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三藏役龙和长安县功曹

    
    转眼又过去了半月有余，时令已至深冬，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元旦（新年）了。
    这半个月里，萧煜和清化道人静下心来仔细感悟了徐天师对两个人最后的教诲，两个人都感觉自己进步不少。
    现在福天作为阵法的核心已经不再是刚开始半死不活的样子，阵法离萧煜的距离和功力都提升了不少。清化道人在众多师兄弟的支持下感悟也很多，只是韩丽嫣近段时间却常常不见踪影，两人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晚上，钱广客栈。
    萧煜最近的烦心事很多，师叔尉迟勿传授自己的观想之法自己每天都有修炼，但是对《天苍经》的感悟却始终达不到第一个层次，自己想来想去还是不明所以。还有在襄平城听到的什么“女娲神图”，还有纳阳语、卢曼天夫妻俩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自己也还没有帮舍予派刘宫主打听《洪范九畴》的下落。
    想来想去，萧煜觉得心烦，索性不去想了，刚要准备睡下，外面却传来了清化道人放肆的敲门声。
    “萧大哥，睡了没？睡了的话说一声，我明日再来。”
    萧煜无语，就是睡着了也得被你吵醒了。
    “什么事？这么晚了不会还想让我请你吃东西吧。”萧煜没好气的问道。
    这段时间里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萧煜把清化道人当作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
    “哎呦，我的萧大哥，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吗？”清化道人毫不客气地闯进门来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明天早上去韩丽嫣府门前，呸！这是什么茶叶啊，这店家太糊弄人了吧，我呸！”
    “什么？去韩丽嫣府门前？”萧煜心中一紧，“去干嘛呀？”
    “你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一个时辰前白霜亲自到观内告诉我的，说是让你我都去，还有上一次和你们一起那个大哥，叫什么来着，对，李力大哥。”清化道人随手又拿起一块点心。
    白霜就是上一次在春风酒楼里救下的少女。萧煜三人治好了曹老头的伤后，两个人没了去处，一个少女住在玄都观也不方便，最后这一老一少全都进了韩丽嫣府中做了下人，也算是有了一份营生。
    李大哥？萧煜也是很久没见了。
    “好了，我走了，明天早点下来，有人来接你。”清化道人卷走了最后的几块点心一窝蜂似的跑了出去。
    “清化，清化...”萧煜摇摇头，“这小丫头又耍什么把戏，算了去就去吧，最近也不知道她在忙啥。”
    ......
    清晨，客栈门口，萧煜满脸惊讶地看着李力。
    “萧兄弟，不认识我了？”一身红色官袍的李力笑吟吟地问道。
    “这、这、这，李大哥你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萧煜惊讶无比。
    “看样子丽嫣没和你说啊，”李力笑了笑，“其实商团出发之前我就已经接到了官令了，这不刚回来就忙着办理手续，也没来得及带你好好逛一下这大兴城，兄弟可不能怪我无礼啊。”
    “不怪，不怪，只是李大哥，你这实在是。”萧煜任由李力拉着上了官轿。
    “哈哈，愚兄的身份转变地有点突然吧。没事，李大哥还是你的李大哥，就跟从前一样。”李力豪爽依旧。
    萧煜在轿子里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一身正装的李力心里一时间竟有点不是滋味。
    唉，这几天尽遇到这些事啊，都城的人都喜欢这么突然吗？徐天师突然就闭关了，李大哥突然就当官了。
    还好李大哥还是那么豪爽，萧煜暗想。
    官轿走了不久就到了韩府门前。门前停着一乘轿子，清化道人正站在轿边朝着大路的方向焦急地望来望去。
    “萧大哥、李大哥，你们可终于来了，这大冷天的冻死我啦！”清化道人不管不顾地直接掀开官轿的门帘闯了进来。
    “哎、哎，丽嫣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萧煜被清化道人挤得有点难受。
    “唉，别提了，那小丫头不知道为啥，不上我上她的轿子，自己一个人在轿子里暖和，可冻死贫道了。”清化道人一脸委屈。
    “可是道长，这轿子实在坐不下三个人啊。”李力道。
    “无妨，无妨，天寒地冻的，多一个人暖和。”清化道人又往里挤了挤，“前面的轿子又不让我上，要不萧大哥你...”
    萧煜脸一红，伸脚一踢，清化道人应声滚下下去。
    “哎呦，哎呦，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踢我，踢就踢吧，还都踢我的鼻子，上一次是在平壤城，这次是在大兴城，我怎么着你们啦，道爷我真是倒了大霉啦...”
