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雅在温兰走后,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慢慢地走回课室,想着温兰告诉自己的计划,她的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
温兰此刻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一想到可以借刀杀人,自己只需隔岸观火,便忍不住翘起嘴角。
课室里,平日里围着温兰转的几个小姐见她几日来阴沉的脸色此时竟如沐春风般,纷纷涌上前去,问道:“兰儿啊,今日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笑得这么开心。”
“嗯,是好事,极好的事,哈哈。”说着她笑得更加柔媚。
柳新雅也缓缓走进来了,虽然她眼眶微红,但是眼里闪烁着微光。
安宁将军府的二小姐何清怡见了,拉过她的手,道:“雅儿啊,你眼睛怎么红了,谁欺负你了吗?”
“没,没有,我这是喜极而泣。”柳新雅朝她咧了咧嘴,本想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一想到温兰的叮嘱,她只得胡乱搪塞了一下何清怡,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好吧,既然雅儿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吧。”何清怡无奈地说道。
“清怡,等事情结束后我一定告诉你,好吗?”看到何清怡暗淡的表情,柳新雅连忙说道。
“嗯。”何清怡道。
柳新雅点点头。
而此时温菡还在和顾宁瑶大眼瞪小眼,完全没有注意到温兰等人的异样。
温菡瞪着顾宁瑶道:“好你个顾宁瑶,竟然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丢下我跑了。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大小姐,饶命啊,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实在是迫于世子的威压,不得已才跑走的。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顾宁瑶委屈巴巴地求饶,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不跑才怪,哼哼,不然怕不是要被我哥瞪死呢!
“还有下次?”温菡质问道。
“不不不,没了没了。”顾宁瑶道。
“那好吧,这次我就原谅你了,平身吧。”温菡挑眉道。
“多谢大小姐不杀之恩。”顾宁瑶朝温菡吐舌道。
稍微休息了片刻,上课的老师来了,是一位大概五十多岁,蓄着山羊胡的老人,他神情肃穆,道:“下午我们讲习《女诫》,请诸位小姐把《女诫》翻到《敬慎》篇……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与顾炘晨上课时的情景大相径庭,众小姐们昏昏欲睡,有的用手勉强撑住自己的头不往下掉;有的把书立起来,以遮住自己昏睡的脸;有的直接破功,趴在桌上装死。
老先生虽然对这般情景屡见不鲜,但是长期受到封建礼教及尊师重道思想的洗礼,他还是大发雷霆了,两撇灰白的山羊胡都快气得飞上天了。
他停下念书的声音,喝道:“孺子不可教也!当今世家高门的子弟竟是这般模样,真是气煞我也!”
听到老先生气吞山河的怒吼,诸位小姐们终于从瞌睡的世界里苏醒过来,端端正正地坐好,生怕身体的一丝歪斜都会再次引起他的暴怒。
老先生见众人都坐正了,收敛了怒色,又悠悠地念起书上的内容。温菡虽然对这篇《敬慎》的文言某些具体语句不是非常地理解,但是,她大概也知道了这篇讲的是女子的四大德,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要求女子谨守贞操,注意言辞,打扮得体,并能做好饭菜,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
温菡想:虽然繁文缛节,条条框框是很多,但是,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念完了这篇的内容,老夫给大家解释一下,女子有四行,一是妇德,二是妇言,三是妇容,四是妇功。那么妇德,不一定要聪明绝顶;妇言不一定要伶牙俐齿;妇容不一定要打扮得鲜艳美丽;妇功不一定要技艺精巧过人。娴静贞节,能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这就是妇德。言辞和内容都要有所选择,不说恶劣粗俗的语言。说话选择时机而说,以免引起他人的反感。污秽肮脏的衣服,及时地清洗干净,把衣服晾晒得整齐。按时洗澡沐浴,身体保持干净,不存污垢,着装打扮得体,这是所谓的妇容。专心纺纱织布,不喜欢戏笑打闹,能做好可口的酒菜,用来招待宾客,这是妇功。此四项,是女人的大德,而不能缺少的啊。古人说:‘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意思就是说只要有心,做起来还是简单的。如今这良好风尚至汝这辈已寥落甚多,老夫实在忧心,望诸位小姐能时刻谨记《女诫》之内容,三省己身,方成大德。”
众人点点头,老先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一节课算是结束了,他板板正正地走出了课室。
待他身影的消失,众小姐纷纷抱怨起来:“哎呀,这《女诫》学习起来还真是刻板啊!”
“是啊是啊,再加上杨老先生的古板严肃,真是困煞我了。”
“好在终于退堂了,不然半条命都要没了呢。”
“还是世子好啊,不但玉树临风,而且啊,讲课还头头是道,引人入胜呢。”
“是呀,真希望每堂课都是世子上呢!”
