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义两心煎

    
    锦衣卫涌进前门的时候，沈笑衣刚刚窜到后院，只见梅四海正在一侧门向他招手，进入房间发现是一间柴房。
    几捆柴火已被搬开，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地窖，几人跳入窖内，梅四海再用木板柴火把窖口藏好，跳下来后用一个带钩的木棍又勾了几捆柴禾火把窖口堵结实。
    地窖虽然隐蔽，但木板柴火缝隙很大，外面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一人“嘿嘿”阴笑，正是姜环，只听他道:“詹大人，好雅兴啊，一人夜半独自品茶。茶喝多了对眼神不好使，容易犯迷糊……”
    几人不敢出声，沈笑衣拔出剑来防备，只要有人搬开柴火先冲出去砍他个措手不及。只听詹??冷哼一声，道:“姜统领也雅兴不浅，月黑风高夜雪冷，跑我这个被罢官的人宅里来，不怕被人误会？”
    姜欢好似不悦，道:“我也不瞒你，以前你和戈钰还有朱标太子撑腰，现在太子一病不起，昨夜戈钰被下牢，今夜就有刺客行刺，你说是巧合呢？还是早有预谋呢？走吧，随我去六扇门的地牢见见戈钰吧？”
    詹??呼道:“皇上并未下旨，你就如此猖狂？可叹我们大明王朝而今宦官专政、乌云遮日啊，皇上你睁开眼看看吧……”
    只听“哐当”一声一个茶杯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想必姜环动了手，詹??“哼哼呀呀”的喘息。詹云龙张嘴欲呼被梅四海和童还山捂住。姜环高声叫道:“全部带走，詹??啊詹??，今日就是不来抓刺客，明年的今日也是你的忌日！”
    屋里屋外只闻“砰砰啪啪”砸东西的声响，到处是哭声喊声，詹府里里外外的人都被带走。有人来到柴房刀砍枪插一番，见无人也没细查，一番闹腾之后，四下再无声响。
    梅四海低声道:“锦衣卫虽然撤走，四下肯定还有暗哨盯梢。如果现在出去只怕一番恶斗，如何是好？”
    童还山道:“这里有这么多柴火，我们稍作打扮，装成卖柴的小贩，等天稍亮可以出去看看情况。”
    詹云龙一拳击在地窖的土壁上，道:“姜环说戈将军在六扇门的地牢，父亲肯定也会被暂押在此。朱元璋还未作处死戈将军和家父的最后决定，暂未押入锦衣卫的诏狱是极有可能的。如果太子不幸的话，朱元璋必定恼羞成怒，再加上姜环添油加醋，那情况就不一样，所以我必须要去救父亲出来。”
    梅四海急道:“锦衣卫正四处抓人，你岂不是羊入虎口？”
    詹云龙哽咽道:“为儿生不能尽孝，死不能收尸，我要这副皮囊活着又有何用？哪怕只有最后一线希望，若然遗憾终身，死后又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梅四海不再言语，沈笑衣道:“詹兄言之有理，大情大义，为人子女当尽孝尽力。不如这样，我就陪詹兄去六扇门走一趟，此去地牢，人多了反而引起怀疑。再说小师妹找寻不到，我也不宜马上离开。梅前辈和童前辈还是回地道，会同我大师兄等，保护詹云燕和九龙剑尽早出城才是。”
    童还山道:“排云章焦昆武功卓绝，来了那是更好。最近我多方观察，九龙剑闹得这么大，除了皇宫的高手，江湖各派皆蠢蠢欲动，只怕九龙剑送到甘肃沿途步步为艰。”
    三人又彼此商量了一番，听见头声鸡叫，便抓了地窖的黄土抹在脸上，又在柴房找到些下人的衣物穿上，一人挑着担柴火从后门择机而出。
    童还山和梅四海一路。那童还山在“归来栖客栈”就是掌柜，扯着嗓子像模像样的吆喝了几声:“嘞……刚砍的柴火……干得狠的嘞……不干不要钱嘞……。”
    沈笑衣和詹云龙一路。两人将剑藏在柴火中，又把头发弄乱，堂堂尚书的公子此刻用黄泥把自己涂得面目全非，也让人唏嘘。詹云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在前行走如风，沈笑衣知他遭此变故心里难受，想学着童还山的样吆喝几声，实在叫不出口，只能作罢。
    两人不敢走的过快，以防显露武功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来到六扇门衙门外，天已大亮，两人绕着衙门来回转了两圈，不知地牢在何处，詹云龙虽然是吏部尚书之子，但地牢何等机密，他也无从知道。见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行动已然不便，两人干脆把柴丢下，蹲在六扇门对面的路边歇息观望。
