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终结（二）

    
    顾少渊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没有用早膳便起身前往顾府。他要亲自去找他的父母，如今已经变成了顾府的家事了，祁远会变成这样的起源，也不过是这一双如今锦衣玉食的父母。
    “柳家公子今日来的可真是不凑巧，我家老爷去兵营里训练下面的人去了，不在府里。”
    “姨母呢？”
    “夫人在内庭晒晒太阳。”
    “烦请刘妈妈通报一声。”
    “去转告夫人，柳家二公子上门拜访。”那妈妈对着身边的一个丫鬟说到，那丫鬟一溜烟就跑走了，没隔几分钟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低声在刘妈妈耳边嘀咕着什么。
    “公子这边请吧。”刘妈妈好声好气的对顾少渊说着，然后带着顾少渊走去到祁如念的身边。
    “小渊？”祁如念眼睛失明之后倒是耳朵好使的很，听见顾少渊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便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夫人糊涂了？瞎说什么呢？就只有柳家二公子一人呢，咱们大公子现如今在通州呢。”刘妈妈打笑着，看得出来平日里祁如念和这一群仆人关系是有些奇怪的，主仆不分明。
    “哦，是少则来了吧。你们都退下吧。”
    “是。”那一群年轻些的丫鬟男使都纷纷应了一声就退下了，唯独刘妈妈还站在那里。
    “刘妈妈你也退下吧。”
    “这怎么能行？夫人要是磕着碰着老爷又有的责骂我了。”刘妈妈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但祁如念的语气已经很强硬了。
    “不会的，老爷若是回来了我会自己和他解释的。退下。”
    “好吧，那奴婢就先退下了，老奴就在不远处，有事你喊一声我就来了。”
    “嗯，去吧。”
    终于将身边的人都清散了之后，祁如念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小渊。”
    “娘。”
    “想必是你的容貌大改，别人认不出你了，可我看不见你，反而认得出你。”
    “表哥双目失明，没办法继续他的事业了。我在替他做。”
    “你选的一切都好，只要你平安活着，娘就不说什么。想来是一直在金陵了？怎的今日才来看娘？”
    祁如念是个明事理的女子，自己的儿子选择的路不会过多过问，只要不是歪门邪道，都不会有过多干涉，她是相信顾少渊的，从小就是。
    “兄长他，出了些事情。”
    祁如念不说话了，祁如念其实一直觉得顾少渊是个聪明的孩子，还那时候还太小，她和顾剑都不能确定这孩子究竟知不知道祁远的事情。
    “慢慢说。”祁如念到还是有那一股子魄力，没有太多惊讶和失控表现在脸上。
    “外婆给兄长种下了一个魔种的蛊毒，兄长现在已经基本上意志全失，仅仅保留一点点的意志力还在顽强抗争。按道理来说那一点点的心智的存留都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兄长能够做到。兄长在被种下蛊毒的时候其实已经与我说过，让我一定要在蛊毒发作前亲手杀死他，但我没能做到，昨日我也做错了。昨日他唯一存留的意志力拼命抵抗让我杀掉他，我没能动手，我将我自己最后的机会浪费掉了。娘，我真没用。“
    祁如念听了顾少渊的话之后，脸上的震惊再也藏不住，她是做了娘亲的人，自然明白自己的娘亲是如何想的。但她不知道，原来娘亲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原来娘亲竟然一直在怪罪自己，怪罪顾家，甚至还在怨恨着百年前与曲家的恩怨。祁如念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娘竟然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而她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自己的亲人。
    “你外婆……？”
    “没错。我从往生谷出来之后遇到了很多事情，曾经在无妄城便遇到过她一次，那时候只觉得倍感眼熟，却无法直接联系到娘你的身上。后来在表哥那里知道了原来她是我外婆，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外寻找你的踪迹，她有些后悔当年帮助你出逃，没有脸再在族人身边待下去，于是四处云游找你。可是不知道是在找到你消息之前还是之后，她竟然有些失心疯，辗转到了无妄城，安居了这么些年，知道再遇见我，才重新从无妄城出来。一出来便找到了表哥那里去，而后便是找去了兄长那里。曾经我以为他看到我的时候以为我是兄长，没想到外婆人老智却不老，将整个事情搞得清清楚楚，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兄长的存在。也知道你在顾家。”
