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春霞和吴大早已起床，一个做早饭，一个劈柴，到和寻常农家夫妇别无二样。
    看他们从屋里出来，春霞在灶间笑着对他们道：“起来了，准备吃饭了。”
    吴大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吭声，吴愁吴忧两个孩子倒是跑过来规规矩矩的跟箫云皎行了个礼。
    “栾先生好。”
    箫云皎笑着摸摸他们的头，“你们好呀。”
    吴忧拉着她的手，“先生，你可以跟我去二妞家找她吗？我跟她说了我有个仙女先生，她都不相信我。”
    吴愁拉着她的另一只手，“不行，先跟我去找虎子。”
    看来两个孩子是把她当成炫耀的对象了。
    箫云皎垂眸想了想道：“二妞虎子是谁呀？”
    “二妞是我的好朋友，还有凤丫、小兰、平平……”吴忧说了一大串名字，“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吴愁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盯着她，“先生可以跟我们去吗？”
    箫云皎没答应，看了一眼吴大，“我们是你爹爹的客人，还要他同意才可以。”
    吴愁吴忧就转而去吴大身边，一口一个“爹”“求求你了”“好不好嘛”缠的他竟然松口答应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信他们掀不起风浪，吴大竟然同意了沈煜舟也和他们一道。
    走出院子，箫云皎留意着这个村子的景象。
    南边是一片开垦平整，不大的田地，一直连到山脚下。北边间隔坐落着两排房屋，屋前屋后都种了果树。院内养鸡养鸭的都有，几个孩子在门前空地上玩泥巴。
    想起沈煜舟的话，箫云皎特意观察了，这个村子真的没有老人。
    吴忧老远看见几个孩子，高兴的叫了起来，“二妞！我把我家的仙女带来了！”
    这一嗓子吸引来了一群小孩子，很快他们身边就围了一群。
    “你真的是仙女吗？”
    “她这么漂亮，肯定是仙女。”
    “仙女怎么穿得跟我娘一样？”
    “你是仙女的护卫吗？你们都是天上的神仙吗？”
    一个个问题问的箫云皎晕头转向。
    沈煜舟开口帮她解了围，“我们不是神仙，是来教吴愁吴忧读书的夫子。”
    小孩子们的问题很快问到了他身上。
    “什么是夫子？”
    “读书干什么？”
    “夫子就是教人读书识字的人。”沈煜舟一一解释，“读了书识了字，人就会更加明事理，也会更漂亮。”
    “像仙女姐姐一样漂亮吗？”
    沈煜舟看了箫云皎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们要读很多很多书才行。”
    吴愁这两天也跟他们熟悉了，慢慢褪去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得意洋洋的很一群小孩炫耀着昨天刚刚学会的《三字经》。
    等他们再回吴大家里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一群甩不掉的小尾巴。
    “娘，我想让二妞她们跟我一起读书。”吴忧拉着春霞的手晃啊晃。
    春霞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一堆孩子，笑道：“好啊，不过他们的娘亲答应了吗？”
    吴忧重重点头，“答应了。”
    春霞便笑着和箫云皎开口，“妹子，真是辛苦你了。”
    箫云皎摇摇头，“没事，就是可能要我夫君帮帮我。”
    沈煜舟配合的在一旁笑得人畜无害，把柔弱的公子哥演的活灵活现。
    春霞自然没二话。于是每日的课便由教两个孩子变成了教一堆孩子。
    沈煜舟也成了他们的夫子，而且很快孩子们对他的喜爱程度就超过了箫云皎。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每次教完了课之后都会给他们讲个小故事。这些故事有的是说山野精怪，有的是说巷陌杂谈，他的讲述又言辞生动，颇为引人入胜，一连五六日都不带重样。
    “云哥哥，明日你还给我们讲嫦娥仙子的故事好不好？”二妞趴在桌上意犹未尽的问道。
    沈煜舟却摇了摇头，不像前几天一样有求必应了，“我肚子里的故事快要讲完了。”
    吴愁大惊，“云哥哥这么厉害，故事也会讲完的吗？”
    沈煜舟喝了口水，“当然了，编故事需要多听各地风土人情，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人告诉我很多他们那里的事情，这才有了你们听到的故事。”
    几个孩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我们也跟你说这里的事情，你是不是就有新故事讲给我们听了？”吴忧仰着头问。
    “当然了。”沈煜舟露出笑意，“不过……不能让你们爹娘知道，我怕他们知道了以为我才疏学浅，不让我再教你们读书了。”
    这可是孩子们都不想发生的，一个个都捂紧了嘴巴保证绝对不告诉家里大人。
    “想不到你还挺会糊弄小孩儿。”孩子们走了之后，箫云皎笑着对沈煜舟说。
    沈煜舟把笔墨收好，随口道：“这有什么难的，他们比你跟傅铭渊小时候好糊弄多了。”
