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从灵力风暴圈里传出楚潇潇凄厉的惨叫声。
    天清和天娇神色略微复杂的对视一眼, 脸上却看不出欣喜的神色。
    “成功了……”她们喃喃着。
    轰的一声, 水火灵力汇聚而成的风暴圈朝四周炸开，天清天娇的表情还定格在那种复杂难以说明的情绪上, 眼睛却是下意识的睁大。
    出乎意料的, 无法反应的。
    首当其冲，两姐妹被震飞了出去。
    “成功了？”红衣修士乌宓站在原地，发出这样带着嘲讽的疑问。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甚至是一点脏污, 都没有的, 仿佛破开这个招式，对他来说再轻而易举不过。
    手指缓缓擦过长剑，似笑非笑的，乌宓扬起剑, 落下来的时候, 剑尖指着两个摔在地上的姐妹，“两位上玄宗的师妹未免自视甚高了些。”
    “还是让师兄教教你们一些道理，”他漫不经心道:“和我抢东西的下场。”
    “找死罢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的声音冷酷而带着一种残酷的温柔。
    灵力注入寤寐中，红剑颜色越沉, 剑尖仿佛要凝出血来，那种刺眼而夺目的红色，衬得执着剑的手, 越发的雪白精致。
    像是白雪覆盖的一截漂亮的梅枝。
    “剑——”他低吟出声, “去！”
    轰的一声！挥出来的剑刃以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横扫而过。像是死神手里的镰刀, 无情的收割着生灵的生命。
    人群溃散，惊恐的惨叫声，求救声，哀鸣声，组成了一首亡灵的挽歌。
    红色的鲜血蔓延，将这片空间，一寸一寸涂染了?丽的颜色。
    楚潇潇呆呆看着这一幕。
    戚娄衣也呆呆看着这一幕。
    只是一瞬间，这么多的人悲惨死去，而杀死他们的人，没有任何愧疚同情的感情，脸上只有一片漠然。
    上玄宗姐妹花侥幸逃脱，她们被这一下，吓得彻底清醒过来。
    天娇看着乌宓的眼神充斥了恐惧，“你……你杀人了，这么多的修士，你杀了这么多的修士……”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忽然捂住耳朵，惨叫起来。
    短暂的清醒之后，被吓坏了。
    那么多的尸体，那么多的残肢，就在她的面前，有的还和她说过话，对她献媚讨好，转眼之间，什么也不在了。
    乌宓神色淡淡，“那又如何？”
    “你们之前，不是也要杀我吗？”
    “一众人杀我一个，我杀你们一众人，有什么区别呢？”
    多数杀了唯一，就是理所当然吗？
    唯一杀了少数，就是罪不可恕吗？
    这种不该存在的逻辑，早就应该死得彻彻底底了。修士之间，杀戮常有，赢者为王败者为亡，永恒不变的定律。
    他伸出带着鲜血的手，慢悠悠的拿了那本天阶功法。
    没有人再敢拦他，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的身边，全是满身鲜血的尸体，那些尸体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盯着他们，看着他们，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一样。
    功法到了手，乌宓神色漠然吩咐戚娄衣，“下一道门，去开。”
    戚娄衣握紧了拳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尸体。“师父你……”
    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什么都没有欠你，就算刚才想要杀你，也没有得手……
    乌宓知道戚娄衣在想什么。
    他冷笑了下，索性道:“你不开？是不是？”
    “那可由不得你。”
    他说完，没有任何犹豫停顿的，抓起戚娄衣，往任意一道门狠狠推去。
    戚娄衣撞开门的时候，还很不明白。
    明明之前师父还不是这样的，明明之前师父还是有善心的，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花灯节上好奇看着糖人的红衣修士，询问着摊主有些烟火气的神情，最后成了红衣修士手执着剑，四周尸体堆积在剑下，神色冷漠的模样。
    这和他一直接受的道德理念太不相合了。
    他咬了咬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伤害那么多人。”
    纵使他曾发过誓，永远不会再为了不想干的人和师父对着干，但这次是人命！这么多的人命！眼也不眨的就杀掉！这根本就不是正道修士该做的事情！
    “师父你太过分了！”少年眼眸猩红，那是压抑的，极致的愤怒。
    面对戚娄衣的指责，乌宓眉眼也未曾动过一下。“过分？”
    “啊……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他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之前是对我说过这句话的。”