    “小渊，”祁如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开口。“她不是你外婆。”
    顾少渊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祁如念是痛哭流涕，还是无声流泪，跟顾少渊诉苦也好，怪罪顾少渊也好，他都做好了准备，都要承受着。没想到祁如念这一句话，顾少渊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做错了，瞬间崩塌。整个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呢？她和你眉眼相像，好多事情她说的似乎都是真情流露啊！”
    “小渊，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她不是你外婆。她与我长相相似不假，我不知道她给你说过什么事情，但我相信那些都是真的，这些事情她也经历过，所以真情流露是肯定的。”
    祁如念在次深呼吸，这仿佛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重新提起就像揭开伤疤。
    “她是你小姨，我的妹妹。她自幼患有衰老症，心智十分年轻，面容却如同老人。”
    “……”顾少渊震惊的无言以对。
    “她叫祁如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次刺杀的任务，我们原本是一起的。先爱上顾剑的，也是她。”
    “小，小姨？和父亲？”顾少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个故事让人太不知所措了，这么久以来竟然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
    “你的外婆，我的母亲是不会对她所做出的事情而后悔的。她这一辈子最想的就是逃出祁族，但因为你的外公是祁族我们这个分支的长老，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做到一走了之。她原本想借那一次任务让我和如忘都离开祁族，她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但和她原本预期的却是大不相同。”
    “其实你们原本应该在离开祁族之后生活在一起，却没想到出了这等变故。”
    “嗯。”祁如念淡淡的回答道。即使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感情中的一些波动却仍旧能感受得到。
    “娘，你和小姨和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祁如念知道一旦祁如忘出现了，这件事情始终是要告诉给顾少渊知道的，当年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就这样发生了罢了。
    “当年我们一起去执行刺杀任务，我并未见着顾剑，是如忘见到顾剑之后，便变得很反常。每次刺杀都以失败告终，回来告诉我们说顾剑武功比我们想的要更高，她不是对手，再等等，等到一定时机她一定能够杀死他。但是时间越久，她在外面待的时间也越久，有一次我被派出去找她，发现她正趴在顾府的屋檐上看顾剑夜灯下读书。我提醒她不要陷入得太深了，这不是我们值得拥有的生活，她却不听，执意不肯杀死顾剑完成我们的任务，然后按照母亲的意愿离开祁族。她和我在屋顶上起了一些争执，弄出了一点动静，被顾剑听到了。”
    顾少渊开始听这个故事，认认真真的。
    “谁？”顾少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眼光及其锐利的看向祁如念和祁如忘的方向。
    顾府的侍卫也被这些声响给惊动了，派了一小拨人马去到顾剑的身边。那时候的顾剑文武全才，样貌不凡，皇上已经赐婚了他与郡主，所以他现在也是个驸马爷了，更是要多加保护。
    “有刺客！保护少爷！”那带头的侍卫大声的喊了出来，似乎是想要惊走刺客，可那时候祁如念和祁如忘都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铁定是走不了两个人的，于是祁如念对祁如忘说：“你先……”话还么说完，祁如念就被自己这个亲妹妹给推了下去。
    祁如忘在祁如念一脸震惊很惊恐的注视下冷笑了一声，“这是你自找的，多管闲事。”然后转身离去。
    侍卫们自然是只会注意到“失足”落下来的刺客，并不会瞧见那边轻功极佳的祁如忘已经逃走了。