    箫云皎一愣，品味出不对劲儿来，“哎，你都糊弄我什么了？”
    沈煜舟这才发觉说漏了嘴，“没有，我说的是傅铭渊。”
    箫云皎凑到他背后幽幽道：“离开这里再说。”
    收拾好桌子，外头春霞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这些日子她变着花样的给他们做好吃的，院子里的鸡都杀了好几只。
    吴大在饭桌上一向无言，今日却开了口，“明日我要出门一趟。”
    春霞瞪他一眼，“这才回来几天就要出去，家里还有客人呢，你又要去哪？”
    吴大淡淡道：“去把欠款收回来。”
    多的一句都没说。
    春霞端着碗没吭声，表情却明显不太高兴，直到吃完饭都不置一言。
    这却给了沈煜舟和箫云皎更大的空间去筹谋脱身之事。
    接下来的一两日，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个遍，沈煜舟也说话算话的给了他们更多精彩的故事。
    第三日的夜里，他和箫云皎并肩躺在床上，小声开口，“我或许知道了这个村子的秘密。”
    箫云皎闭着眼却没睡着，“我或许也知道了。”
    “这是私兵的驻扎地。”
    “他们是私兵。”
    两人一起说道。
    东晟的将士都由兵部登记造册，再统一由将帅持虎符调令，就连皇家的亲兵禁军都不例外。每次大战过后都会重新造册，以此保证兵力均衡充足。
    在册之外的则是私兵。
    私兵和护卫大不相同，他们有制式，有将帅，有武器，并且人数是各个王公贵族家护卫的千百倍。豢养私兵的人……其心可诛。
    “我们现在不能只求脱身了。”沈煜舟道。
    “要把他们藏兵刃的地方摸清楚，这个村子的男丁有百余人，那像这样的藏兵之处还有哪里？”箫云皎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沈煜舟皱着眉头道：“不知道吴大什么时候回来，算算日子书信应该到京城了，希望他们动作快一些，也希望他们能看到我在信上留下的记号。”
    “你什么时候在信上留下记号了？”箫云皎仔细回想，那封信好像没什么特别。
    “我之前偷偷在树上摘了个野果藏着，那果子极酸，汁液会在火烘烤之下显现出痕迹，我就是用它趁吴大不注意偷偷做的记号。”沈煜舟淡淡揭过，其实当时他也是冒了很大风险，还好吴大没有发现。
    “接下来……就看舅舅他们的了。”
    箫云皎道：“我失踪这么久，南鹤大约会飞鸽向京城求助，但并不敢报太大希望，他们能瞒住出岫的身份就很不容易了。”
    沈煜舟翻了个身，“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没有，且沉住气，看看接下来会怎样吧。”
    ……
    夜幕之下，一行轻装简从的队伍快马穿梭在官道上，已经连续赶了三日的路。
    行至云州外五十里官驿，领头的黑衣人下马小跑入内，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
    “兵部办差，快去换马。”
    官驿的官差看清令牌丝毫不敢懈怠，忙去把几人骑的马换成后院马厩里头膘肥体壮的。
    “公子，这儿离云州不远了，咱们是连夜入城还是明早再入城？”同样黑衣打扮的人问着领头之人。
    那人一身黑衣，俊美的脸庞没了往日总是嬉皮笑脸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正是傅铭渊。
    傅铭渊皱着眉想了想，“夜里入城动静太大，咱们就在此处休息，明日城门一开，即刻入城。”
    赵舅舅和他说沈煜舟和公主被人绑架的事情时他正在为沈侯爷坠崖失踪这个消息担忧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可谓是心急如焚。
    好端端的去嘉州避暑当钦差，还能把人当坠崖了不说，连公主都成了他的爱妾！这下更好了，两个人还被绑到了土匪窝里！
    傅铭渊是真的没辙，转头就去找了沈煜舟的老爹沈廷山。
    沈廷山虽说腿脚不便身子大不如前了，头脑却还是清醒明白，当即就要进宫面圣。可还没出沈府的大门，就听门房说门外来了个公子，自称是公主府的门客！
    想到这，傅铭渊看着刚从马上下来虚弱的不能行的江逸珩关心了两句，“江先生还撑得住吗？”
    江逸珩牵起嘴角，“在下无碍。”
    只是行走间腰背不似往日挺拔。
    傅铭渊看他还撑得住，就问道：“明日入城之后，先生有何打算？”
    此人他不熟悉，可他找上门来时却拿着长公主的信物，叫人不得不信他两分。
    “我们入城之后，去找许攸。”江逸珩解释道：“此人为人正直，且上任知府没多久还不会被人拉拢，我们有兵部的令牌，找他借兵不成问题。”
    傅铭渊眉头不展，“五连山山脉广阔，又处云州嘉州交汇之地，纵然是有煜舟一路留下暗号，也比大海捞针容易不到哪里去。何况嘉州那边一直没有找到人，一定是有问题，我们要以什么名义去搜山呢？”
    江逸珩吐出个字来，“等。”
    等什么？他们连夜赶路马都换了好几波，难道不是要在绑匪收到钱撕票之前把人救出来吗？
    傅铭渊担忧的不得了，他可不像江逸珩一样能沉得住气，“等什么啊？”
    “等绑匪自己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