“你想得倒是美啊!世子只能暂代一个月的课程啊。”
“……”
众小姐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从老先生、世子,谈到了点心甚至衣裳。
她们三五成群地走出国子监,各自坐上马车回府去了。温菡也与顾宁瑶告别后,坐上相府的马车回府去了。
小晴见温菡回来了,唧唧喳喳地说着今日府里又发生了哪些趣事,道是院里的朱厨娘创造了一道新菜,又是那老夫人院里的喜儿为老夫人跳了一支舞儿,听得温菡笑意连连。
“哈哈,看来今天发生的趣事儿可真不少啊!”温菡笑道。
转眼一天,第二日,照旧是国子监听学,温菡觉得自己恐怕要交代在国子监了。
这一路上,温兰一个劲儿地和温菡搭话,弄得温菡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挨到国子监,温菡想:这样下去我可能不被二姨娘整死,就先被温兰烦死了吧。改天是该整一辆自己的马车了,再让温华也坐过来。
不过说起来啊,二姨娘最近怎么这么平静。除了在我养伤时来过,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会又在整什么谋害人的计划吧?
温菡来到课室,依旧坐在了课室的后方,远离前面的众小姐们。
柳新雅在温菡进入课室之后便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见顾宁瑶还未来,便匆匆朝温菡走过来,由于走得有点急,她裙角都被桌角勾了一下,踉跄地扑到温菡面前。
“这位小姐,你有何事这么急吗?小心些!”温菡道。
“嗯,确实有些事,昨日下午你走得太急,这是世子要我交给你的,说是让你在今日下午散学后去找他一趟,具体地址和事宜都在上面了,你见了便知。”柳新雅面色如常道,心想,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恶。
“哦哦,可是,世子为什么不今天直接告诉我,非得要传信给我呢?”温菡疑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既然是世子叫你去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了。”柳新雅微笑道,但总是觉得她的微笑怪怪的,像是——可以挤出来的善意的笑容。
温菡对她笑了一下,道:“嗯,我知道了,多谢。”
“嗯。”柳新雅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待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一旁的何清怡道:“雅儿啊,你今天怎么去找温菡了啊?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哦,是因为世子有要事找她,让我传个信给她。”柳新雅神色有些别扭。
“这样啊,你昨日见过世子了?”何清怡问道。
“是啊,在你离开之后,我在国子监门口见到世子了。”柳新雅道。
“原来如此。”何清怡似信非信地点点头道。
与此同时,在柳新雅离开后,温菡盯着眼前的信纸,神色凝重,上面写着:“散学后于望学亭见面,有要事相商。”她总觉得怪怪的,看看信纸,琢磨柳新雅刚才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具体有哪里不对。
这时,顾宁瑶也来了,见她面目凝重,皱着眉头的样子,问道:“菡儿,怎么了?一大早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温菡示意她靠过来,低身说道:“刚才那位小姐交给我一封信,说是世子给我的,让我在今日散学后去找他。”
顾宁瑶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据她多年的了解,自己的哥哥找人谈话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熟的人传信,此事必定有疑。
她随即大剌剌拍了拍温菡的肩膀,道:“哎呀,菡儿啊,世子找你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瞧你这一脸衰样,真是的,哎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面前的本子,示意温菡纸上说话。
温菡刚开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顾宁瑶,你别幸灾乐祸啊,昨日的事,我还记着呢。”
顾宁瑶已在本子上写道:“此事恐怕有诈,千万要小心。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她开口说道:“哼!我这可是替你高兴啊,真是不领情哪。”
“替我高兴?我才不信呢!”温菡道,她在本子上写下:“嗯,如果你一同去,估计也会被支开,或者,你就在暗处跟紧我,可好?”
“好啦好啦,这件事跳过,跳过好吧,菡儿姐姐就你饶了我吧。”她朝温菡眨了眨眼道。
顾宁瑶抬头见柳新雅刚才僵直的身体好像放松了,这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今天一天都没有顾炘晨的课,果然挑了个好时间哪。
下午散学后,顾宁瑶假意与温菡告别,拐了个弯后,她又原路返回。
此时,国子监的门生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些授课的博士、助教在梳理教案。
顾宁瑶一定神,见一个油腻的青年正摇摇晃晃地地朝前走去,方向就是望学亭!糟了,她暗想。
她抬头环顾四周,忽然看见右前方的课室里开着一扇窗,里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不就是顾炘晨吗。
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教室,推开门一看,温菡竟然也在,她正坐在顾炘晨的对面,低着头,不只是在发呆还是在冥想。
顾炘晨抬头看她,脸色似乎很不好,她那声即将脱口而出的“哥”被硬生生吓回肚子里去了。
她问道:“世子,菡儿,你们怎么在这啊?那封信……”
温菡本想开口解释,顾炘晨抬头望了顾宁瑶一眼,温菡立即不敢说话了,准确地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原来,温菡和顾宁瑶在课室假装告别后,温菡就拿着那封信往望学亭走去,哪知刚经过一个拐弯处,就有人直接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巴,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那人严肃地说道:“现在按我说的做,不许大声尖叫。”温菡一听声音,是顾炘晨,顿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顾炘晨飞快地放下自己的手,但是残留在手心的温度迟迟不肯褪去,神色暗了暗,迟迟不语。
温菡见他还不开口,道:“怎么了?”
