极端的繁荣。
    时光荏冉，金矿就算是再富也有开采完的一天，龙血晶矿也是，所幸暗鸦城附近还有肥沃的土地，定居的人们逐渐将这里视作家园，因此暗鸦城虽然不复以往盛况，也还是渡鸦公国的几座中型城市之一。
    一路上商队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们顺顺利利地靠近了城郊。
    这也让希德有点失望，他本想找机再练一练手，借这个身份多再磨砺一下自己的武艺，可惜没有了机会。
    在换了一个身份行动之后，希德这才发现，英雄阶的实力已经完全足够在神圣帝国横着走了。
    之前他在恶狼跟着皇女行动时，希德有了种错觉，感觉好像传奇满地走，英雄不如狗，自己典范阶的实力完全不够用，英雄阶实力如果不是拥有皇血升华也只是堪堪自保而已。
    其实那是错觉，彻彻底底的错觉，希德是因为跟着赛莉斯缇行动不小心进入了“高级区”，导致自己总是面对超出等级的对手。
    随着他只身来到渡鸦公国身份下沉接触民间，他发现遇见的绝大多数贵族领主跟骑士团骑士也只有典范阶的水平，能晋升英雄阶的少之又少。
    神圣帝国有令，想要继承爵位继承封地，拥有三阶典范阶实力这是死线，这才保证了所有的封地贵族都有至少典范阶初阶的实力，否则贵族还不知道要拉胯到哪里去。
    英雄阶实力在神圣帝国乡间就是霸主级别的实力，就算是在城市中，英雄阶实力也足以成为任何一个城主的座上宾了，不到公国大型城市乃至首府的地方，平常人都很难见到一位传奇阶的存在。
    因此，当拥有英雄阶实力，在渡鸦公国开始成名的怀言大师出现在暗鸦城时，不仅平民们争先恐后地出来围观他，孩子们好奇地注视着他，就连守卫的卫兵跟城中执勤的骑士都出来向他致以敬意。
    希德自然双手合十做出悲天悯人的模样，给予他们天父的圣言，白金色的八芒星光环就罩在他的冲天辫后面，看上去是如此神圣，如此伟大。
    暗鸦城守卫力量很强，城墙是使用厚重的条石铺成，每隔几十米就有大型角楼，巨大的城墙起重机下方是一排排火焰箭跟床弩，士兵们身穿锁子甲搭配胸甲，希德注意了就算是普通士兵的靴子也擦得很亮。
    渡鸦公国作为帝国中的强藩，军事实力可见一斑。
    守卫没有为难商队，检查了证件齐全之后就果断放行，希德也就在这里跟商队众人分别，商队主人看起来对怀言大师非常不舍，他再三询问大师打算在此停留多久，接下来打算前往哪里，似乎还想再跟他同行。
    希德当然知道这位商队主人想干什么，他微笑着表示自己的修炼结束了需要休整一段时间，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还没有想好，如果有缘我们自然会再见。
    说完，希德还朝着商队主人乞讨了几个银币说是修行结束需要进食一些肉类。
    商队主人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掏了三个金埃居给这位可敬的苦行大师，千叮咛万嘱咐他在暗鸦城布鲁姆街区的飞猪路56号，如果有大师最近有新的出行打算一定要通知他。
    临分别前，商队主人在付佣金时还对着几个佣兵喋喋不休：看看人家大师，那是什么境界？那是什么品德？你们这些佣兵就只在乎钱，实在是缺乏应有的追求，你们这些人从来不去思考怎么提升自己水平提升自己品德，整天满脑子都只有钱钱钱！
    难怪人家大师都已经第四阶了，你们这些人都还在二阶打转！
    几位佣兵被讲得脸都黑了，又不好意思朝大师发火，只能拿钱转身就走。
    商队主人再次强调自己住在飞猪路56号后，这才慢悠悠地离去。
    “怀言大师，您是来找布雷泽爵士的么？暗鸦城的城门军官听着大师的询问，他赶紧说道：“真不巧啊，大师，布雷泽爵士几个小时前下勤，回家休息去了。”
    “回家？有劳这位长官，请问布雷泽爵士家在哪里呢？”希德双手合十：“我想要见一见这位年轻的渡鸦内环骑士，据说他总是受到噩梦的困扰，与魔鬼的接触令他留下了阴影，我认为他需要我的帮助。”
    “那大师你可是来对了！我代表整个暗鸦城谢谢你！”城门军官捏着下巴，苦笑道：“毛奇-布雷泽爵士其实早几年我也见过他，当时的他可是个很阳光很活泼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晋升了渡鸦内环骑士前方道路一片坦途，他却执意要调到暗鸦城这里来，而且从回来之后开始，布雷泽爵士就不喜欢跟人说话，也不喜欢白天活动，阴沉沉的，可能正如大师您所说，跟魔鬼的接触让他的内心留下了阴影吧？”
