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更上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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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要撞烂一辆车，那就开一辆更牛更结实的车啊。
    二十四  更上层楼
    芝麻开门的总部气势宏大，即便是夜里也灯火通明。负责迎接的刘秘书说在芝麻加班是家常便饭，一旦哪一天不加班了，比如到了下班的时间发现人真的都下班了，那可能就是出问题了。
    关于这个公司，之前在网上秦奋斗和冯佳佳已经膜拜般看了无数遍图片了，没想到有一天能来参观，而且还是吕总的亲自邀请。虽然刘秘书晚上八点多给他们打的电话，到这地方都九点了，但奋斗和佳佳还是心潮澎湃。
    吕总的办公室不算太大，起码离奋斗他们的想像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这里似乎有一种“场”，反正本来很紧张的奋斗刚进来不长时间就觉得内心很平静了。吕总本人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却又不乏和善。
    刚喝一口茶，奋斗就由衷地赞叹一声“好茶”。
    吕总笑盈盈地：“小秦啊，我真的很欣赏你的勇气，和你们年轻人接触我觉得自己能学到很多东西。”
    这句话瞬间征服了奋斗，奋斗不好意思地回应：“吕总，不瞒您说，我那天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其实，其实您一直是我的偶像。”
    吕总：“你们众开公司我了解了一下，还是蛮不错的嘛。而且，你本人是梅开二度啊。”
    奋斗明白，吕总早已经充分调查了他和众开，所以他也决定知无不言，毫不夸大。
    “小秦啊，你知道吗，大家基本看到的都是冰山上的1％，而没有看到冰山下的99％。而这99％，才是成就一件事情的基石。”
    冯佳佳：“吕总觉得强龙他们出钱让我们的用户删除我们的软件，这应该就是那99％吧。”
    吕总友善地哈哈一笑，很明显，他不反感冯佳佳的虎劲儿。
    吕总喝了一口茶，反问：“古往今来，任何成功的帝王将相，或者现代的企业，都有一些不能公开的秘密啊。我问过我主管投资的副总，为什么要投资强龙，除了我们看好最后一公里生鲜电商这个行业之外呢，强龙的金大开是这一行业执行力最强的创业者了。”
    奋斗不卑不亢：“那是在您认识我之前吧。”
    吕总哈哈大笑：“小秦啊，你也非常优秀，非常优秀。生鲜果蔬电商这个行业，最需要的是什么？执行力，你和金大开都很优秀啊。”
    奋斗：“可是，如果不是昨天我在大会上一闹，下个月可能我们就得关门了。”
    吕总没有直接接奋斗的话，而是问他：“如果你要撞烂一辆车，你该怎么办？”
    奋斗：“啊？那就开一辆更牛更结实的车啊。”
    “没错，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用肉身去撞坦克。你必须跳上另一辆战车。”
    奋斗明白吕总在说什么：“我们找了好多VC，但他们一听说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强龙背后的老板是您，就都不敢投了。”
    “想必你也清楚，互联网公司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老二，一定是经过无数的拼杀之后，老大战胜了老二，或者买了老二。但这个过程是非常惨烈的。你听说过当年分众和聚众的故事吧，还有美团和大众点评，当然了，还有滴滴和UBER。”
    奋斗点点头：“感谢吕总拿我们小小的众开和这些互联网大公司比，相比之下，我们太弱小了。”
    “不要妄自尊大，但也没必要妄自菲薄。如果以后你们做大，必然是惨烈的厮杀，资金不够的话，必然失败。而且是倾家荡产般的失败。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不敢投你们的原因啊。”
    在精明的吕总面前，秦奋斗知道自己所有的牌都出尽了。
    虽然晚上九点多了，但吕总依然很忙碌，会面非常短，只有十五分钟，吕总必须继续做其他工作了。
    和吕总之间没有进行任何实质问题的交谈，但奋斗一直在回想吕总的那个问题：如果你要撞烂一辆车，你该怎么办？
    从吕总办公室出来，奋斗和佳佳被请到了另一间会议室，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刘秘书赶忙起身：张总好。
    这个中年人一看就气度不凡，经过介绍，其实是芝麻开门负责投资的副总。别看是副总，身家也有百亿人民币以上。
    张总不怎么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小秦，我们吕总很欣赏你，为了避免以后的厮杀，我决定强龙和众开合并。”
    张总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恩赐的感觉，可是秦奋斗却并不反感。
