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

    
    自从进入太仓城后，慕青每到一处便会驻足观察几眼，饶是在中军大帐前她也不忘四顾一番。
    “千月这丫头做事谨慎如斯，城中各个要塞机关均有布防，可谓滴水不漏。甚得我心，甚得我心啊！”
    “将军！将军！”，隔着老远慕青便能听到千月的呼喊声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塞北酷寒之地已无江南之新绿，然黄沙漫漫的边塞凉城犹有昏色之美。
    见到慕青，千月久不能语，说起话来如鲠在喉：“属下参见将军！”
    李朗，三子跟着千月迷迷糊糊的跪了下来，不过却没有说话。
    慕青浅笑，将军的位子不好做，自己不再军中，千月代履将职，北仓十三镇安定与否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道，能扛下来实属不易：“十日来本将不在太仓城，边塞安危全系你一人之身，吃了不少苦吧！轻受慕青一拜！”
    千月受宠若惊，哽咽道：“将军万万不可，家国安危，匹夫有责，千月不敢言苦，只唯恐太仓城败于千月之手。好在上苍怜悯，属下终于把将军您盼来了。”
    慕青欣然道：“慕青这一拜是替沧澜百姓拜的，你理应受得！”
    风沙正硬，千月道：“将军咱们进帐细聊！”
    听到慕青二字，三子和李朗幡然醒悟。
    “好悬！”
    “是很悬！”
    “我的头、还在项上？”
    “还在。”
    ……
    塞北之地温差易变，昼夏夜冬。
    中军帐前沙似雪，太仓城外月如霜，夜间的太仓城更似鬼域，搭建营帐的帷布在风沙的撕扯下，发出阵阵哀鸣。帐内烛火晃动，像极了北仓十三镇现下的局势，平静中泛起波澜，最为致命。
    炉火正烈，壶中水不安分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慕青翻弄着炉中通红的炭火。
    “北辰帝国、可有动作？”
    千月取过案上的地图，指着其中几处红标说道：“北辰帝国在奇峡谷屯兵三万，隘口一万，余下六万全部屯于南疆城内。说来甚是怪异，北辰帝国战略部署既已完成，为何迟迟不动？”
    慕青扔掉手中火棍，问道：“领兵将领何人？”
    千月道：“完颜昭。”
    慕青目光中闪过一抹犀利，炉中炭火似乎都为之暗淡了不少：“完颜龙的儿子？”
    千月道：“将军好记性，想当年他的父亲被您一剑斩杀，不知完颜昭看见您会做何感想？”
    慕青嗤之一笑：“希望完颜昭比他老子聪明一些。”
    千月道：“完颜昭好大喜功、刚并自用，根本不善用兵之道，比他老子差得远！”
    慕青扯过地图，指中图中一点，严峻道：“此子不足为虑，我们的敌人在这儿。”
    千月憾然，质疑道：“紫宵帝国？”
    慕青收回手指，道：“不错！暗影来报，数日前紫宵帝国借霸下镇受灾为由，囤粮北关数十万旦，狼子野心已然昭著。镇守北关的军队是皇子尚方楚的鹰军，这支军队，军纪严明，赏罚有度，兵勇强悍极难对付，加之尚方楚又善用诡兵之道，紫宵帝国防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进攻是一匹伤人的狼。”
    千月担忧：“如此一来太仓城岂不成了进退不得的死地？”
    夜深，帐外寒风嗥叫的似乎更起劲儿了，星空深邃悠远，一点破黑的月光，在空中犹如一匹凶残的野兽，站在山顶盯着山下的猎物。
    慕青紧缩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割裂了炭火与空气的距离：“尚方楚不动则已，若动定叫他有来无回。”
    烛火摇曳下，在伟大的身子也会变得虚幻，千月适才想起慕青日夜兼程，该是有好几天都没有休息了：“无论如何，身子最重要，将军先行歇息，待明日千月唤来北仓诸位将令，在细商抗敌之策！”
    慕青倒不逞强，毕竟重伤初愈，她想坚持可是隐隐作痛的经脉却不同意她这样做。风沙寒刃中，闭上眼似乎世界都安静了。
    玄冥学院，丹房。
    丹辰盯着两棵青峰树神游天外，天地造化奥妙无穷，世态百年博大精深，竞争自由优胜劣汰。江河、湖海、清泉、瀑布、浪花滚滚，碧波荡漾；平原、山脉、沙漠、戈壁、边城孤烟，长河落日；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群响阵阵，孤鸣声声；星辰、日月、云霞、虹晕、潇洒飘逸，驰魂夺魄；风霜、雨雪、严寒、酷暑、呼天唤地，感人摄心；阴晴、悲欢、离合，思潮翻滚、朝朝暮暮。大道至简，至平凡，青峰树于危崖之上伫立百年，披日精，盖月华，风霜一日雨雪一日。周天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有精气顺天道而生。玄天金气、枯木龙吟、青琼碧落、焚炎、诛心，此五行精气，人活百世或许能逢此机缘，若为丹师得之，必成丹界尊者！
    “哎！我丹辰活了一辈子，得此珍宝是上天垂青？还是命运捉弄呢？幸好沁瑶那丫头拥有木属体质，不然这百年难遇的枯木龙吟可要便宜丹宗喽。”
    淡淡的冷光，静静的泄在大地上，照亮了奔腾不息的流水，点燃了明天朝阳的火苗。青光轻轻抚摸着大地上的一切事物，使万物生灵都进入了梦乡。帝羽独坐房顶，痴情望川。
    “月光虽美，但终究有光华散尽的一天，凡人却永远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银装笼罩在墨雨涵身上，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月光下的她愈发美丽，嘴角微微勾起，如月般弯弯的大眼睛里盛着湿漉漉的笑意。皎如月光，倾国倾城。
    “你就像一只幽灵，无处不在！”
    “月黑风高，容易寒气入体，你倒真有胆子，敢坐这么高。”
    墨雨涵和天上的孤月一样冷，当然，关心一个人未必需要用语言来表达。
    帝羽苦苦笑道：“人只有站在冷风中才会活的清醒一点。”
    “清醒的活着，很累！”
    乌云蔽月，蝉鸣将歇。
    “至少知道自己还活着。”
    墨雨涵俯身坐在帝羽身旁：“冷风让人清醒，人被冷风所伤。”
    “伤人的是人，不是风。”
    墨雨涵神情黯然：“我欠你的一定会还。”
    “你误会了。”
    “或许吧、……喝酒吗？”
    “最好是烈酒！”
    “十年陈酿，饮之如秋火燎源。”
    帝羽接过酒坛，两口烈酒下肚，喉如刀绞，腹若火窟：“好酒！好酒！”
    墨雨涵饮酒清风自如不失雅态：“确实好酒！”
    一尊月、一坛酒、两个人。独上空楼，漫步云梯，世上皆无景；景中人来，去无踪影，众如幻无痕。
    几口烈酒下肚，帝羽迷迷糊糊的道：“我醉了！”
    墨雨涵抢过酒坛，猛灌几口烈酒：“醉了好，醉了才可以看清自我。”
    沧沧凉凉，悲喜无偿，而人不能一辈子活在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