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云缎裙

小说:丞相家的小哭包  作者:桑微
    
    叶念凝愣愣的看着秦季?,闻着空气里的桂花香,咽了咽口水。
    她的眼眸水亮亮的,澄澈干净,秦季?能从里边轻易看到自己。
    “秦季?,我想吃。”她白白嫩嫩的手指点了点食盒的边缘,小手一寸一寸的往里挪。
    秦季?拍开她的手,语气不轻不重:“没大没小的。你该唤我什么?嗯?”
    已是十分熟稔的长辈般口吻。
    叶念凝最不服他这般口吻,可偏偏桂花香气一直往她口鼻里钻,勾起了体内的馋虫不断翻涌。
    最后,她扁扁嘴:“我唤你秦季……!”
    “嗯?”秦季?眉眼微抬,细长的手指捏起一块桂花糕,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秦……秦哥哥!我想吃桂花糕!”叶念凝的目光一刻也离不了桂花糕,跟着晃悠。
    秦季?直接把桂花糕塞到了她嘴里,香甜细腻蔓延到整个口腔,让她亮晶晶的眸子一下便开出花来。
    秦季?头微微低着,看着她餍足的笑容,恍然想到她那声清甜动人的“秦哥哥”。
    和她软腻的声音拌在一起,似乎谐音出了别的一丝意味?
    秦?
    罢了罢了。
    秦季?把这等想法撇之脑后,心想这小胖团子不过是个孩童,怎的能生出这种想法。
    当真禽兽不如,枉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
    可偏这时,叶念凝又歪着头,从底下探出头来看着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食盒。
    “秦哥哥,我吃完了。”
    怎么才三块,好少噢。
    秦季?看着她水亮的眸子,眨呀眨萌得不可方物。
    默默地接过食盒,转身就走。
    叶念凝又在后头唤他:“秦哥哥,何时再送我桂花糕吃呀?”
    秦季?感觉自己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回身:“不许再唤我秦哥哥。”
    “那我叫什么?”叶念凝仰头看着他,越发觉得他奇怪。
    一会儿逼她唤他哥哥,一会儿又说不许这样唤他……
    叶念凝叹了口气,秦季?这个人,似乎比四书五经上那些繁缛的小字还要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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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水落花春去也,国子监的后院却岁岁年年都似天上人间。
    庭院葱茏,宠柳娇花,此般美景之下,叶念凝自是无忧无虑的到了幼学的年纪。
    《礼记·去礼上》记:“人生十年曰幼,学。”
    而叶念凝,却已经披着叶念淼的身份,在国子监饱受荼毒到了十岁的年纪。
    但她暗自开心的是,她的功课,秦季?虽会推辞,但只要她软声软气求一番,秦季?都会帮她,可太子却不一样了,经常独自一人写到半夜三更,秦季?却恍若未闻。
    太子对她这种行为极其不齿,男子汉大丈夫岂有伏低卖乖的道理?
    但叶念凝猜想他一定偷偷试过,但发现秦季?不吃他这一套,就索性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了。
    太子如今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胖了,整个人都抽条了似的,瘦了一大圈。
    眼睛也不像那时眯成一条缝,反而如今眉眼细长了起来,完全不是幼时小胖团子的模样。
    可叶念凝却依旧带着点婴儿肥,虽没小时候那么肉嘟嘟,但娘亲总是还爱捏捏她的脸颊肉。
    为此,爱美的叶念凝怨念了好久。
    明明是一同长大的,为何她就抽条得如此之慢。
    尤其是当太子嘲笑她永远都是婴儿肥瘦不下来的时候,她很想把他推进旁边的池子里。
    如果没有秦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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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子监每隔十日便有一日旬假,是叶念凝最喜欢的日子。
    每次旬假,祁珏泽都会给她送些吃食过来,今日也不例外。
    叶念凝穿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提了裙摆就急匆匆往外走。
    正巧叶茂山在飞花亭里拿着本琴谱在端详。
    叶念凝蹑手蹑脚放慢了步伐,却依然被他看到了。
    “站住。”
    爹爹做事真不专注。
    叶念凝扁扁嘴:“爹爹,我去林子里玩一会。”
    “不许和祁珏泽接触。”
    “明白了。”
    “也不许和秦季?接触。”
    叶茂山很喜欢秦季?,却恨极了秦季?的父亲,这个事情叶念凝是知道的。
    她自然点头允诺。
    一提起太子太傅,叶茂山便要吹胡子瞪眼,只差没开腔骂人了。
    叶念凝也不知自家爹爹和秦季?的父亲到底多大仇。
    但她也不感兴趣。
    不过,她不小心瞥见爹爹手里那本琴谱时,倒是嘴角一抽。
    这琴谱好像是……
    《兰庵琴谱》?
    叶念凝觉得这琴谱的名称很是眼熟,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您上回说,秦季?送的东西都……”
    “丢掉!”叶茂山吹胡子瞪眼的,“秦正远那个老东西……”
    “爹爹。”叶念凝指了指他手上的琴谱,“这是我六岁生辰时,秦季?送我的。”
    “胡说!”叶茂山眼睛一瞪,“这明明是我在林子里捡到的!”
    叶念凝瞧着叶茂山捂宝贝似的把琴谱捂着的样子,默默离开。
    好吧,爹爹开心就好。
    不过这么一闹,叶茂山倒是完全不关心她去干嘛了。
    拿着那宝贝琴谱就往书房里钻,似乎生怕叶念凝去把他的琴谱抢走,也不追问这是不是秦季?送的了。
    琴棋书画这等宝贝,哪还用分得这么清楚呢?