    “哈哈哈。”韩丽嫣在前面故意地放声大笑。
    一段插曲后，四人最终停在了兴善坊坊门前。
    “什么！你个韩丽嫣，故意耍我是不是？就在我玄都观的对面!你不早说，害得我早早起来转了一大圈又回来啦！”清化道人肺都要气炸了。
    “咯咯咯，你也没问啊，萧大哥，咱们进去吧。”韩丽嫣朝着萧煜莞尔一笑。
    萧煜站在兴善坊前踌躇不定，怎么到这里来了？
    萧煜又想起了那天那种莫名的凉意和被窥视的感觉。奇怪的是，今天自己和大兴善寺近在咫尺但却再也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了。看着韩丽嫣期待的眼神，萧煜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狗男女，你们，你们，气死道爷我啦！”清化道人丝毫不顾及出家人的形象在后面乱骂一通。
    一进大兴善寺，一股厚重的佛法氛围迎面扑来。寺庙碧瓦飞甍，金殿巍峨，寺内香烟缭绕、钟声阵阵，一种心底的宁静油然而生。
    寺门口，全寺的僧侣竟然全部都在寺门口等候，那日的天竺僧人那连提耶舍也赫然在列，看见萧煜几人点头示意，而站在众僧侣最前面领头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六大德”了。
    “六大德”是指隋文帝从全国各地邀请到大兴善寺的六位高僧，既慧远、慧藏、僧休、宝镇、洪遵和县迁六位高僧。
    李力整了整衣冠，昂步向前，对着六位高僧双手合十行礼，“众位高僧，我奉圣上之令前来宝寺祈雨（祈雪），叨饶众高僧了。”
    六高僧中的慧远大师双手合十道，“功曹哪里话，为天下万民祈雨，也是我寺应做之事，何来叨饶一说。鄙寺已经准备就绪，还请功曹大人移步。”
    李力哈哈一笑，“都是为了苍生，大师不必多礼，我就不跟你客气啦，走吧。”
    慧远大师微微一笑，“药师还是如此洒脱，贫僧真是佩服啊。”
    看来俩人私交不错。
    功曹？药师？萧煜一脸疑惑。
    “嘻嘻，萧大哥，李大哥现在可是长安县的功曹，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呢。傻了吧，我故意没告诉你的，嘻嘻。”韩丽嫣一脸坏笑。
    萧煜看着韩丽嫣的样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兴城以朱雀大街为分界，城东属于万年县，城西属于长安县。李力作为长安县的功曹，这大兴善寺便正好在长安县的辖内。
    几位高僧在前面带路，萧煜几人在后面慢慢跟随，大兴善寺的众僧侣站在原地没有散去把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一个道士身上。
    大兴善寺是佛法圣地，怎么还跟进来一个道士，而且这个道士看上去也不太像什么好人啊。
    “切。”清化道人不理会众多的目光，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走了大概两刻钟，众人来到了不空三藏舍利塔前。塔前松树众多，使这严寒的冬季凭空多了几分生机。
    慧远大师一伸手，李力大步向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一颗老松树下。
    李力伸手摘下一段松枝，几下就把松枝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这时，在一边等候多时的官府下人托着一个红布赶紧上前，李力小心翼翼地把松枝放到了红布上。
    “这是‘三藏役龙’，”韩丽嫣在一边小声解释道，“这大兴善寺的祈雨是很灵的。你看，李大哥将松枝折成龙骨的样子，放在特制的红布上，再祷告上天，几乎每求必灵。”
    想不到丽嫣还笃信佛教啊，萧煜看了看一脸虔诚的韩丽嫣。
    说话间，李力手托红布信步走到了不空三藏舍利塔正前方。
    在塔的正前方，僧侣早就准备好了祈雨用品。萧煜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摆着两个香炉，香炉中间又摆放着两张席子，席子上放着众多祈雨的牲品。
    李力小心翼翼地将折成龙骨形状的松枝放在正中间，然后后退一步猛地双膝跪地。萧煜和众僧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有清化道人反应慢了点，被萧煜踢了一脚后也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诸事准备完毕，李力大声道，“敢昭告于雨师之神：惟神德含元气，道运阴阳，百谷仰其膏泽，三农粢（资）以成功，仓（苍）生是依，莫不咸赖。谨以制弊（幤）礼（醴）荠，粢盛庶品，袛奉旧章，式陈明荐！作主侑神！”
    说完，李力“扑通”一声双手俯地，而众僧侣同时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念起了经文。
    萧煜和韩丽嫣被这庄重的气氛所感染，也一起拜倒了下去...
    行完祈雨仪式，李力和几位高僧在寺内一边走一边闲聊。萧煜和韩丽嫣两人也肩并肩的在路上慢慢的闲逛，只有清化道人好像真生了韩丽嫣的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丽嫣，你早就知道在这里，何必捉弄清化呢。”萧煜眉头微皱。
    “没事的萧大哥。我知道他，一会就没事了，人家这不是很长时间没见你了吗？正好叫你一起来看看这仪式。”韩丽嫣在萧煜耳旁轻柔得说道。
    萧煜心中一动，佛法圣地，松枝青翠，身边还有一个韩丽嫣。要是，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该有多好啊。
    “喂，萧大哥，还有那个谁，这边。”清化道人在远处大喊大叫，惹得不远处的几个僧侣纷纷侧目。
    “臭道士，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吗？这是佛门圣地，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韩丽嫣走到近前对清化道人呵道。
    “哼。”清化道人转过头去没有理会韩丽嫣，“萧大哥快来，那个天竺高僧邀请我们去喝茶呢。”
    萧煜早就看见清化道人身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僧人。
    “贫僧法号长宁，俗名黄炎。师傅有请，方便的话，还请几位移步。”僧人对着几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