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的专属厨娘】
朝堂的形势十分复杂,今上年迈,储君未立,成年的皇子总共三个,各有所长,朝中之人纷纷站队。
像韩冽这样握有实权又保持中立的将领,身边总是充满了阴谋和危险。
十六岁那年,他带兵打了胜仗,官拜少将军,不料却遭到奸人的暗算,差点儿中毒身亡,最后虽然保全了性命,却失去了味觉。
这些年来,韩冽瞒着除了军医之外的所有人,一直试图找到恢复味觉的办法,却丝毫没有进展。
直到今天,那个小小的馒头片就像帮他打开了一道闸门,丧失已久的对味觉的感知若有若无地出现在了口腔中。
韩冽欣喜若狂,以至于失去了惯常的从容淡定。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好吃吗?”
南珠鼓着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那架势,好似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好吃就会立即和他翻脸似的。
“好吃,很好吃。”韩冽紧握着双拳,声音微哑。
南珠得意地扬起肉肉的下巴,“也不看看是谁烤的!”
韩冽伸出手,还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她那双晶亮的眸子。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是克制地说:“多谢。”
南珠故作大方地摆摆手,“一个馒头片而已,没什么的。”
韩冽勾了勾唇,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内院。
南珠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把墙角的“灶台”拆了,蹦蹦跳跳回了厨房。
***
将军府。
韩冽穿过暗门,来到后院,直奔药庐。
头发花白的老军医正对着案上的药草挑挑捡捡,看到他进来,招了招手,“正要找你,我配了个新方子,你试试看管不管用。”
“不,不用新的,原来的就很好。”
他摊开掌心,露出那半个攥了一路的馒头片。可怜的馒头片已经变成了一团软趴趴的不明物。
老军医瞅了一眼,不免诧异,“冽儿,你这是……”
“世公,我尝到味道了!”在这位如祖父般的长辈面前,韩冽不再压抑心底的激动。
老军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颤巍巍,“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尝到了?”
“是!”韩冽重重点头。
“来!”老军医红光满面,把壁橱里的瓶瓶罐罐一鼓脑搬出来,“挨个尝!”
韩冽熟门熟路地将瓶口打开,拿药匙蘸着里面的液体放到嘴里。
老军医盯着他,浑浊的眼中满是期待。
这样的尝试已经进行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以失望告终。此时,两个人都期待着,这次能有所不同。
然而,韩冽眼中的神采很快暗了下去。
老军医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说得太多,已经毫无新意。
韩冽皱了皱眉,拿起另一瓶,舀了满满一勺。
不行,还是不行!
他干脆扔掉药匙,直接把一整瓶灌到嘴里。
老军医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疼地摇摇头,“就算醋不伤身,也不能整瓶罐呀!”
韩冽将手拄在案上,微阖着眼睛,一言不发。
老军医拍拍他的肩膀,“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振作起来,咱们接着试新药。”
韩冽摇摇头,这次不一样,他相信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真的尝到了。
馒头片就碟子里放着,上面还沾着红的黄的调味粉。韩冽捏起一撮,不甘心地放进嘴里。
他的神情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老军医面上一喜,“又尝到了?”
韩冽点点头,十分缓慢地咀嚼着,细细地感受着久违的咸香。
老军医端起那个小小的碟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孜然,花椒,茴香,辣椒……”
韩冽神情微讶,“都是香料?”
老军医点点头,“也是调料。”
他从药房里找了些相似的香辛料,让韩冽一一去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韩冽似乎真的尝到了一点点,只是效果远远没有馒头片那样明显。
“此物是谁做的?”老军医问。
“一位新来的帮厨。”韩冽说得有些含糊。
“继续让她做。”老军医当机立断,“就按照这个食谱来,兴许能刺激你的味觉恢复。”
韩冽有些犹豫,南珠身份未明,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把柄。毕竟,尝不到味道影响的不仅仅是进食体验,还有对毒.物的判断,倘若对方有心谋害,哪怕在粥里加半碗□□他都吃不出来。
他静默片刻,沉声问:“可否把方子要过来,交给别人去做?”
老军医摇摇头,“做菜和配药差不多,不同的人手法和习惯不同,做出来的效果也会大相径庭。”
韩冽闭了闭眼,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小娘子那双干净透亮的眸子,再睁开时,目光已然变得坚定。
赌了!