    “那么，我们如何操作呢？”冯佳佳问。
    “这样吧，你们自己估个值。”张总喝了一口水。
    奋斗犹豫了一下哆嗦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两千万？”张总问。
    奋斗点点头。
    “不行。”没想到这个张总居然一点都不讲谈判技巧。
    奋斗说出这个数字也的确是哆嗦着，因为在此之前恐怕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怎么可能值两千万。现在金大开连420万都不愿意出了。
    “那，那您说呢。”奋斗问。
    张总伸出三个手指头。
    奋斗和冯佳佳对视了一下，冯佳佳脱口而出：“三百万？”
    两人在用眼神交流，三百万到底行不行，还不如几个月前金大开说的那个数呢，人家还多给了一百二十万。
    张总说了一句话，把他们俩都噎住了。
    张总说：“三千万。”
    冯佳佳有些疑惑：“人民币？”
    “当然了。具体操作是这样的，强龙出两千万人民币收购你们66.7％的股份，两家公司合并。然后芝麻开门再投资一个亿作为VC投资，用于你们和强龙一起继续扩展市场。”
    奋斗：“那么，我们的团队呢？解散？”
    张总：“那怎么可能，我们看好的就是你们的团队。还有你本人。”
    奋斗：“那我依然是CEO？”
    “当然了，合并之后你们两家公司用一个平台，众开负责一部分区域的直营店，但要归强龙管。”
    “也就是说，我作为强龙的子公司的CEO，还是要归总公司管？”
    “是的，但是你将拥有你管辖范围内的自主权。这件事是这样的，这两千万现金是给你们个人的，用来买股权。以后公司发展的资金我们还将继续提供给你们。总额是一个亿给到强龙，至于分给众开多少发展资金，那是以后再研究的事情了。”张总果然效率很高，几句话点清了要点。
    晚上，躺在快捷酒店不太舒服的床上，喝了酒的奋斗却彻夜难眠。
    就在刚刚，奋斗接到了女朋友宫橙的电话。
    “这么晚还没睡？”电话那头的宫橙语气充满了关切。
    “嗯，今天高兴，晚点睡。”
    “我全程都看到了。”
    奋斗感觉到宫橙好像欲言又止。
    “小橙，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呢？”
    “我当然很高兴了，非常高兴，你的表现太优秀了，谁都知道这肯定会改变众开的命运。你们创业伉俪太能干了。”
    奋斗这才明白宫橙为什么不高兴。
    “小橙，都是媒体瞎写的。”
    “不是瞎写，其实我明白你们俩的关系，我刚认识佳佳的时候也嫉妒她和你为什么那么默契。后来我才知道你们俩在一个房间同居过很久。”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啦，那不是同居啦，我们那个时候确实没有地方住啊。”
    “我还知道，那个男朋友刘总其实是假的，是她用来刺激你的，她对你多好啊，多用心啊，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奋斗几乎能闻到电话那头的醋味。
    奋斗此时并没有急于解释，像宫橙期待的那样解释，因为他的心头的确百爪挠心，他很明确自己真心喜欢的是谁。
    旁边床上的冯佳佳翻了一个身，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还不睡啊。”
    电话那头的宫橙听了个真切，她当时就泪流满面。
    奋斗赶紧下床，跑到卫生间里去解释：“啊，小橙，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俩的确住在一个房间里，但我们真的没什么，这个酒店只剩下一间房了。我们俩以前在众开小饭店的时候天天住在一间屋子，已经无碍了，所以这次才住一间房的，是两张床，两张床。也是为了省钱啊，为了省钱。”
    在电话那头哭了半天的宫橙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话：“奋斗，你不要骗我，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冯佳佳？”
    奋斗拿着电话，在卫生间里迟疑了好几秒。
    宫橙反而冷静了：“奋斗，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分手吧，我说真的。”
    卫生间里的奋斗貌似能听到房间里冯佳佳轻轻的鼾声，能闻到她的体香，那一刻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好吧。”
    第二天一早，奋斗和佳佳就赶回北京了。当天下午，他们就找来了林鹤，老卢，四位股东开始研究这件事。
    林鹤表现得最兴奋：“天啊，两千万的现金啊，我至少，能分到几百万吧，哈哈，我可以在北京买房子啦哈哈哈哈。”
    “我觉得不太妥当吧，表面看上去，咱们得了现金，而且我们现在的估值确实不值三千万，但你看这几天咱们的下载量激增啊。而且，强龙再也不敢用下三滥的招数对我们啦。我们还用得着芝麻开门的怜悯吗，如果我们继续跟他们干，说不定半年后估值会提高一倍。”老卢的分析也很理性。
