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龙宫之行（一）

    
    “……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居然会出手救他。”
    “同门而已。”
    意料之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清冷漠然，明明才认识不久，陡然听到，却仿佛已经存于记忆深处很久了，忽然被触碰，恍惚的战栗感从心底窜起。
    然而再一听，才知不过是幻觉罢了。
    “简……师弟？”施玄玑声音沙哑，撑着地坐起身子，这才发现是在一处山洞里，四周是黢黑的岩石，一股潮气弥漫在空中，触手的地上也是湿漉漉的。
    正在翻从那两名修士身上夺来的储物袋的妙聪笑道：“嘿，他醒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简亦之本来正在疗伤，一睁眼就见施玄玑一脸“怎么会是你在这”，心里不由又不痛快了起来，冷笑一声，“你以为是我要救你的，若不是，”卡了一下，他才继续道，“因为霄澄师伯待我不错，我才不会救你。”
    “原来真是师弟救了我，”施玄玑丝毫没被他的恶言恶语所影响，反而语气诚恳地道，“多谢师弟救命之恩。”
    这么一来，简亦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没什么。”
    施玄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向另一边的妙聪，柔声问道：“在下施玄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他才发现妙聪身上魔气环绕，“道友”二字不由卡在了喉咙口，换了个称呼，“呃，姑娘？”
    “我叫妙聪，”妙聪抬眼看向他，惊奇地道，“你真是他师兄？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施玄玑哂然：“千人千样，我师弟虽然脾气不太好，但……”
    “你说谁脾气不好？！”简亦之咬牙。
    “是师兄说错话了。”施玄玑连忙道歉，话还没说完，不知牵动了哪处伤口，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色又退了下去，脸色苍白如纸。
    简亦之气得不轻，又发作不得，最后在他连绵不绝的咳嗽里扔过去一只玉瓶。
    拔出瓶塞，是一粒紫阳丹。
    施玄玑捏着玉瓶，一时愣在原地。妙聪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在那二人身上找到的，一共有两粒，药效还不错，你昏迷的时候你师弟已经喂了一粒给你，不然你怎么会醒这么早。”
    “闭嘴！”简亦之黑着脸，可惜还是迟了，妙聪快言快语，已经都说完了。
    他一抬头，正对上施玄玑看过来的双眸，里面似有试探，有不解，有诧异，还有感激，当四目相对时，渐渐升起一层浅浅的笑意，如天上的星河，灿烂又柔软，吸引着他人的心神。
    简亦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匆匆挪开眼，又觉得不对，好像显得自己怕了他似的，重新看回去。
    “你看什么看？！”简亦之没好气地道。
    施玄玑无辜又茫然，不知道自己又有哪儿惹到这位师弟了，不过他也习惯了，并未放在心上，想了片刻，轻声开口：“简师弟……”
    简亦之不耐烦地皱起眉。
    “师弟大恩，无以为报，”施玄玑取出一个白玉瓶，轻轻笑道，“这枚九转凝神丹便送给师弟吧。”
    简亦之愣住，狐疑地看着他。
    施玄玑神情真诚。
    简亦之目光慢慢落在玉瓶上，若换个人，他定然就接受了，但面对施玄玑，总有些拉不下面子……
    施玄玑将他眼里的挣扎尽收眼底，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见简亦之脸色又开始变黑，这才忍住笑，撑着墙慢慢爬起来，往简亦之身边走去。
    “你干什么？！”简亦之如临大敌，如果有毛的话，恐怕已经炸起来了。
    施玄玑没好气地在他身边坐下，将玉瓶塞到他手中。简亦之手指动了动，冷哼道：“这样倒也扯平了。”然后才将玉瓶收起来。
    妙聪拎着两个储物法宝走了过来，扔了一个给简亦之，好奇地打量着施玄玑，解释道：“这是从追你的那两人身上搜来的，”顿了顿，她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怎么被他们追杀的？”
    施玄玑苦笑：“我们都是为了千年玄阴玉来的，他们暗算了我，我杀了其中一人，才跑了出来，”说到这里，他这才想起来问：“不知那二人如何了？”
    “被我们杀了。”妙聪说。
    施玄玑十分愕然，那二人都是金丹修为，且还有一人是金丹中期，虽然起初被自己伤到了一点，却也不好对付。眼前的女魔修是金丹初期，但简亦之才筑基大圆满……
    妙聪说：“你别看我们看起来好好的，也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你师弟，他当时为了……”
    简亦之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哦……”
    施玄玑收起探究的目光，垂下眼，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在哪？”
    “当时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你，眼看就快断气了，赶回城里肯定是来不及了，你师弟说这里没有云丝金艮蛟的气息，我们干脆就冒险进了蛟洞疗伤，附近的妖兽摄于云丝金艮蛟素日的威压不敢前来，这里反而安全。说来也奇怪，那只云丝金艮蛟不知道去哪儿了，玄阴玉也找不到，”妙聪嘀咕，“该不会被谁拿走了吧……”
    施玄玑看着她，眸子漆黑温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声道：“妙姑娘也是为了玄阴玉来的？”
    “是啊，”妙聪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未雨绸缪。”
    “你们怎么都要玄阴玉，这个玄阴玉有什么用？”简亦之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施玄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受师尊所托，又想着千年的比普通的好，才想来试试运气。”
    简亦之嗤笑一声。
    妙聪为他们解惑：“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玄阴玉是制作延寿丹的一味主药，年份越久的玄阴玉，做出来的延寿丹效果越好，普通的玄阴玉做出来的延寿丹能延长百年寿命，千年份的玄阴玉可以延寿五百年，玄阴玉是黄泉海底一种朱红的海珊瑚形成的，只有黄泉海有，所以才会有很多人来这。”
    施玄玑这才明白，为何那日师尊嘱托自己时，会是那副神情……师尊已经一千五百多岁了，最多只剩下不到三百年寿元，却迟迟不能进阶元婴……
    他收回思绪，轻轻喊了声：“简师弟。”
    “怎么？”简亦之虽然烦他，却还是应道。
    “那枚九转凝神丹给了师弟，我想去取千年凤还草，只是眼见西海龙宫出现在即，我这一身伤恐怕没有一两个月养不回来，师弟能否陪我一同进龙宫去取千年凤还草。”
    他一头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脸色苍白，更衬得眼睛漆黑如墨，又似玉石一般润泽柔和，这样略带哀求看着你时，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心软。
    哪怕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装的，简亦之还是忍不住应了下来：“好……”
    “你们千万别去西海龙宫！会出人命的，”妙聪突然插嘴，急道，“你们不知道，今年魔域里……”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岩石噼里啪啦落下，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就好像有什么外力生生把这座礁石山给撕成了两半，海水倒灌了进来，流入洞穴深处，形成了一个漩涡，爆发出巨大的吸力，他们三个人在这股吸力面前竟然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蚂蚁一样，所有的挣扎没有一点作用，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吸了进去。
    当再睁眼时，他们发现已经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这是一个空旷的地方，脚下铺着整齐的白玉砖石，不远处有连绵不绝的建筑群，金碧辉煌，不知合几。
    “完了完了。”妙聪脸色发白，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石碑，嘴里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两个字。
    简亦之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碑上用古篆刻着四个字——龙宫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