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个山洞很小，进深不过六七步，宽也才两个臂展，一眼就能看完。沈煜舟把四周的荒草清理掉，然后在背风处点了小小一个火堆。
    “靠着火堆坐能暖和些。”他搬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给箫云皎当凳子，自己随便垫了两根枯草。
    箫云皎挨着沈煜舟坐下，担忧道：“我们走的出这座山吗？”
    沈煜舟笑了笑，“不用怕，天亮之后我便能通过日象判定方向，总能找到出路的。而且现在我们落崖的消息一定传到了城里，我想他们也一定在寻找我们。”
    与此同时。
    近云峰上又一队搜寻的禁军回到了府衙。
    “大人，我们沿着近云峰山脚下搜寻了个遍，没有找到侯爷和栾夫人。”
    赵梧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对着沈煜舟的随从陈从善愁眉苦脸道：“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侯爷和夫人如今下落不明，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住嘴！”刘猛眼睛一瞪，“侯爷身手了得，定能化险为夷，你少在这里咒他。”
    赵梧连连赔不是，“下官不敢不敢，只是如今派出去的衙役侍卫都没有寻到人，是不是咱们明日天亮再去寻找啊？”
    陈从善皱眉道：“山崖下情况难以预料，不过既然没有见到尸首，那就说明侯爷必定性命无虞。赵大人，近云峰下可有必经之路？”
    赵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五连山山体连绵，就单单一座近云峰，就占地广阔，许多地方更是从未有人涉足过，若说必经之路……那还真是不敢定论。”
    陈从善想了想，“今夜继续派人在近云峰山脚下驻守，万一见到侯爷他们可以接应。明日再派几队人手沿不同方向开山探路，一寸一寸的搜寻！”
    赵梧听了这话忙道：“陈大人的主意极好，那明日下官便调来守城的州兵一起巡查，也让今日辛劳了一天的兄弟们歇一歇。”
    陈从善点点头，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山洞中的火堆时不时爆出噼啪的声响，在干树枝燃烧殆尽后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箫云皎睡的昏昏沉沉，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冷，下意识的往身旁温暖的热源靠近。
    黑暗的山洞里很是安静，是个用来休息恢复体力的好地方，沈煜舟放松下来也睡着了。不过他睡觉素来警醒，何况又在这荒郊野外，所以当箫云皎靠过来的第一时间，他便睁开了眼睛。
    山间夜里风寒露重，她该是冷了吧。
    沈煜舟看了一眼熄灭的火堆和用光的树枝，僵硬的脱下外衫罩在箫云皎的身上。似乎是感觉到衣衫的重量，她蜷缩着不安分的动了动。
    沈煜舟不知道为何，连呼吸都暂停了片刻，见她没有醒来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可薄薄的外衫也不能给她带来多高的温度，没过一会儿箫云皎又开始无意识的往他这边靠近——
    沈煜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身边软软的一团直往自己怀里拱，就好像要挂在他身上似的。
    他在黑暗中思考了许久，慢慢抬起胳膊，绕过她的脖子把人搂在怀里。箫云皎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巢穴，这种温度让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又在沈煜舟胸前蹭了蹭。
    安抚的拍了拍怀里的人，沈煜舟把方才脱下的外衫盖在两人身上，倦意和暖意一齐涌上来。心口好像流过一滩暖洋洋的水，无声的在两人周围温温柔柔的晕染开。
    感觉不过才睡了片刻，再睁眼天就已经亮了。
    箫云皎迷离着睁开眼睛，入眼却是一片绣着竹叶的墨色衣衫。
    她慢了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沈煜舟的怀里睡了一夜。
    难怪不觉得冷。
    她脑海中呆愣着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再下一秒，灼热的感觉涌上了双颊，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抬头想要确认一下沈煜舟是否醒来，谁知她才刚刚一动，就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眸。
    “醒了？”沈煜舟扶着她坐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
    他自然的起身整理好衣衫，箫云皎忙着害羞，没有发现沈煜舟发红的耳垂。
    起身活动了几下，箫云皎猛地想到昨日沈煜舟还有些发热，忙问道：“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沈煜舟底子好，虽然昨日受了些伤有些发热，休息了一夜竟然也退热了。
    “我没事了，走吧，今日还要赶路。”
    他们趁着溪水洗漱一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后，顺着东边往前走——嘉州城在近云峰的东边，沿着一个方向走早晚会看到出口。
