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顾小姐，你骗我。

    
    “我喜欢你。”
    “嗯。”
    “这次你终于再次见到了七年前的那个男人。请你务必要抓住他。代号为玲珑阁的神秘组织里除了走私交易员，还有职业杀手。”
    “好。”
    “肖队，自从我警校毕业受过处分后，调入缉私局A组工作。你就经常拖欠我工资，要不是看你比我还要穷，我是会告你的。请你明天务必将去年年假津贴打到我的卡上。”
    “季警员，你在哪？”
    “我说了那么多次我喜欢你。肖队，你不喜欢我吗？”
    “告诉我，你在哪？”
    “再见了，肖队。”
    嘟嘟嘟——
    远处的一个偏僻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低响，是装了□□的□□，瞬间从阴暗潮湿的小巷中飞出几只野鸽。
    被强行挂断电话的时候，肖轩正坐在傍晚的咖啡店里看书。顿了片刻，摁亮屏幕，重新拨打了一串数字，“是韩警员吗？”
    “是我肖队。”
    “虽然玲珑阁相关案件今日有了重大突破，由于一些繁琐程序和缺少物证，现在我仍在停职阶段。但是我现在需要帮助。韩警员，你可以来帮我吗？”
    “当然会的，肖队。怎么了？”
    “季警员不见了。帮我找她。”
    二十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市中心某步行街停下，一位带着棒球帽的男子从后排走出。步行街人来人往，簇如烟海。肖轩站在路口，沿着方才与季暮薇最后一次通话的GPS定位，沿街快步行走。最终他徘徊在一个路口。路口附近有一家小剧院，还有小商店，甜品店等若干。这里的街道纵横交错，互相勾连，倘若从步行街正中央广场的一座摩天大楼顶层看下去，会是一副有趣的景象，道路连成一张密密的网，地网天罗。
    “韩客，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我从步行街的南入口进的，没有找到季暮薇的任何迹象。”
    “好的，不要放弃，继续寻找。刚刚得到消息，玲珑阁近日将再次进行交易，交易对象为唐末彩陶。自黑石山一程，青铜酒尊已经归位，目前已还给A市博物馆。这是个好消息。”肖轩翻了翻手机，皱了皱眉，“我想也会是一个好兆头。季警员不会有事的。”
    挂断电话，肖轩来到一个岔路前，看了看步行街门口发放的便携路线图，向右拐去。还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小姐，你东西掉了。”
    那人施施然转身，是个年轻的女子，单淡色风衣里裹了一件灰色旗袍，微卷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一段纤细雪白脖颈，顿了顿，伸手接过一串钥匙，“啊，谢谢。”
    “不客气。”
    “还好有您。万一丢了这串钥匙，我就没法回家了。”女子摇了摇头，继而看向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后开口，“我看先生您在这里绕了很久了，您是要去什么地方吗？需要我帮忙吗？”她化着淡妆，微笑的脸十分温婉且赏心悦目，露出一副关切的表情，“我对这里还蛮熟的。毕竟就在附近上班呢。”
    “不用了。谢谢。”肖轩顿了顿，摇头。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再找我。”美女似乎有些遗憾，依然微笑，挥了挥手里的钥匙扣，“”再会。”
    “再会。”肖轩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走过一百米，他又抽出地图看了看，停了下来。忽然张口，“小姐，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就在前面上班。没有刻意跟着你。”肖轩转身，原来方才那名旗袍美女并未离开，又一次出现在了她身后。她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一双圆圆杏目微瞪，继而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确实不太知道路。小姐，你说对了。我在找一样东西。”
    “先生要找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忙。”
    “也许你不能。”肖轩摇摇头，面前的美女有一瞬停顿，她微微皱眉，似乎颇感疑惑。然而他清楚感到一把锋利匕首正牢牢顶在腰侧。他想了想，抬头看她，“我想，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深秋寒风呼啸，旗袍女子拉了拉领口，安静站在他身边，面不改色。
