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布更大的阵

    
    此刻坐在水潭边上的卢奕肉身其实早已金蝉脱壳。
    依靠那团迷雾的掩护，卢奕用阴阳演化之道幻化出自己的头颅手脚露在外面迷惑众妖，然后整个儿钻入了迷雾之中，来到幽冥。
    其实这个伎俩骗骗一般人还行，想要瞒过境界高的人，或者熟悉自己的人是不行的，但是众人眼中圣祖转世身自打一出现就周身笼罩迷雾，仿佛仙风道骨，所以竟也没有人去怀疑。
    于是他得以顺利进入地下颠倒的世界，专注地观察脚下的摩崖山和霁月洞，以及那十万妖众所布的阵法。
    灵台中的另一人反倒有些心绪不宁。
    陶云堇没有去观察十万妖众的阵法，而是疑惑地盯着阿奕的神魂，那神魂明显与过去不同，吸收了二魂七魄之后，人魂也同时觉醒，再加上突破虚境巅峰，神魂的过去未来无数个侧面同时无限延伸，可以说，眼前这个既是阿奕也是申世珩的神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饱满。
    这个神魂与所处的灵台浑然一体，无法区别，这一点陶云堇的感触尤其深刻。
    自从申世珩转世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与灵台之间不似从前那样联系紧密，指挥肉身的时候也并不那么挥洒自如，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进入这具身躯的时候。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当初她刚刚穿越进入这具肉身的正主的时候，就有一种鸠占鹊巢的犯罪感，渐渐地相处时间长了才慢慢削弱，后来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多次，逐渐产生一种患难与共惺惺相惜之情，倒反而淡忘了那种犯罪感。
    而现在，这种犯罪感又回来了，她再一次强烈的感觉到自己是多余的。
    事实上她作为一个神魂本来就不饱满，可以说元神占了绝大部分，几乎没有魂魄，不仅与阿奕共用肉身，还共享魂魄。因此现在申世珩转世，阿奕的神魂达到饱满之后，她的元神不可避免地被挤在一边。
    走在前面的阿奕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转过身来，温和笑道：“怎么了？”
    陶云堇望着这温和的目光，心里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霁月洞迷雾之中抚琴弹曲之时，那人也是这样温和地望着自己，轻声细语地讲解曲谱。
    她想了想，道：“我该叫你什么？”
    阿奕一愣：“什么？”
    陶云堇认真道：“我们在同一个灵台内，虽说我知道自己是外来的挤占了你的一些位子，但是你应该有这一世的记忆，知道我也是无可奈何。鉴于这样的既成事实，我们终究是要在一起做事一起说话的，所以我必须要找个合适的称呼，总不能没有礼貌地对你‘喂喂喂’。你可以像从前那样叫我‘云儿’，那我要怎么样叫你呢？你曾经教授我《秋涛十八弄》，按理我该尊你为老师，或者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叫你圣祖，又或者叫你前辈。”
    随后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但其实我更想直接喊你的名字。”
    紧接着又替自己辩解：“毕竟我们算是一体，这样会更加亲切自然一些对吧？”
    阿奕怔住，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只得侧过身去才能稍微掩盖脸上的难过神情。心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拼命说服自己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见陶云堇仍然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得憋出一句：“随你。”
    “……申世珩。”陶云堇笑道，“我们怎么解霁月洞之围？”
    对面的人仿佛还在失神当中，听清她的话后指了指颠倒的世界：“他们布阵，我们也可以布阵，布一个比他们更大的阵，把他们的阵法囊括于其中，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反过来为我们所用。”
    陶云堇眼前一亮，顿时拍手大叫：“我知道了，七灵化妖阵！就像我们在船舱里做的那样，将十万妖众的妖力转化注入老鼠和木蛆虫体内，这样阮黎平那帮人就无法得到妖力，也就构不成威胁。”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陷入沉思：“可是没有哪只老鼠或者木蛆虫能够承受十万妖众的妖力，如果肉身爆裂的话妖力还是会化入阵法之中，继续被阮黎平所用。”
    她狐疑地看一眼阿奕：“除非选择一头肉身足够强悍的元妖，比如……安尧或者肖沅？”
    随即断然拒绝：“不行！太危险了，他们两个都不够强。”
    “没错。”阿奕点头，“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我自己了。”
    陶云堇大笑：“我们的肉身里面有洪炉没有元丹，无法吸收妖力。”
    笑到一半忽然止住，渐渐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要造一个新的自己，就像水潭边的那个假人一样？”
    阿奕笑道：“不一样。假人就是假人，秃公与我相处十余年，走近一点看就能看出破绽。而我想要重塑一个新的肉身，用阴阳演化之道、生机引来重塑一个真正的人，里面会用我们现在的肉身的一部分来作为核心。”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是那条被宫凝斩断的手臂，而如今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条尚未完全长成，看起来瘦弱而且力量不足。
    陶云堇激动起来，不断地走来走去并提出问题：“那么神魂呢？阴阳演化之道是以阴阳演化万物，以虚化实，生机引可以帮助核心部分与重塑部分的生化融合。但是所有这些办法用来重塑肉身可以，神魂怎么办？让我想一想，有了，那些被我们封印的恶灵。为叶继松回魂的时候，恶灵袭击我们却被封印，我们同样可以用回魂大法修补这些魂魄，此刻应该还在袖子里吧？”
    阿奕从袖中取出一大团六十四离火，内中有无数裂成碎片状的魂魄，还有将碎片维系在一起不让它们散逸的魔性怨念恶意。
    二人看着这团火，耳中隐隐可以听到魔性怨念恶意发出的凄厉嘶叫，顿时心底泛起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阿奕小声问道：“我们不会造出一个魔物来吧？万一这携带魔性怨念恶意的魂魄入主那具新生的强悍肉身而不受控，该怎么办？”
    陶云堇咬了咬牙，看看脚下颠倒的世界，秃公、阚卫苹、阮黎平等人已经全部投入战斗，此时想停已经来不及了：“我也不知道，可是唯有如此才能化解那十万妖众的阵法。”
    二人不再犹豫，体内洪炉隆隆作响，指尖法力源源不绝涌出，在颠倒世界的背面画下一个又一个符箓。
    现在陶云堇才明白过来，因为布置阵法需要法力，所以才不得不造一个假人迷惑众人，而把肉身带入幽冥，否则只有神魂根本没有办法完成这样一个大阵。
    这个阵法大到超出了摩崖山区域的边界，向西延伸到赤圣城，又向东延伸到圣城，涵盖了二城之间的一段澐江和一片云岭。
    就算以虚境圆满的肉身法力，以瞬息万里的速度，也是颇费了很大气力才堪堪完成，而此时二人已经累得几近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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