    “很可惜，布雷泽爵士这个时候应该在休息，他白天不怎么喜欢见人。”城门口的军官接着说道：“大师可能要劳烦您晚上来了，到时候任意一个执勤头儿都很愿意带您去找他的。”
    “这样啊，感激不尽，愿朱庇特祝福你。”
    “不，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大师，欢迎来到暗鸦城！”
    希德顺利入城，沿着积雪的街道，他慢慢地一步步穿过城区。
    所过之处，城市居民无不夹道欢迎，只见这位活圣人走过的地方留下阵阵橙味清香，他踩下的脚印积雪为之融化，八芒星光环在空气中闪耀，天堂之声吟唱不止。
    “妈妈，我看见了天使！”路边有小女孩指着活圣人的背影喊道，吓得小女孩的母亲赶紧用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巴。
    希德却不以为意，他来到小女孩的面前伸手相握，和蔼可亲完全没有任何一点架子。
    怀言大师艾瑞巴斯马上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希德也就趁机朝着众人打听毛奇的消息。
    毛奇的事果然有古怪！
    除了之前得到的情报以外，希德还得知毛奇自从回到了暗鸦城后似乎对凡物完全失去了兴趣，先后有很多小贵族或者富裕的大商人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毛奇却毫不感兴趣，他好像完全放弃了婚姻。
    有人见到毛奇吃东西的样子，这位渡鸦内环骑士进食的样子很可怕，不管是面包、鸡腿还是水果，毛奇从来都是直接一口吞掉，然后咽下去。
    没有咀嚼过程，也从不吐出骨头。
    离开人群，找到一家普通的旅馆掏出几个银币住下，希德坐在床上开始思考晚上要怎么跟毛奇见面，具体应该如何说。
    在渡鸦转了一圈之后，希德发现自己对说服毛奇加入自己的小团体不是很有信心。
    前文也说过，渡鸦公国相较于别的公国来说比较特别，由于两次入主中央皇朝导致大小贵族们集体入关去了，留下的小鱼小虾势力薄弱渡鸦大公权力强盛，这就使得渡鸦公国是个保有一定上升渠道，公国内政也大多属于贵族官僚控制之中，小地主小贵族同样有机会发声跟大贵族对抗的公国。
    最典型的就是毛奇的父亲，作为一个第二阶层依奎斯的后代，毛奇的父亲担任的却是公国法庭“司议官”，这是一个了解猎鹰圣典并给大贵族提供法律咨询建议的官职，实权不大，但基本上所有法庭判决都能说得上话需要询问他的看法。
    所谓位卑权重就是这个道理了。
    因此渡鸦有种氛围，对普通人来说设法进入官僚系统或是军队骑士团系统任职似乎成了一辈子的目标，所谓“宇宙的尽头是入编”不过如是了。
    在暗鸦城平民口中，希德还听到了个有趣的说法“有编才能有鞭”，毛奇之前是见习骑士根本无人问津，结果他一成为正式骑士有了编制，询问联姻的人立即踏烂了布雷泽庄园门口的草丛。
    这种情况下，希德不是很有信心能说动毛奇，毛奇现在已经是渡鸦内环骑士，英雄阶，他的未来一片光明，希德或许能够承诺未来更远大的回报，可如果毛奇一辈子的目标就只是以渡鸦大骑士长身份荣誉退休呢？
    反复推演着可能的对话，斟酌着用词，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
    怀言大师艾瑞巴斯终于在漫长的修行之后开斋，他的晚餐是一大桶牛奶，两斤猪排骨，一整根烤牛肋骨，三个煎蛋跟五块黄油面包。
    苦行僧们也是要吃肉的，他们会在一次修行结束直到下次修行开始之前开斋，否则身体一定会崩溃，这也算是苦行之道对现实的妥协。
    不过基本没有私人财富的苦行僧能不能搞到肉吃，这就考验他们的本领了。
    在周围食客的啧啧赞叹声中，大师吃起肉来像头恶狼，他的牙齿简直跟刮骨刀一样，顺着肋骨表面刮过去，一点肉沫都没剩下。
    好事的渡鸦人持续地围观着活圣人的吃相，突然，大地开始怒吼，地动山摇！
    烟尘四起，房屋颤抖着发出痛苦地叫声，成片成片的灰尘从梁木上落下，浇了好事的人们一头一脸！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旅馆大厅内的人们摔成一团，有身手灵活的职业者爬到窗户旁，朝外看去：“大师，诸位快看！”
    希德稳住身体瞬间移动十几米来到窗户边，他的海蓝色童孔勐地倒映出了正在发生的事。
    只见暗鸦城的一处角落，升起了冲天的火光！
    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