***
下午的时候,南珠便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明婶兴奋地告诉她:“郎君说了,让我分给你一个单独的灶台,专门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口味的话,就按照今日晌午的馒头片来,郎君很喜欢。”
这对南珠来说根本不是好消息——让她一天到晚围着灶台转,哪里还有机会刺杀大胡子将军?
南珠装出一幅惶恐的样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可做不来,若是做得难吃,还不得惹他生气?婶儿,能不能跟郎君说说,换一个人?”
明婶拍拍她的手,“你且安心,咱们郎君和善得很,从不为难人。再者说,他既然点名让你做,就说明喜欢你的手艺,你就按照平日里的样子来就行。”
英嫂子难得插了一句嘴,“每月还能多领一两银子。”
富可敌国的南珠小岛主苦了一张脸——我要银子干嘛呀,我家银子多得能压垮整个汴京城!
南珠越想越气,跺了跺脚,风风火火地找韩冽去了。
此时,韩冽正坐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着书,就像在专门等着她似的。
南珠打定了主意,绝不做什么“专属厨娘”,实在不行就撒一场泼,让韩冽讨厌她,然后打消这个念头。
于是,她叉着腰,运足了气,将要开口。
韩冽从容地放下书册,率先说:“想不想见你兄长?”
南珠一口气哽在喉间。
韩冽又问:“想不想去将军府?”
南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若做的菜品让我满意,我便带你去将军府。”
南珠愣住了,不得不说,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
她眨了眨眼,机智地问:“如果我明明做得很好,你却非要说不好,那我岂不是去不成?”
“你多虑了。”韩冽难得多说了一句,“为了能吃到喜欢的口味,我也会真实地评判。”
南珠盯着韩冽看了好一会儿,疑惑道:“你也很贪吃吗?”
也?
韩冽抿着唇,毫不介意地承认下来。
南珠立刻被说服了,她对韩冽的信任取决于一个吃货的基本素养——在美食面前,真的很难撒谎。
不过,就这么妥协了,还是有点不甘心。于是,南珠想到一个鬼主意。
她特意找来有钱人都不大爱吃的猪血、毛肚、菜叶子,做了一碗变态辣的毛血旺。
二娘说汴京人大多吃不了辣,五娘每次做了毛血旺二娘都不敢吃。南珠之所以做这个,就是为了报复韩冽。
她做好之后,先给明婶尝了尝,明婶刚刚吃了一口就辣得直掉眼泪。
于是,南珠高兴了,喜滋滋地端着毛血旺去了前院——这种事本来轮不到她做,不过,为了亲眼看到韩冽出丑,南珠硬是从小厮手里把这个活计抢了过来。
好在,韩宅正经主子少,规矩不多,并没有人说什么。
食盒刚一打开,浓烈的味道就充满了整间屋子。韩冽目光闪了闪,克制着没有伸出手。
南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郎君,您怎么不吃?”
连敬语都用上了……
韩冽挑了挑眉,没有拆穿她的小心思,只淡淡地说:“你自去用饭,不必守着。”
南珠厚着脸皮,可怜兮兮地说:“郎君,您能不能别赶我走?我想亲眼看到您喜不喜欢。”
韩冽听着她软软的声调,明知她心里有鬼,却还是选择了纵容。
南珠小小地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双手托腮,目光灼灼地着他。
韩冽动作一顿,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生平头一回,有人敢这样盯着他。
“郎君,快吃呀!”南珠热心地把碗推到他跟前。
韩冽收敛神色,拿起筷子,在碗里夹出一块……猪血?
尽管不喜,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塞进了嘴里。
浓烈的味道充斥味蕾,韩冽顿时忽略了自己吃进去的是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酥酥麻麻的感觉上。
这种别人无法忍受的味觉折磨,于他而言却是极大的享受。
庆幸,激动,难言的畅快。
他还活着,他的味觉还有可能恢复,他将不会有任何弱点。
怀着这样的信念,韩冽把眼前的食物当成了疗伤的圣药,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他明明吃得很快,却显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
金黄的夕阳照在他的手上,显得十指更加修长,却又和娘子们的纤纤玉指不同,似乎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南珠的视线被牢牢黏住。
她读书不多,不知道如何形容,就觉得这个人真好看,非常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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