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寄予厚望的龙

    
    楚一阳回来时就见了龙窝上的纸条和修魔功法。
    金灵石磨成的粉墨拼凑出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本尊走了，臭小子，别让本尊失望。
    “前辈，您这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小子了啊……”楚一阳叹了口气，将纸条毁去，把功法本子收入乾坤袋，“您放心吧，小子好歹是您亲自教导出来的……差不了。”
    那么，他也该去宗堂看看，关于宗门对长云的处置结果了。
    ……
    萧长云仍是那一袭月白长衫，手中握着剑鞘，笔直地站在堂上。
    无论堂下的弟子如何议论指点，他也岿然不动。
    只是他独占一隅，没有弟子敢上前搭话。也许是怕背上与魔修勾结的罪名，也许是他气势所迫。
    但无论怎样，这幅场景落在楚一阳眼中，着实太孤独。
    “长云。”
    萧长云在那人接近时就感觉到了，听见喊他名字的声音，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与楚一阳拉开距
    离，微微颔首：“楚师弟。”
    楚一阳眯了眯眼，“长云这是什么意思？”退什么退，他是洪水猛兽吗？
    萧长云摇头，“影响不好。”
    楚一阳闻言，转头冷瞥那些弟子一眼，“我楚一阳就爱跟萧长云站一块。谁又敢说什么！”
    众弟子倏地噤声。
    倒不是怕了楚一阳，只是说人小话被人瞪了，实在面皮上过不去。
    萧长云见此，忍不住弯了弯唇，“你这么较真做什么？他们不过是不明真相的人，不知者不罪。”
    “你……你怎么笑了！”
    “我不能笑吗？”
    楚一阳刚才绷紧的王霸之气瞬间消失，手足无措起来：“啊不是，你从未……这般笑过。而且是在这样的时候……”
    萧长云摇了摇头，“如今矛头直指于我，无论是小庄的事，惑人之术，勾结魔修，甚至长恒师弟的死，全都怪在了我身上。百口莫辩，除了一笑置之，也别无他法。对不对？”
    他说得轻巧，楚一阳心里却越发不舒坦。
    小庄的事萧长云不知道，惑人之术更是二长老陷害，勾结魔修乃无稽之谈，许长恒的死也是怪张阿志疯魔。
    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啊……
    “若，我不在剑仙宗了，你也要好好当好首席弟子，知道吗？”
    “……我本就是为了你在此，你若是此番被逐出师门，我怎么可能留得住？”楚一阳故意逗他。
    萧长云果然脸一白，“你……”
    楚一阳抬手抚上他的鬓发，动作暧昧至极，“放心，你会回来的，我保证。”
    萧长云没好气地冷下脸来：“那我回来时，可还能见着你这张脸？”
    楚一阳勾笑，“那必须啊！你要回来，我就在这等你。”
    把一切闲杂，一切腌?，都清理干净，再扫榻相迎。谁也不能夺了你的荣华。
    萧长云叹了口气，前途如何，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但楚一阳的这份心，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尤为珍重。
    “长云，你在想什么？”楚一阳靠近他耳边，低沉地问：“是不是在想，若有一日还能回到剑仙宗，就好好回应我的感情？与我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眷侣？”
    萧长云一把推开他，一脸面无表情。
    萧小云：要不，趁着今日还是师门中人，先替掌门清理门户了吧！
    “我开玩笑的。”楚一阳轻笑一声，那头掌门与长老们已经被弟子簇拥着走了过来。
    他低下头，用唇轻轻碰了碰萧长云的颈间，“长云，没事的。”
    他说没事的。
    你会回来的。
    萧长云抿着唇，点了点头。
    ……
    决定依然是下了。
    “剑仙宗自今日起，除名萧长云，剥夺其长老亲传弟子之格，驱逐出宗。”掌门一声令下，众人哗然。
    这处置，既是狠心又在情理之中。
    二长老死了亲传，不会罢休。大长老纵然想袒护，也敌不过二长老咄咄逼人。
    萧长云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他望着师父，掌门，许久之后，噗通跪地。
    “萧长云，跪谢师……跪谢剑仙宗多年栽培。日后若宗门有难，萧长云义不容辞。”
    大长老掩面背过身去。
    是他无能，护不住徒弟。唯有暂时让他远离这是非之地，才有一日喘息之机。
    掌门也眼神悲痛，只摆了摆手，让他走。
    “日后宗门有难，也与你萧长云无关了。”二长老冷笑一声，派人上去，取下萧长云腰间的挂牌。
    搞定了萧长云，他才回身对掌门说：“掌门师兄，我还有一事要提。”
    萧长云起了身，转身就走。
    再怎样，从今日起，剑仙宗暂时与他无关了。
    他走出宗堂时，又听二长老那尖锐的声调在耳边飘过：“掌门师兄，珍宝阁被盗一事，其实是那张阿志做的！那日审问时，他什么都说了，就是他为了萧长云嫁祸给一阳的啊！”
    “掌门师兄，我瞧着，怕是萧长云迷惑了张阿志，看不惯一阳是首席弟子，便假借张阿志之手行了这嫁祸陷害之举！”
    “郑师弟！长云已经离开宗门了！莫要再说了！”掌门低喝。
    萧长云净身出户，站在宗堂前眺望远山，清风拂过，对里头的对话不置可否，只是眼神漠然。
    “二长老，此事还请不必再说。”
    “一阳你……你倒是好人，反正萧长云也走了是吧！”
    “二长老，小子只是相信，清者自清。”
    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楚一阳的声音……
    “……清者自清。”萧长云抿唇，忽而笑出声来，笑意颇有几分惨淡和嘲讽，有时候，哪里又有人会信你清者自清。
    他回头看了一眼宗堂匾额，偌大的‘剑仙宗’三字，实在刺目。
    “我萧长云，不要宗门，难道就不能行修炼之法，不能走修仙之路？”
    他说完，步伐沉稳，安静离去，将里头的一切驳杂之语，至于身外。
    走到山门外，却见无数弟子排在门前，仪态肃目，见他来了，纷纷躬身行礼——
    “师叔，我们都信你！”
    仅仅这一句话，洪亮的喊声差点穿破了山峦，噗嗤一声就扎进了萧长云的心里。
    酸酸麻麻。
    他礼貌地回一礼，“多谢你们。”
    说完，转身，似不留恋地走了。
    他想，人总是有感情的。
    也许，也许，有一日，若是能回来，他便再来看看他们吧。
    只是此时之后，唯天地山川，水云自然，相伴左右了。
    ……
    萧长云并非不能使手段，只是不愿意失去了本心，与二长老相争，那不就是成了和他们一样，堕入凡尘，为名利袭心的人了吗？
    至于楚一阳，他是自甘堕落，为了萧长云，再狠的手段也能使。
    萧长云走后十日。
    剑仙宗发生剧变，大长老痛失爱徒，扬言不再过问宗门诸事。二长老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突然暴毙峰上，死相可怖，令人闻之色变。
    之后一月，掌门闭关冲刺元婴，将宗门大权暂交其弟子楚一阳。
    众弟子为其马首是瞻。
    再也不敢二话。
    至于‘萧长云’这三个字，已埋没在众人心中，谁也不敢拿出来试代掌门的脾气。
    这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而远离宗门的萧长云，倒不甚清楚。只借此游历天地，洗涤心灵。
    楚一阳看着剑仙宗的景，目光飘忽，似在看并不在眼前的某个人——笑了又笑：“迟早一日，你会回来的。”
    他会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