    祁如念在要摔到地上的前一秒运气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后稳稳的站在了地上，扫视了身边所有人，很好，没有任何人能打得过她，但若是他们加起来，恐怕胜算降低了一半。
    “捉住她！”那领头的侍卫发话了，所有侍卫一起冲了上来，祁如念一开始就没有解释，因为她确实是刺客，虽然这一次来不是为了刺杀顾剑，但是被抓了自己也没有办法辩解。祁如念知道自己如果浴血奋战倒是能逃得出去，但是逃出去之后也肯定会被追杀，看他们的出手也不是想要置她于死地，于是她将计就计，故意用肩膀撞去一个人的剑上面，然后当场晕在那里。伤不致死，但因为失血过多她是一定会晕过去的，晕过去之前还听见那侍卫首领有些焦急的声音：“不是说了凡是刺客都要活捉的吗！这下可怎么办！谁干的！”
    那小侍卫弱弱微微的回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撞上来了的……”
    “还顶嘴！”
    “吵什么，赶紧去请郎中来看……”这是祁如念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这个声音很硬朗很有底气，没有恐慌。祁如念当时想，大概是顾剑吧。
    第二日祁如念便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床褥很舒服。她听见旁边有翻书的动静，她迅速起身去拿一旁的剑。拿到手里觉得手感不对，自己的剑根本没那么重，再加上昨夜受伤，一拿重的东西伤口有些撕裂的疼痛。
    “你的武器自然是不会放在你身边的，把我的剑放下，否则你的伤口再离开感染神仙也救不了你。”顾剑缓缓地抬头看着祁如念。这样外冷内热的性子，顾少渊果然是随了顾剑的。
    祁如念有些愣住了，哪有人把抓到的刺客关在自己房间里的。但祁如念还是将他的剑放下了。什么也没说。
    “你是谁？”
    “不关你事。”
    “你不是刺客。”
    “我是。”
    “你是被人推下来的。”
    “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我都看到了。”
    “……”
    “三日之后养好伤你便走吧。”
    “你不怕我真的想杀你？”
    “你没有杀心。”
    “你可不了解我。”
    “昨夜我的那些侍卫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却为了不杀他们而受伤。”
    这段对话便这样结束了，这是祁如念和顾剑相识的开始，于是后面便是红尘后事了。
    时间回到顾少渊和祁如念现在的地方。
    “小姨之后又如何？”
    “她回去之后便告诉大家我叛变了，逼的我无法回到祁族。母亲来找我，找到我的时候我与顾剑已经相爱了，母亲告诉我不要再回头了，就跟着顾剑好好过日子吧，祁族那边她会处理的。我相信了母亲，却没想到，母亲被祁族赶了出去。父亲为了母亲也放弃了祁族的长老位置，而如忘，原本她先天性的衰老症祁族一位长老和曲家人私底下有交集，并且是愿意帮她治的，而且也一直在给她服用药丸，可没想到家里出了这等事情，那位长老以曲家人不再提供药丸为由拒绝为她治疗了。至此，如忘可能恨着我和你爹爹，恨着曲家人罢了。”
    “无妄城你遇见的那位，可能确实是外婆。可是这次来的这一个，一定是祁如忘。”祁如念结束了说话，在次深呼吸。真是一个冗长的故事。
    “我知道了。”顾少渊心下有了打算，知道了整个完整的故事，便更明了了祁如忘想要报复的人是谁了，首先是祁如念和顾剑，然后一定是自己，最后是往生谷的曲冽。当年那个所谓的拒绝再提供药丸的人便是曲冽。其实不是曲冽不愿意再提供药丸了，而是祁族的那位长老单方面切断了与他的联系，那时候最是祁族人和曲家人关系紧张的时候，祁族的那位长老不想自己受到牵连，自然是不会再帮助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况且又不是什么致死的病，以老年人的面容活着一样是可以的。
    “爹娘，你们自己要小心。余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
    “嗯。”
    “夫人，那位常跟着柳公子的陈叔在门外等了一阵子了说有要事找公子。”刘妈妈看见这边差不多没再说话了才走过来。
    顾少渊心下一紧，难道出什么大事情了？
    “那就不叨扰姨母了，少则改日再来拜访。”
    “去忙吧。”
    顾少渊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在那里踱步的陈叔。
    “公子，出事了，言家姑娘不见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临江雪：子阁情》，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