“……你等会儿继续往前走,然后在下一个拐弯处停下来,会有人假扮成你的模样,等她走出去之后,你再到这来找我。快去。”
温菡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对顾炘晨的很信任,见到他之后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迈开脚步,朝前走去。如果她此时转身,会看见顾炘晨紧握着拳头,眼神一直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待温菡走到下一个拐角处时,果然有一个和她同样打扮的姑娘在那,她朝温菡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温菡环视四周,见到前面假山处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不就是柳新雅吗。等她看不见她时,她转身往回走,突然看见斜后方的花坛边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人,正是章先羽。原来如此,她暗道。
待章先羽也过去了,温菡才小步飞奔起来,往约定的地方奔去。一小会儿后,她看见了顾炘晨的一身白衣,朝他一笑。
见温菡过来了,他的神色似乎才一松,但旋即又恢复之前的冷漠脸。
温菡还来不及停下与他说一句话,他便拉起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于是正如顾宁瑶所见,他们就到了这间课室。
“原来如此,妙啊,只是,那名假扮菡儿的姑娘怎么办?”顾宁瑶道。
“这个嘛,世子说,她自有办法全身而退。”温菡道。
顾炘晨起身,推开左边的一扇窗,望向远处。顾宁瑶和温菡也忘了过去,此处可以直接看到望学亭,但是由于树木的遮挡和角度问题,在望学亭的人却看不见课室里的人。
此时,柳新雅跟在“温菡”身后,随她到了望学亭附近,但转眼,“温菡”就不见踪影了,她正想着温菡的下落,一转身,见章先羽一脸色相地靠近她,还张开双手,嘴里叫着:“妹妹,过来,来,让哥哥好好抱一抱。”
柳新雅刚想逃跑,章先羽却先一步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她使上全身的劲也推不开,本能地尖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妹妹呀,你,你就算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会来的。来,省些力气,让哥哥,好,好好疼疼你。”说着抱着柳新雅的手就往下移,嘴里的酒气撒在柳新雅脸上,叫她只想呕吐。
她哪遇到过这般阵仗,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梨花带泪般流下来,哽咽道:“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温菡,快放开我。”她挣扎起来。
章先羽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在酒意的催促下,一只手手紧紧桎梏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直接扯下她的衣裳,半个香肩裸露在他的眼前,章先羽伸手抚上,然后,那只手游移到了柳新雅的胸口,此时,她早已吓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泪汪汪的眼睛望着章先羽,乞求他放过自己。
正待章先羽想要更进一步,把柳新雅摁在亭子里的长凳上时,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何人在此做出此等,此等……实在是罔顾国子监律法。”
章先羽一转身,看见身后站着几名夫子,正是教习他班级的博士和助教,他的醉意刹那间没了,呆呆地望着身后的人群。
柳新雅此时也回过神来,赶紧把衣服理好,她看了一眼人群,那抹白色的身影此刻清晰地印在她眼里,他的身边站着温菡和顾宁瑶,她感觉,这一刻,比杀了她还残忍。
她恨恨地想,为什么,明明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温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顾炘晨会和温菡在一起?明明承受这一切的应该是温菡,凭什么她现在可以气定神闲地站在人群里,像看一场好戏一样看着她?顾炘晨,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看我一眼?为什么现在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眼里的泪水再次滑落下来。
“此事决不能姑息,你们,简直就是对国子监的亵渎,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一位老夫子喝道。
“我,夫子,菡儿妹妹,你,你们听我解释。”章先羽仍旧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不,不是的,都是温菡,都是她设计叫我来的,都是温菡,她陷害我!”柳新雅反口咬了温菡一口。
温菡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啊?这位小姐,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怎么陷害你啊?还有啊,我如果陷害你了,我还敢来这里吗?”
“竖子敢尔!犯错竟然还污蔑无辜的人!”另外一位老夫子气得都快翻白眼晕过去了。
“明日你们两个就不用来国子监了,请你们的令尊来国子监一趟商量休学事宜。”一位看似很权威的老夫子摆了摆手道。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