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少年

    上次和顾熙容不欢而散，一连数日未见到他。笑尘也乐得自在从不打听他的去向，身体好些了之後该吃饭吃饭，该散步散步。而这天傍晚笑尘在散步时看到一个坐在石头上托着腮的小少年。他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肤色黝黑，瘦长的身体像一根竹竿，褐色的麻衣穿在身上还有些晃荡，腰间佩着一把看起来有些笨重的剑。少年见到笑尘，连忙站起来小心招呼道：“姐姐好。”他的神色间尚带着拘谨，眼睛却很明亮，流露出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和朝气。
    笑尘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少年，她也闲的无聊，便走近几步与他说起了话。原来这少年名叫江尧，是两天前顾熙容新带进影月楼的。
    “我一定要好好练功，以後也要成为一个像公子一样厉害的人。”江尧认真地说。
    “怎麽个厉害法？”笑尘好笑地问。
    “额，”江尧搔了搔头，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大概就是称霸武林什麽的吧。”
    笑尘“扑哧”一笑，怀了逗弄的意思反问他：“你称霸武林了，那公子怎麽办？”
    江尧一愣，“你说的也有道理，公子对我有再造之恩。”他低头想了想答道：“那我还是要好好习武。届时公子想要的，我帮他夺取，公子的敌人，我帮他清除。”
    江尧遇见顾熙容的那一天，刚刚和村里的少年混混打了一架，放倒了五六人，自己也是半死不活了。忽然一个神仙似的公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温柔地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还许诺会让人教他武功吃好穿好。江尧回想起这几年的悲惨生活，便咬牙答应了。他幼年丧母，家里并不宽裕，五年前父亲娶了後娘，不久就有了个弟弟。後娘原本就不待见他，生了弟弟後愈发看他如眼中钉。父亲也在後娘的唆使下渐渐疏远了他。村里其他孩子也总是欺他孤苦。其实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只是因营养不太能跟得上要较同龄人瘦小一些。
    後来顾熙容去他家里，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他。江尧走时只带了母亲留下的一只桃木梳子，後娘捧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父亲盯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笑尘抬眼望着他，慢慢敛了笑意。“顾熙容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选择了你不过是觉得你有用而已。你当然可以报答他，不过若是他要你做违心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
    江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相信她竟敢批判自己心目中神仙一样的公子。
    笑尘又说：“你这傻孩子，你以为称霸武林是什麽好事？每天打打杀杀的不说，还要时刻担心背叛和算计。就算赢得天下第一又如何，百年之後还不照样是一堆白骨。你可曾读过书？”
    江尧点了点头：“小时读过几年。後来後娘说认识几个字就够用了，便不再让我去私塾了。”
    然後他听见她低声吟诵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宏图霸业转瞬空，不胜人间一场醉。“
    江尧在心里默念着这几句话，觉得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什麽也不明白。笑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孩子，你还太小，动动脑筋，弄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吧。”
    说罢转身便走，留江尧一人呆立在原地纠结地皱着眉陷入冥思苦想中。
    笑尘走开之後差点笑出声。心想原来逗逗小孩子也挺有意思。却不料一转身看到顾熙容出现在前方的路口。他站在那里当真是玉树临风，养眼得很。笑尘的脚步停滞了一下，本以为顾熙容会讽刺她刚才对江尧口出狂言，结果他只是神色如常地说道：“笑尘方才同江尧聊得很投机啊。看来你的身子俐落得差不多了，这两天肚子不痛了吧。”
    笑尘想起之前的尴尬微微红了脸，心想这人的脸皮真是厚什麽都问的出来……不过她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想让江尧做什麽？”笑尘抬头看着他问道。
    顾熙容似笑非笑，“现在可说不准。他才来没几天，不过聊了一会儿竟然让你这麽关心了。那孩子看起来瘦弱腼腆，打架时却狠得像个狼崽子。是一块好料。”
    “那以後你会让他杀人吗？”笑尘又问。
    顾熙容好笑地看着她，“跟了我这麽久，你还不知道我们是做什麽的吗？”
    笑尘心想：你倒好意思骗小孩子为你卖命。但是她有什麽立场谴责他呢？自己也不过是这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像砧板上的鱼肉随时任人切割。这影月楼里有太多像绿茉和秦钧那样冰冷无趣的人。她不忍心看到江尧那样的单纯少年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要不，把他留给我吧……”笑尘试探着问道。话一出口瞬间有点後悔：毕竟现在的她没资格跟顾熙容谈条件。再说江尧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方，还嫌监视的人不够多吗？
    顾熙容笑得高深莫测，“要他干什麽？这麽小的孩子你也能看上眼？”
    笑尘觉得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奇怪的方向，但是自己一时也搞不清楚他的想法，於是低头说道：“我就是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顾熙容便点头道：“也罢，便如你所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