    “你是来救你的下属吗，警官？她明明都叫你不要来了。”她摇了摇头，“真遗憾。”
    二人站在小巷拐角，离墙很近，由于他们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来往路过的行人都没有发现此刻棒球帽男子是以一种近乎挟持的姿势站在女子身边的。他也曾试探着后退了几步，然而顶在背后的匕首如影随形。
    这几天一直阴雨连绵，今天的小巷里也下起了薄薄白雾。肖轩站在原地，平视前方，看到不远处正无声走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那人一身黑衣，漆黑墨镜挡住眼睛，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有似笑非笑的嘴角隐隐流露一丝杀气。
    “警官，你马上要死了。你后悔吗？”旗袍女子轻飘飘叹了口气，食指提着那串钥匙，晃了晃。钥匙串在风中发出微弱的响声。
    “不好意思。我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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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两人忽然猛地抬手。
    警枪与一把黑色□□彼此对峙。
    已经停职的警察，无权停用枪支，连保管权都已被没收，在接到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他也是冒着重大责任事故撬开保险柜，把枪带出来的。
    秋风中弥漫一阵淡香，似乎从旗袍美女的袖口中飘出，肖轩托枪的双手忽然有点麻，仿佛是即将失去力气的前兆。
    咔地一声，装了□□的警枪飞速开枪。几乎就在同时，一把刀凌空劈来，枪口歪了一瞬，擦过墨镜男的脸颊，在右眼下灼烧出一道伤口，细细血线流了下来。
    墨镜男猛地向后一避，伸手抹了抹，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
    咣当一声。肖轩忽然转身，猛的一推，反手将旗袍女子一把摁在墙上，刚刚甩完一柄飞刀，女子反应不及，稍有停顿，登时被她掐住脖子，紧紧按在墙上。她的脸色苍白，喉咙发出轻微咔吧声。
    下一刻，他忽然手一松，同时胸前传来一阵锐同。
    被掐住脖子竟还有还手之力。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对……他明明按得很紧，怎么会还有容她挣扎的缝隙？
    而且，那一瞬间的触感很怪。仿佛被钢针忽然扎破的一个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缩骨！肖轩下意识松手，旗袍女子却并未后退，反而眼神越发凶狠，脖子上还留着几个苍白指印，侧面欺身而上！
    肖轩险险躲过，低头一看，原来已经有一把匕首刺破了衣服，所幸伤口不深。上衣的胸前被血染红。
    “七年前在广西的高脚楼，我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你？”肖轩弯腰咳了一声，脸色发白。
    “是又如何？难道警官还想逮捕我？”男人右手举枪，右眼下伤口依旧鲜红，然而他的动作已经谨慎了很多，他一步步走过来，枪口直指肖轩的太阳穴，极轻脚步仿佛一只落在松软细雪上的一只漆黑乌鸦，叹了口气，“警官，你太执着了。竟然仅凭你一人，在漫长的七年中，找到了当年沙雁团伙的后人，由此推理出玲珑阁的蛛丝马迹。不除掉你，我实在觉得不安心。”
    “今天你死定了，救不到你那个硬气女下属了。你谁也救不了。”
    肖轩弯腰扶墙，片刻寂静后，猛地抬头，劈手夺过女子手上的刀，一刀直甩向墨镜男面门，后者扭头躲过。下一刻，再回头时，眼前负伤的警官已经消失不见。
    这里地形狭小，两名敌人又站在一左一右，若继续在这个小巷子里消耗时间，肖轩明白，自己凶多吉少。趁甩刀的一瞬间，逃入旁边的一个小院里。小院里没人，还有一股烧香的味道，地上杂乱堆着一堆施工砖瓦，估计原来是一个小庙，在步行街里招揽游客的关帝庙什么的。肖轩快速穿越露天庭院，从后窗翻了出去。
    捂着胸口踉跄逃走，潮湿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暗红血迹。
    血出的有点多。他又拐了几条接街，暂时停在一个偏僻角落，从袖子上撕下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另一只手拨打电话，“找到季警员了吗？”