    不过这个想法在日上中天时被否认了。
    从变得十分狭窄的山谷走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色，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震惊的神色。
    他们竟然走到了平坦的土路上！
    “这是……山路？”箫云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条突然冒出来的小路发出疑问。
    沈煜舟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明明一路是沿着山谷朝东走，怎么半日之后却来到了一处山间小路上？且看四周的景象，这里和近云峰相差甚大，好似不是同一座山。
    “这条路上有许多车辙，应该是时常有人经过，我们沿着这路走一段，看看能不能遇到路过的车马借乘一段。”沈煜舟观察过后道。
    这条路不知通向何方，两人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周围有人家，正准备坐下歇歇，却听到了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箫云皎心中一喜，脚步却没有挪动，和沈煜舟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心里和自己有些同样的想法后，跟着他走到了不远处一块巨石的后面。
    马蹄声，车轮声越来越近，他们渐渐看到了一队装载着不少箱子的马车，随行的成员都很强壮，穿着粗布衣裳，一派下人装扮。
    “看着像是送货的商队，你在这里藏着别出去，我去和他们交涉一下。”沈煜舟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走上前去。
    沈煜舟微微一笑，向商队领头模样的人拱了拱手纵然此时他衣衫脏乱，却仍然显露着一股贵气。
    他温声道：“叨扰诸位，烦请见谅。在下与夫人原本要去登山踏青，怎料恶仆勾结贼人谋财害命，我与夫人侥幸逃脱，却不慎迷失了方向，在此见到诸位实在是在下之幸，还望各位指个路，从此处如何去往嘉州城？”
    他态度谦和，礼数周全，怎么看都不像是恶人，商队众人便放松了警惕，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儿是云州地界，离嘉州城可远着呢，需得绕着山路走几十里才行。”
    沈煜舟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不在嘉州地界，想来是被山中崎岖的路迷惑了双眼。
    商队老板也想到了他们面临的困境，热情的说道：“不如我们捎您一段吧，我们去云州城送货，虽然不是嘉州，可到了城中你们就可以租用车马或联系朋友，总比在这荒山野岭徒步前行要好啊。”
    沈煜舟想了片刻便向商队主人道谢，“还烦请您稍待片刻，我去叫夫人过来。”
    他们说话的功夫，箫云皎也从巨石后走了出来，见沈煜舟过来便知晓他是和这商队说好了。沈煜舟小声和她说了两句，便拉着她走上前去。
    箫云皎低垂着眼眸向商队主人福了福身，随后就躲在沈煜舟身后，外人看来就是一队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商队主人在见到箫云皎的那一刻便更加热情起来，还邀请他们到马车上休息，沈煜舟道了谢，扶着箫云皎坐上了马车。
    到了车上，商队老板和他们热情的交谈了一番，互换姓名。
    “在下姓云，云行远，这是我的夫人栾娘。”沈煜舟面不改色说了个假名。
    箫云皎听他自称姓云，抬眼看了他一眼，却见这人神色如常，仿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她的心跳乱了几拍，连后面被称作是他夫人都没有这个姓氏让她在意。
    商队老板没有多想，直言道：“在下姓郭，贱名不值一提，家里行四，大家伙都叫我一声郭四哥，我看我比兄弟虚长几岁，若是不嫌弃，你就这么喊我吧。”
    沈煜舟谦和的笑了笑，叫了声郭四哥。
    郭四哥十分体贴，看他们神色疲惫，贴心的说去手下的马车挤挤，让他们小两口在这辆车中休息。
    他下车后，箫云皎不太放心的问沈煜舟，“这人可靠吗？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沈煜舟摇了摇头，“他不过是看我们衣着华贵，想要落我们一个人情罢了。”
    方才他已经打量过，这商队就是普通的商队罢了，不过这郭四哥却有些头脑，行商之人讲究多个朋友多条路，如今帮了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给自己留下一个善缘。
    能遇到这样的人算他们俩运气好了。
    箫云皎这才放下心来，“等回去之后要备下厚礼相送，也算是报答。郭四哥淳朴良善，日后必然会有好报的。”
    沈煜舟点头，“虽说不知为何跑到了云州地界，可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寻找，定然是城内也出了变故。等下见到城镇我们就下车整顿，想办法联系上陈从善他们。”
    他说完后便靠着车厢闭目休息，他们如今确实状态不佳，箫云皎见他睡下，也有些疲累，靠在他身边昏昏欲睡。
    山路崎岖，马车摇晃的厉害，箫云皎并不能睡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听到了马车外头一阵很大的喧嚣声，朝着他们，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