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释然

    
    “王……”
    西杜丽面露忧色，远远站着眺望着中庭。
    如果她没有看错，芙拉薇雅大人她……是已经没有了呼吸吧？不是平时睡觉那种身体还会一起一伏的，而是僵硬着一动不动了。
    在经历过曾经的那次永别，她以为恩奇都大人离开后，芙拉薇雅大人能一直陪在王的身边的——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很希望能够侍奉成为乌鲁克王后的芙拉薇雅大人的。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芙拉薇雅大人更适合站在王的身边了。
    虽然王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王对于芙拉薇雅大人的在意。
    在失去恩奇都大人的几年后，王又失去了芙拉薇雅大人，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她也无法接受啊！
    然而，在她看来理应伤心的王却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与之前没有两样的生活——除了抽空仿照着恩奇都的墓碑在旁边同样建造了一座一样的坟墓将白狮葬了进去以外。
    “王，”西杜丽终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您……不伤心吗？”
    “伤心？你是指芙拉薇雅吗？”吉尔伽美什看了她一眼，神色淡然，“一开始确实会有一点，但是现在……”
    “没有必要徒增多余的伤感，她只是回家了而已。”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在何时何地，甚至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模样，但终归会再见的，在遥远的未来。”
    这番话让西杜丽不明所以，但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是沉默着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
    吉尔伽美什也没有再说话，开始处理公文，但视线却又不在泥板上，似乎是在发呆。
    恩奇都，芙拉薇雅啊，本王无比期待着与你们的再会，可千万，别让本王久等了啊……
    “嗯？怎么了？不说话了吗？”吉尔伽美什的五指紧贴在xanxus的脖子上，手指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伤疤，“本王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啊……你到底有没有心？”
    “吉尔伽美什。”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经常能体验到的贝尔后脊一凉，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眼睛，被那双猩红色的眸子里透出的滔天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安安分分地当一只鹌鹑。
    砰——
    xanxus握住那只一直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肩背一个用力就从背后把他摔了出去，完全不顾那只手轻而易举就能夺走自己的性命。
    这一下连椅子都被带翻了过去，只见原本抱着xanxus的那个金发男人被压在了地上，xanxus一手抓着他的一只手一手按住了他的另一边肩膀，一条腿还跪在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都牢牢地压住了。
    “我不管你现在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总之，要发疯去别的地方，别来碍我的眼。”她垂着眼，神色不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怕被压制在地上，但吉尔伽美什没有丝毫作为败者的狼狈，只是固执地看着她，“芙拉薇雅，你知不知道？对你而言只是一睁眼间，而本王，已经在英灵座上等待了千百年！”
    xanxus愣住了。
    她知道对方已经经历过了无比漫长的岁月，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人在这种性格的状态下居然会这么坦诚地说出来。
    手中的力气下意识地放轻了，但吉尔伽美什倒也没有挣扎着想要起来，依旧躺在那里懒得起身。
    “怎么了？芙拉薇雅？感到内疚了吗？”吉尔伽美什挣开她的一只手，摸上她的侧脸，“很难受吧？本王在千百年的时间里已经磨平了这段记忆带来的执着，只留下那份羁绊一直留存在心中。但你，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时间用来放下啊。”
    “从本王身边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一睁开眼，依旧是如同以往那样的责任压在身上，连感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要逼着自己放下，还真是可悲啊，芙拉薇雅……”
    很奇怪。
    如果是言峰绮礼，或者是已经死去了的远坂时臣在这里，一定会感到很奇怪——那个以处在最巅峰的时期，最高高在上的时候作为Archer被召唤出来的最古之王，在他们的印象中，就应该是将整个世界当做游乐场，蔑视一切的。就连言峰绮礼自己也知道，得到英雄王的几分优待完全是因为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个人类史上最古老最尊贵的王，虽然说着嘲讽的话语，但鲜红蛇瞳中却带着真正的笑意。
    最起码，在xanxus第一印象里，他确实是以最让她嫌弃的那个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面对着的是最后的那段时光她陪伴着的那位——乌鲁克最贤明的君王。
    没错，他说的都是对的。
    没有时间给她伤春悲秋，她从乌鲁克离开的那一瞬间，就在自己的世界重新睁开了眼睛，接受了切尔贝罗的委托，为了父亲的愿望和彭格列的未来，固执地背负起一切。
    虽然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承担起来的，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太累了啊……
    父亲寄予她的重望，家族的名誉和荣辱兴衰，下属全身心的信任。
    她也只踏入了这个世界六年的时间而已啊……用了六年的时间就将这一切都处理地井井有条，在成为瓦利亚首领之后更是将暴君之名传遍了整个里世界，镇压住了无数在九代目的和平手段下蠢蠢欲动的影子——虽然最终打破僵局的却是家族内部的战争。
    在被冰封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一睡不醒，想逃避那些曾经被她主动接过的责任——哪怕知道这对很多人都很不公平，但她真的像休息一下了。
    闭上眼，想象中的黑暗并没有来到，她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里没有人需要她做什么，她也不需要让自己长大。所有人都在宠着她，纵容着她。她遇到了很重要的人，从那个人身上看到了小时候还没有精神失常的母亲的影子。还有身份平等的永远都不会尊敬畏惧她的小伙伴。
    她一直都在催眠自己这是一场真实的美梦，直到恩奇都的死去让她第一次直视这个无比真实的世界。
    她逐渐学会将自己代入这个世界，不再以一个观望者的身份注视着——这一点，后来的吉尔伽美什应该也很清楚地意识到了，所以，他才这么了解她。
    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逐渐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瓦利亚全员，迪诺，罗马里欧，reborn，以及在迪诺暂时居住的地方远程观看的斯库瓦罗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他们看到了什么？在那个自称“吉尔伽美什”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他们的boss/那个xanxus居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