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炘晨出了相府后,并直接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沂蒙庄。店小二见他难得来一次店里,热情地迎了上来,道:“世子,您来啦?”
顾炘晨点点头道:“嗯,给我拿一壶酒来,顺便再上几个菜吧。”
“诶,世子您请包间里坐,小的这就去让厨房给您做去。”他恭敬地道,隐隐觉得顾炘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也不敢多问,只好迈着大步去了厨房。
顾炘晨负手而行,缓缓走进了他和温菡待过的那间包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噗嗤”地笑了一声,随即那抹笑容就压抑下来,他的嘴唇紧抿。
他心道:“菡儿似乎生我的气了。本应徐徐图之,一不小心冲动战胜了理智。”
宰相府里,温菡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马车里的那一幕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直到小晴见到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低低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脚不舒服吗?”
“啊?你说脚,没有不舒服。”温菡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答道。
“那好吧。您饿了吧?奴婢去让厨娘给您做些吃的。您先休息一会儿。”小晴体贴地说道。
“谢谢小晴啦。”温菡朝她微微一笑。
“照料小姐的起居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晴不自然地挠了挠头道。
温菡点点头,把身体靠在椅背上,想要闭目养神。可是,脑子里还是不听话地浮现出马车上的场景,不论是手心的温热,还是嘴唇上清凉的触感,此刻都格外地清晰。
她心道:“怎么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刚才那事,不就被亲了一下么,怎么就念念不忘了。再说了,顾炘晨应该不太在意这件事吧,所以呢,他都不在意了,你也就不要在意啦!”
温菡又给自己进行了几次心理安慰,心里的异样才渐渐平复下去。
而此时,顾炘晨正在沂蒙庄里喝着闷酒,平时清亮的眼眸此刻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情绪。
两人易地而处,心里层层叠叠的感觉却如出一辙。一个给自己强行打定心剂,一个以酒定心,方得一丝平静。
心绪的起伏虽然稍稍平静下来,但是宰相府里的人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第二日,天边才泛起了鱼肚白,二姨娘就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温菡的院子里,人群里当然少不了温辛尧、温兰二人。
温辛尧虽然面上有些不悦,还是紧随着二姨娘一众人过来了,而温兰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
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中年男子拱手对众人说道:“经推算,贫道认为府里的邪祟之物便是在此处了。”他的身后跟着几名的道童,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除邪之物,桃木剑啦,灵水啦,铜钱等等。
听到他的话之后,二姨娘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惊慌,道:“不会吧!钱大师,这可是大小姐的院子,难不成……”
“那妖物竟藏匿在大小姐住处,定是个不好对付的啊。这……”钱道长的眉头一皱,露出为难之色。
“大师尽管吩咐便是,不必担忧其他的……”二姨娘道。
钱道长严肃地说道:“是,劳烦夫人把这间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聚集这片空地上。切记,一个都不能少,否则那妖物极其可能附身在逃跑之人身上,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冯老妈子、祝老妈子,快去叫醒院中的人,把她们集中到这里来,一个都不能少。”二姨娘吩咐道。
“是。”两个虎背熊腰的老妈子应道,转身朝院内走去。
二姨娘满意地点点头,转而对钱道长说道:“待会儿还得麻烦大师了,事后我们定当重金酬谢。”
温菡在朦朦胧胧中听到了院子里的躁动的声响,心道:“谁这么一大早就扰人清梦,真是缺德!”
她还想翻个身继续睡觉,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晴焦急地喊道:“小姐,小姐,快醒醒。二姨娘带了好大一群人到院子里来了,恐怕不是好事。”
“来就来嘛,别吵我,我再睡会儿……等等,你说什么?”温菡迷迷糊糊地应道,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你快进来,帮我整理一下。”温菡揉着惺忪的睡眼朝门外喊道。
“诶。”小晴一脸焦急地推门进来。
经过简单的梳妆,等小晴扶着她出了房门时,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和老妈子都已经被集中到空地上,个个没精打采的样子。
温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人,最醒目的是长得贼眉鼠眼但偏要装出一身仙风道骨的道长,面色微沉的温辛尧,志在必得的二姨娘,还有看好戏的温兰。
她心道:“这群人真的是够了,这一大清早就来搞事情。难道不知道扰人清梦的后果么,特别是我这种有起床气的人。”
温菡神色一凛,让小晴搀扶着自己,慢悠悠地向空地走去,虽然脚腕处有点疼,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她一字一句地厉声道:“这一早又是闹哪出啊,二姨娘?整这么大排场,妙啊,妙啊!”温菡说着拍了拍手掌。
二姨娘捂着心口道:“菡儿啊,姨娘这几日总是觉得头晕心悸,还梦见相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我总觉得那梦似乎暗示着什么,心里慌得很,所以,就做主请了钱道长来我们府里做场法事,好抓住那妖邪之物。”
温菡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道:“这么说来,为什么要到我的院子里坐法事?我院子里有鬼?”