    在他被那些正道修士折磨之后，在他被楚潇潇恶意陷害之后，在他沦为魔修兴风作浪之后，在推他进焚心塔之后，戚娄衣也是和他说过这句话的。
    “你太过分了。”他眯了眯眼，重复了这句话。
    他笑了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温度，“戚娄衣，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会纵着你？”
    原本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换成了长鞭，戚娄衣看着它朝自己挥来，紧接着便是钻心彻骨的剧痛，从金丹里蔓延至全身的痛，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体内金丹的颤动，仿佛随时都会炸开，带走他的生命。
    第四鞭的时候，寤寐歪了，打在戚娄衣的身边，生生打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乌宓俯身，扣住他的下巴，冷冷道:“你是要我死在他们手里，你才觉得我不过分是不是？”
    “可是他们根本不可能杀死你！你这么厉害！他们那么弱！他们压根对你产生不了什么伤害！你却杀了他们！”戚娄衣固执仰着脑袋，瞪他。
    乌宓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愚蠢！”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不会放弃杀我的心思！一次两次三次！总有一次我的灵力会被消耗得干干净净成为一个废人！到时候你去求他们？？求他们不要杀我？求他们放过我？”
    “你觉得他们会吗！他们会放过我吗！”他的声音在这一刻阴沉而冷戾，甚至有些锋锐，充斥着浓烈的恨意以及怨意。
    不，他们不会。
    你不杀他们，他们只会得寸进尺，碾压着你的底线，让你一退再退。
    他们不会有就此为止的想法，他们也不会有见好就收的念头。
    只要你稍有一点不忍，他们就会狂喜，就会兴奋，然后将这点不忍，作为你致命的弱点，不停的，不停的攻击。
    直到你彻底完蛋！
    他们才会心满意足，心满意足的踩着你的“尸体”，吐上一口唾沫，没有任何的愧疚和同情，没有任何的懊恼和悔恨。
    有的只会是快意，露于脸上的快意，想要宣告于世人的快意。
    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这点！
    这些人的劣根性注定你不杀他们就会狠狠栽在他们手里！
    戚娄衣从地上不甘心的爬起来，他还想说什么，却因为这句话明显变调的语气，对上了乌宓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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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暴怒，憎恨。
    一阵无法控制的痛意从心脏开始蔓延，极深极深的懊悔，在这一刻占据了他的理智。
    师父到底经历过什么呢？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总觉得，师父不应该是这个模样。他应该是……
    是什么？戚娄衣茫然。
    他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他，师父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眼泪流了出来，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在对谁说对不起？
    那双眼睛渐渐变得恍惚空洞。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
    “对不起，我原本只是想为你好的……”
    “一切都错了……一切都错了……错了！”
    三魂六魄仿佛脱离了身体，去了很是遥远的地方，在一阵痛哭流涕的声音中，他看见另一个自己在漫天劫云下，匍匐在地，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膝盖。
    天雷抽打在他的身体上，他不做任何反抗。神情呆滞的，眼泪不断流着。
    “对不起。”他说，“乌宓师兄，我错了。”
    “你杀了我吧。” 他祈求着，哽咽着。
    在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我错了当中，那双眼睛渐渐变得黑暗，仿佛是太阳沉入深海，失去了全部的光亮，最后……
    轰的一声。
    全都毁灭。
    “赎罪……”耳边响起一道极轻极沉的声音，“你生来，就是为了赎罪。”
    “赎两世之罪。”
    “这是你欠他的。”
    “永远不能偿还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