    叶念凝到了后院外的林子里的时候,祁?泽已经提着食盒在等着她了。
    她急匆匆的跑过去:“今日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祁?泽如今已是虚岁十四,快到束发的年纪,已长成了身形纤细修长的少年。
    虽年纪大了些,可他浑身的气质却越发阴冷了。
    他立在树下,穿着身黑色锦袍,上用银色丝线绣着淡色锦绣花纹,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气息,就连光影落到他的肩头也黯淡了不少。
    眼神冰冷而孤傲,黝黑的瞳仁唯有在看到叶念凝出现后,才出现了点点紫色,映着光显得格外神秘。
    祁?泽打开食盒,香甜浓郁的香味缥缥缈缈的传出来。
    是一罐燕窝薏米甜汤。
    叶念凝眼睛一亮,正准备把它取出来,突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叶念凝……”拉长尾音,蕴着怒火。
    叶念凝一听便知,是秦季?来了。
    这几年,秦季?倒是对她越来越好,凡是她求着的事都应了她,凡是她闯的祸事都替她挡了,可偏偏在祁?泽这件事情上,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秦季?和太子,完全不听叶念凝为祁?泽准备的说辞,也完全不接受与祁?泽共处,更是完全不愿她与祁?泽多接触。
    她已多次和祁?泽私下见面被秦季?捉到了。
    虽叶念凝屡教不改,但秦季?除了臭着脸,也拿她没辙。
    秦季?看着叶念凝天真无邪的懵懂眼神,实在不知如何让她相信祁?泽的劣迹斑斑。
    祁?泽是一桩惹不得的煞神,却偏偏要在叶念凝面前情深义重,可偏偏,她又信了。
    “跟我回去。”秦季?冷冷的扫了叶念凝一眼,恨铁不成钢。
    叶念凝背着手,往那罐子燕窝薏米甜汤更近了一步:“不跟你走,爹爹说了,不让我跟你玩。”
    她倒是老实,毫不避讳的把叶茂山对于太傅府所有人的嫌隙表露无疑。
    秦季?冷冷的瞥了祁?泽一眼:“你爹爹让你和他玩?”
    “也不让……”叶念凝垂着头,一五一十的回答,声音软软似要哭了。
    祁?泽同样斜睨了秦季?一眼,朝他露出个嘲讽的笑,然后对着叶念凝说:“跟我走。”
    祁?泽提着食盒转身便走。
    叶念凝偷偷抬头瞧了秦季?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于是转身就跟着祁?泽走了。
    燕窝薏米甜汤的香气在指引着她。
    秦季?的脸色更沉。
    这么些年,他早知道这只小白眼狼只能顺毛,不可说教。
    所以他命令她不许去是不可能,她定会瞪他一眼跑得更远。
    秦季?想伸手去拉她,像她还是六七岁那样。
    可视线触及她滑腻如脂的皓腕,细嫩白皙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顿住了。
    正好指肚滑过她被风吹起的如瀑青丝,比他触摸过的所有锦缎还要顺滑柔软。
    秦季?终于意识到,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常常拉着他衣角馋嘴的小胖团子长大了。
    心底莫名其妙涌上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可下一瞬,秦季?又意识到,她马上要跟着祁?泽走了。
    不行。
    拉又不能拉,碰又不能碰。
    已是千钧一发之际,秦季?最终——
    踩住了叶念凝拖在地上的裙尾。
    叶念凝本是跟着祁?泽走的,他腿比她长了许多,又走得急。
    她很难追上。
    可突然,她走不动道了。
    回头一看。
    叶念凝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泪水涔涔打湿了双眼,大眼睛带着盈盈的湿意看向秦季?。
    这是她最心爱的云缎裙。
    他怎能……怎能就这样踩了上去!
    秦季?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赶紧抬了脚。
    这不抬倒好,这一抬,叶念凝看见自己云缎裙裙尾上黑黢黢的那个脚印,印在柔软的锦缎之中,显得那么污秽不堪。
    她“哇”的一下,哭得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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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泽提着食盒走到了马车前,心中憋着一窝子的火。
    秦季?和太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处处盯得他紧。
    还要和他作对,连叶念凝,他们也将她视为己有似的,不许他接触。
    祁?泽越想越觉得心口那股子无名火往上蹿。
    猛一回头,祁?泽才发现,叶念凝根本就没有跟着他过来。
    呵。
    祁?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沉甸甸的食盒,直接甩手一掷。
    还冒着热气的甜汤顷刻全撒到了树根上。
    还有一些撒到了跟着前来的小厮手背和脚背上。
    小厮吓得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
    祁?泽虽虚岁才十四,却已经被皇上送出了皇宫,给他随意封了块靠近西域的边疆寒凉之地,却没把他送去自己的领地,而是在乾京城内置了套宅子,把他打发了出来。
    祁?泽算是孑然一身,没了皇宫的拘谨,倒也落得个自在。
    只是却苦了他府里的这些下人们。
    譬如这个新来的小厮,他才来伺候祁?泽不过三日,听说上一个小厮已被砍了手脚扔去山上了。
    如今主子雷霆大怒,他怕是要遭殃了。
    小厮伏在地上,头触着冰凉的土地,竟觉得自己的手脚还要冰凉些,随后,他听到祁?泽冰冷阴沉的声音。
    “今日这甜汤谁做的?”
    小厮瑟缩的磕着头,他又如何得知是谁做的?
    “砍了手发卖。”祁?泽冷漠开口,似乎这是一件如同呼吸般简单的事情。
    这汤,做得不好,她不喜欢,才没有跟过来。
    不是因为她觉得秦季?更重要。
    那他惩罚了做这汤的人便是,和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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