    没过多久只见一人从衙门内走出来，正是铁尺惊雷公孙无恨。沈笑衣给詹云龙作了个眼色，两个人挑起柴不紧不慢的跟着。
    ?公孙无恨东看西看专拣人少的地方走，不觉越来越偏。他猛然站定，道:“两位一路跟随，该露面了！”
    ???两人见已被察觉，只得挑着柴火走近，公孙无恨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卖柴应该去热闹的地方，跟着我来这荒郊野地，有何图谋？”
    ???沈笑衣放下柴，拱手道:“在下沈笑衣，惊扰公孙大人了。”
    公孙无恨略感惊讶，快步走近，道:“恩公，你为何还在城内？”
    ???沈笑衣大感意外，道:“公孙大人何出此言？”
    ???公孙无恨望了望詹云龙，沈笑衣忙道:“这位是吏部尚书詹大人的公子詹云龙，詹大人昨夜被锦衣卫带走，听闻戈钰将军也被关押在六扇门的大牢中，我们正想求公孙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见见两位大人？只是大人为何称我为恩公？”
    ???公孙无恨道:“恩公十年前所救女童正是舍妹公孙无悔，恩公入城之时，人多眼杂，在下不便相认。十年来，我本欲至云脊峰当面相谢。奈何云脊峰万里之遥，再加上我查到杀害我父母双亲的另有人在。”
    ???沈笑衣吃了一惊，道:“响马三十二盗手段之残忍，杀人掠货鸡犬不留，当年若不是无悔妹妹年纪尚幼，躺在母亲的尸身下熟睡躲过劫难，只怕已遭不测。当年我一路追杀至玉门关外，方将三十二盗及手下四十九人全歼于剑下，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公孙无恨神情悲伤三十二盗不过是执行命令的虾兵蟹将，幕后主使一直未曾抛头露面。我从一个衙门小兵熬到六扇门第一捕，追查十年之久就为终有一日报此血海深仇……”
    ???沈笑衣道:“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这个组织的首脑就隐藏在皇宫！”公孙无恨道:“十年前他们明目张胆的抢劫财物，突然转入地下，消声灭迹。十年来，先后有多位富裕的武林世家被暗杀灭门，包括武林第一府景海山庄。这些血案和三十二道盗杀我父母一样有个共同特点，不留活口并被抢劫一空，组织严密而且行动快速，等外人知道消息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刚开始我也以为灭门血仇已为恩公所报，但时间放长了看就会发现这并非个案。”
    ???“十年来，我让舍妹在黄梨山学艺，兄妹一直不敢相认，只怕被仇人发现斩草没有除根而遭遇追杀。”公孙无恨咬牙，道:“最近这个组织有所异动，可能会有所行动。只是还无法确定是对哪家动手。他们一般会提前几个月派人踩点蹲守，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贸然行动。”
    ???沈笑衣道:“黄梨山独真师太武功盖世，七十二路‘梨雨缤纷夺命剑’更是武林一绝，公孙兄可以心慰矣。这个组织盘踞京师，会不会是宫内的人？”
    ???“极有可能！”公孙无恨肯定道:“只是皇宫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有杀头之祸，还要以观其变。”
    ???公孙无恨走过去对詹云龙道:“据传朱标太子病危，朱元璋性情古怪，只怕最近要生变故。”
    ???詹云龙冷哼一声，道:“公孙大人是左右为难才对吧！沈兄是大人的恩人，不答应沈兄为难；答应了惹火烧身，大人官途断送，更为难？哼，就此别过！”
    ???言罢，竟然拂袖而去。沈笑衣急忙追上去，拉住詹云龙的手，道:“此言差矣，此去定然凶险万分，詹兄切勿一时意气用事，搭上自家性命，岂不弄巧成拙！”
    ???詹云龙双目通红，愤然道:“我就是单枪匹马也要救父亲于危难……”
    ???公孙无恨道:“詹兄弟言之有理，如若我灭门仇人确为宫内人所为，我身在官府确实有利。既然詹兄如此坚决，就是龙潭虎穴我也陪两位闯一闯。”
    ???当下三人又将六扇门的地图详细分析了一番，万一出现变故如何全身而退等细细商定。晌午过后，沈笑衣和詹云龙还挑着柴跟着公孙无恨直向六扇门而去。