    “没有。GPS顶位显示在地下，但我找不到入口！”韩客听起来很抓狂。
    “谢谢，尽快找到。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参与搜寻工作了。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会更专心。”
    “........什么意思？肖队，你在哪儿？”
    “我很好。”肖轩挂断电话，压低帽檐，重新抬脚前行。尽量绕弯，但不要兜圈子，争取尽快甩掉他们。
    然而事与愿违。在绕了一会路后，肖轩内心隐隐产生了一种感觉。明明有好几次脚步声马上就要跟丢了，但只要他再走几步，脚步声立即又在不远处响起。
    简直像一只蜘蛛。织网猎杀飞虫的蜘蛛。粘稠的网铺天盖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有它的足迹，猎物每踏出一步，蛛丝晃动立即将那根线上的轻颤传到蜘蛛脚边。然后它调转方向，耐心地爬过来。挣扎的额猎物血迹斑斑，掉落在网上，滴答滴答。
    难道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从哪里可以看到他的位置吗？肖轩顿了一下，环顾四周。然而并没有发现可疑事物。
    肖轩压低帽子，低头看了看，经过一番粗糙处理，伤口已经被裹住，只要紧一紧外套领口，从外面基本看不出血迹。他继续贴墙向前走，拐进街角的一件小店。是一间小饭馆，里面十分喧哗，烟雾缭绕，酒精气味浓郁。他安静走到角落里的窗户旁，从脏兮兮的窗玻璃向外看去，比起热闹的步行街中心广场，这里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偶尔有几个大爷遛弯遛鸟，聊天下棋。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穿着一件短款风衣，手捧一杯热奶茶，专心致志咬奶茶里的珍珠，戴着耳机悠闲走过。
    停顿片刻，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她正在举起手机照墙角一株月季花，飘飘然转身。
    然后她睁大眼睛，“......肖，肖警——”
    “是我。”肖轩迅速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你对这里熟吗？麻烦立刻带我出去。”
    “熟。熟。”女子点头如捣蒜，继而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血腥味.......你受伤了？”
    “说来话长。快点离开。”
    “嗯好。”女子皱眉，犹豫了一会儿，“跟我来，我带你从西边出去。”
    二人穿越纵横复杂的小巷，专心走路，寂静无声。
    十分钟后，二人来打一个路口，此处已经远离了步行街中心，四周都很安静，女子垫脚环视四周，点头，“往这边走。”她向右边的岔路迈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肖警官，你怎么不走了？”
    她回过头来，恰好对上一个黑洞洞枪口。
    “这里根本不是通往西街的路。”枪托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肖轩把枪上了膛，双手举枪直指女子后脑。“顾小姐，你骗我。”
    片刻的沉默，那人不为所动，终于喝光了杯子里剩余一半奶茶。深秋的凉风中，暖融融香芋味道淡淡飘散。
    “肖警官，你还是来了。”她叹了一口气，纤细手指轻轻把纸杯捏扁，松开手，空纸杯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最终被一双黑色小漆皮鞋彻底踩扁。
    “我信任你，你却暗算我。你一直用耳机联络杀手，随时报告我的位置。”肖轩冷冷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肖警官，你知道我一向有一副敏锐的感官的。从前我一直惧怕这种诡异的天赋。但自从我有意识地用了一次，一切都开始改变了。”女子的声音柔柔软软，她抬脚把纸杯轻轻踢到一边，笑容浅浅，“全面释放感官有一种让人窒息与上瘾的力量。”
    “就像怕鬼却爱看鬼片。”她歪头想了一下，中肯评价。又或者是珍珠奶茶的黑色糯米珍珠被咬开，淡淡甜味充满唇齿之间。有时候顾楚楚想，若再不节制使用这些敏锐的感官，她会死掉吗？仿佛一辆日夜加速，超负荷永不停息奔向莫名前方的雪夜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