二姨娘闻言拉起温菡的双手,重重地握了一下,说道:“菡儿误会了,姨娘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怪我真没法想到其他的意思了。”温菡甩开她的手道。
“大小姐,贫道是邻城青连观的道长,近日云游至此,应了夫人的邀请,来相府除邪祟。”钱道长朝温菡拱了拱手。
“说说看吧,邪祟怎么偏偏就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你可不要跟我说你夜观天象,见我这院子煞气冲天,是乃极其不祥之征兆,因此才推算出来的吧?亦或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温菡冷哼道。
“这,这……”钱道长显没料到温菡竟然与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说辞重复了七七八八,一时语塞,两滴冷汗悄悄地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尘土之中。
“怎么,你只有这个套路?”温菡斜斜地瞥了钱道长一眼道。
“菡儿,不得无礼!钱大师请见谅,小女心直口快,您别往心里去。”温辛尧道。
“当然当然。”钱道长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满脸堆笑道。
“钱大师啊,我们快点开始吧。误了时辰可就大事不好了。”二姨娘催促道。
“是,是。院子里的人都站在我面前,大小姐,劳烦您也站好。徒儿们,把为师的神器拿来。”钱道士吩咐道,在其余人看来显得煞有介事。
道童战战兢兢地把桃木剑递到钱道长手中,另外一个道童捧着一盆灵水,脸色微白,笔直地站在一旁。
钱道士挥舞起手中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道:“吾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呔!”然后迅疾地指着左数第一个丫鬟,温菡有些印象,她是在厨房打下手的小萍,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神神叨叨的阵仗,她吓得眼眶有些发红,两股战战。
道童把灵水端到小萍面前,道:“请姑娘把双手伸进盆里。”小萍呆呆地点了点头,把手伸进了水盆里。
钱道长盯着小萍的手望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道:“不是你。”
接着又走到下一个丫鬟面前,故技重施,依旧是毫无结果。
温菡站在队伍的最右边,嘴角一抽,心道:“好吧,他们要抓的妖物就是我了。”
不出所料,队伍里的丫鬟和老妈子都没有异样,只剩下温菡双手环胸,扶着小晴站着。
温兰和二姨娘眼里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消失不见。
钱道士念了一番咒语,朝温菡鞠了一躬道:“大小姐,请。”
温菡知道自己必定会“现形”,所以也就优哉游哉地把手伸进灵水里。
钱道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菡的手,突然,他状似犹豫但又欣喜地道:“……妖物,就是,就是贫道面前之人。”
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他们往道童捧着的水盆里一看,不看还好,一看皆是倒吸一口气。
只见温菡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深红的血来,在昏暗的清晨显得可怖非常。
“天哪,姐姐。”温兰率先惊呼出来。
“菡儿,你?”二姨娘提起手帕捂着嘴道。
“小姐……”小晴担心地唤道。
“妖邪之物的双手只要一触碰这灵水,便会显出鲜血来。故此,我是该称你为大小姐,还是妖物呢?”钱道长见温菡一语不发,狠狠地道。
“你随意啊。”温菡不以为意道。
“……钱大仙,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啊?”温辛尧的脑海里回想起昨日二姨娘的话,再看看温菡,底气不足地问道。
“贫道的道术虽不及赫赫有名的云水奕道长,但出师以来做过的法事少说也有几百场了,这点经验还是有的。”钱道长肯定地道。
“你们就别怀疑来怀疑去了。”温菡拿出手帕慢慢地把手擦干,又道“道童,借你家灵水一用。”她说着就把道童本就拿得不稳的水盆端过来,对小晴说道:“小晴,你扶着我走。”
“小姐……”小晴担忧地问道。
“无事。”温菡答道。
小晴只得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朝前方走去。
见温菡朝自己走过来,二姨娘的脸抽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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