    公孙无恨先让他们把柴送到柴房，又弄来两套死囚的衣服让他们穿上，上了脚链手铐伪装成囚犯，死囚衣服宽大藏剑于身也不易觉察，才押着他们往地牢去。
    ???六扇门地牢虽然比不了锦衣卫的诏狱森严，但里面也不无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整个建筑只有一个门进出，一旦正门被堵很容易围困，层层关卡日夜轮守。
    ???皇上没下诏书前的囚犯一般都暂押在六扇门这里，下诏书后的重犯就会被锦衣卫提到诏狱去，去了诏狱也就下了地狱，只有尽快求死的份。六扇门一般专办江湖上的大案要案；锦衣卫直属皇上，专门监视贵族官吏的日常活动和钦犯的审理，自然比六扇门高一头。公孙无恨说是皇上钦点的罪犯，下面的人也见怪不怪，见京师第一捕亲自押解，忙着嘘寒问暖，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地牢当然在地下，只见过了三道铁闸，才开始进入牢房，气氛也愈来愈阴冷。老鼠蟑螂随意奔跑，潮湿、腐霉、恶臭等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让人窒息。各色人等大呼小叫，也有人奄奄一息，一片嘈杂，詹云龙哪里见过这等情景，一路差点连胃都吐了出来。又过了一道闸，地势开始往下走。沈笑衣心里暗暗焦急，但是脚上套着铁镣，想快也快不了。
    ???最后是一座水牢，倒也比外面安静。牢房用原木钉成，用绳子掉在正中央，里面只关押着几个人，戈钰、詹??、赵雷都在其中。四周和顶上是光秃秃的墙壁，人悬在半空，脚泡在水里。就是有通天的本领，能够打开镣铐，运功震断原木，只要外面铁闸一锁，你也无从着力。再放水进来，不被活活淹死淹死，也插翅难飞。
    公孙无恨让守卫拿来一把梯子，关了闸门，打开他们的手铐脚镣，把梯子一头插在牢房的木柱里，一头搭在台阶上。公孙无恨一口气吹灭了火把，道:“你们快去见过大人，我来把风！”
    ??那守闸的守卫过来一人，问到:“怎么回事，火把怎么灭了？”
    ??公孙无恨忙道:“火把掉水里，没大碍，等我把他们关入大牢，出来再燃上！”
    那守卫道:“公孙大人留点神，这些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公孙无恨“嗯”了声并不搭话，那守卫不敢多言，只怕公孙无恨生气，转身而去……
    ???公孙无恨拿出一串钥匙，詹云龙和沈笑衣接过，急忙踩着梯子往牢门奔去，两人内心焦急，那梯子摇晃不定，几欲摔下。
    ???詹云龙扑倒在梯子上，黑暗中连声叫唤:“父亲……父亲……”
    ????沈笑衣也叫道:“戈大人……戈大人……我来救你出去……”
    ????只听戈钰道:“唉，你们快些逃命去吧，我们手筋脚筋已被挑断，形同废人了……”
    ????詹云龙摸索到詹??的双手，那詹??“咿咿呀呀”却说不出半句话，只听戈钰道:“尚书大人已经被刺瞎了双眼，割了舌头……”
    ????詹云龙忍不住嚎啕大哭，怒骂:“这些恶魔，我詹云龙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时只听旁边一人骂道:“他妈的，哭哭啼啼影响老子睡觉……”
    ????詹云龙大怒，拔出龙渊剑便刺，哪知铁镣声响，那人伸出双指夹住剑尖，赞道:“寒气逼人，好剑好剑，可惜剑法太差！”
    ????公孙无恨道:“毒龙邪神，你是不是也要被挑断手筋脚筋，刺瞎双眼，割了舌头，才能老老实实？”
    ????那毒龙邪神“哼”了一声，放开手指，道:“要不是你们这些中原人奸诈耍滑，用‘百日迷魂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岂能困住我。”
    ????公孙无恨道:“这叫兵不厌诈！”
    ????几人卸了镣铐，詹云龙背着詹??，沈笑衣背起戈钰欲往外走。铁闸外突然灯火通明，只听一人在上面第三道闸门对守卫道:“锦衣卫奉皇帝诏，大将军戈钰、吏部尚书詹??等人串谋造反、盗九龙剑、宫中行刺、大逆不道，妄置皇恩浩荡，致懿文太子朱标忧国成积、薨殁归西，判戈钰、詹??等九族诛灭。念及戈钰曾有战功，判剥皮揎草以留全尸。特来拿人，快些开门！”
    ???几人闻言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