    奋斗接过话来：“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必须要认清一个事实。虽然这几天那次事件的风潮还在，但过几天大家就忘得差不多了。强龙最多压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等公众彻底忘掉这件事了，他们还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甚至采用更无耻的方式来欺负我们。谁让他们资金量大呢。”
    冯佳佳：“我们也可以融资啊，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天来了至少十家天使投资人啊，咱融钱跟他娘的干。”
    奋斗：“我觉得吕总是有远见的，现在的最后一公里的确需要大量烧钱，如果有哪一个大的投资人投了咱们的话，那么最后势必和芝麻开门决一死战，恐怕会双输啊。”
    奋斗非常明白其实现在正值互联网大会自己创造的事件营销的风潮，要是过了这个劲，恐怕就不值这个价了，而且，芝麻开门也想息事宁人，两千万对于众开来说，肯定占大便宜。自己想要做大，必须借助资本的力量，就是不用芝麻开门的，也得用其他公司的，到时候估值还不一定是三千万呢。
    众开的“股东大会”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大家决定晚上继续讨论。
    奋斗觉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压抑。冯佳佳知道，每每这个时候，奋斗就会去豆腐厂。
    卤冰花豆腐厂的车间里，奋斗正在把已经做好的一锅一锅的豆腐装到豆腐板里。好容易忙完了才走出车间，看到了冯佳佳。
    两人相对无语，冯佳佳知道奋斗一直在犹豫，她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在厂区里散步。此时夕阳西下，奋斗已经记不得两年来，在多少个如此美不胜收的黄昏，他奋力骑着电动车带着外卖穿梭在大街小巷。多少美景无暇欣赏，多少美人的心思无暇体味。
    “奋斗，我们联合创业的这两年，你的决定一直都是正确的，这一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依然正确，但我听你的。”
    “其实，我内心深处也倾向于跟芝麻开门干。”
    “那你犹豫什么呢？”
    “我选错行业了。”
    “什么？”
    “我是说，生鲜果蔬社区OTO这个行业。”
    “你的意思是这一行竞争太激烈？”
    奋斗：“这一行并非小众行业，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越是这样的行业往往成功者只能有一个，如果选择这个行业，其实就意味着极低的成功概率。以前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我才明白。”
    冯佳佳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过吗，强龙占据了66.7％的股份，芝麻开门又再追加一亿元，意味着我们已经沦为最小的股东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接受他们的诏安，其实，其实强龙随时能取消你的CEO职务，咱们这么做其实真的把众开给卖了。”
    奋斗：“如果他们非要这么做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宁愿拿着这些钱，开始第二次创业。”
    冯佳佳：“我有一个直觉，他们一定会那么做的。”
    奋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盯着冯佳佳，突然握住她的手：“佳佳，我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佳佳脸色微红。
    奋斗：“我决定放弃这个行业了。”
    佳佳：“放弃众开，放弃卤冰花？”
    奋斗：“是的。这不是意志薄弱，再继续拼下去，最终输的一定是我们。而我们损失最大的，是我们的时间。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说‘莫忘初心’，你还记得我说过吗，芝麻开门的吕总创业的初心就是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可是后来呢？既要不忘初心，也要更上层楼。好的创业者，应该不断变化以适应市场的变化。”
    佳佳微微一笑：“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说过，我都听你的。”
    奋斗握住佳佳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漫步在落日的余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