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炉火 第三十一章 无极

    
    渤海城属吴越国沿海边界，但因地处海上要道，又多年不经战事，因而颇为兴盛，可设防逐年空虚，武者更为少见，只能依靠渤海城附近几个落寞修真门派，维持治安。这与吴越国国策并非不无关系，但乡间市里，绝非无隐世高人，只不过无人知晓。而渤海城虽名渤海，但并非临近渤海，而是为纪念某位先人而命名之。
    天魂月轻而易举的挣脱开无灵十指关，宛若一道幻影行至门前，嘱咐道：“孙儿，别闹腾，我有正事要办，你叔父虽然长得可怕，可却极为护短，你不许乱走，好生待着。”也未等无灵答允，人已消失不见。
    无灵望着晃动的门窗，如坐针垫，本想夺门而逃，可天惊却湮灭了他的希望，道：“侄儿，过来坐下。”
    无灵望着开着的门，道：“可门还没关呢？”
    天惊脸色一沉，道：“不用你管。”
    无灵眼含怨气的坐到天惊身旁。
    他望着天惊那不怒自凶的目光，隐隐后怕。
    谁知天惊神色一动，壮硕的身体宛若浮出一片青色幻影，行云流水的将门窗一一合好，而他本尊却纹丝未动的坐于无灵面前。
    无灵登时一脸讶色，虽说爷爷奇妙身法，早已司空见惯，可这等法门对他而言还是新鲜不厌。
    可天惊却露出一副冰冷神情，道：“无灵把胳膊伸出来。”
    这“无灵”两字抻得很长，闻之不可忤逆。
    无灵不自主的伸了过去，可目光隐有闪躲之意。
    谁知天惊粗大的手掌一把将无灵的胳膊握住。
    无灵一惊一乍，天惊喝道：“别这么没出息！”
    无灵脸色通红道：“谁说我没出息，我连长着五个脑袋的凶兽都不怕！”
    天惊道：“是吗？可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能将一个头凶兽打败的小鬼。”
    无灵脸色一红。
    天惊目光低垂的扫向无灵手臂，道：“说对了？”
    无灵望着房顶，不以为然：“对了又怎样？”
    天惊道：“不怎样，不过你不想学高深法诀？”
    无灵以为耳朵出了错觉，一脸意外的揉了揉，道：“你说什么？”
    天惊声音低沉：“我说你不想学些高深法诀？”
    无灵喜道：“叔父，当真？”可转念又唉声叹气：“可爷爷一定不许的。”
    天惊目光微疑道：“不许？”
    无灵点头道：“爷爷和母亲有过约定。”
    天惊沉思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一道法诀也没传授予你。”
    无灵微微一叹：“你是如何知道的？”转而又补了两字：“叔父。”
    天惊淡淡道：“自然看得出来。”他见无灵似懂非懂，便道：“修炼者身上会散发出一股特有气息，而你这般大小的孩童有几个懂得收敛之道。”
    无灵恍然道：“原来如此。”他道：“爷爷虽没教过我什么修炼之法，但却教过我一些奇妙的身法。”
    天惊点了点头，眸光内敛道：“可是‘与天共舞式’？”
    无灵奇道：“叔父你也会？不过不是什么‘与天共舞式’而是‘天人共舞’。”
    天惊眸光一闪，沉声道：“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提起你会这套身法，连名字也不许提。”
    无灵神色诧异的“哦”了一声，心想是你问我，我才说的。
    天惊道：“我现在也要传授你一套功法，同样也不许向外人提及，包括你爷爷在内。”
    无灵闻言一喜，可随即道：“叔父，万一爷爷知道了，肯定要责罚于你的。”他孩童心性，此时见天惊对他好，反倒起了关切之心。
    天惊沉声道：“臭小子，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他见无灵一脸踌躇，暗笑道：“傻小子，放心好了，我传授你的绝不违反什么狗屁约定，记住这套功法名为‘无极’。”
    无灵见天惊鼓起的指尖按在他手腕上方三寸，顿时全身一颤，股股真气顺着他手臂经脉窜至心口，瞬间蔓延全身，痛苦酥痒，难以忍受，而他脑海里更是闪烁出一幅幅精妙古怪的画面，宛若当初他身在太玄殿所感所悟，虽然差之万端，可却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待得许久，天惊手指一松，无灵宛若虚脱了似的拄在地面，连连喘息，只闻天惊声音低沉，“记住这套功法只有在你“五行七气”兼备，达至一重真境方可修习。”
    无灵点了点头，暗暗记在心里。
    他见天惊不再言语，忍不住问道：“叔父。”
    天惊坐在一侧，道：“怎么？还有事？天色已不早。”
    无灵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问问。”
    天惊声音低沉道：“问什么？”
    无灵抬头道：“你见过我父亲吗？”他目光闪动着执着。
    天惊沉默良久，正色道：“见过。”
    无灵喜道：“真的？”
    天惊点了点头道：“交情很深，恨不得打上一架。”
    无灵哑然。
    片刻，他又问道：“他人品怎样？”
    天惊道：“怎样？”
    无灵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
    天惊笑容渐止，正色道：“虽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做起事来倒也雷厉风行，不拘小节。”
    无灵心中一喜，迟疑道：“那他相貌如何？”
    天惊目光一闪，道：“人中龙凤，绝非我这般丑陋。”
    无灵吐了吐舌头，道：“叔父，我不是那意思。”
    天惊道：“可你心中还是隐隐期盼。”
    无灵不好意思道：“那你知道他现人在哪里？”又补充道：“我和我母亲都很想念。”
    天惊道：“这我倒是不知，我也很久未闻他的消息，不过——”
    无灵期盼的望着天惊。
    天惊叹道：“若是你小子将来功力有成，寻遍天下秘境，总能找到。”他神色一板：“我累了，你也休息吧。”
    无灵见天惊说睡就睡，不好再追问，只好躺在一侧，望着渐渐泛黑的天空，心道：“天下？这么大，我如何寻到？”
    二日早上，无灵从床上爬起，却见粗枝大叶的天惊已将食物准备好。
    无灵三下五除二，将面前的清淡食物一扫而光，可腹中竟仍似不饱，他望着一筷子未动的天惊，尴尬笑道：“叔父，不好意思，我都吃了。”
    天惊神色淡然道：“没关系，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无灵放下筷子，道：“爷爷他昨晚一夜未归？”
    天惊沉吟道：“可能有些棘手，不过今日应当就会回来。”
    无灵点头道：“哦。”
    天惊望了眼外面道：“侄儿，我带你出去转转。”
    无灵喜出望外：“真的？叔父，你没骗我？”
    天惊“嗯”了一声，道：“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出去。”
    无灵喜道：“好！”
    他背好金丝包袱，跟着天惊缓步从屋阁走出，穿过回廊，来到客厅，只见桌椅间仍坐着许多江湖客，甚至比昨日所见，又多了些陌生面孔。
    天惊穿着一件橘布皮衫，看起来魁梧高大，凶光内敛，而无灵依旧是一身黄裳，一脸天真好奇。
    这些吃早茶的江湖客一望见天惊，不由脸色微变，喧闹的早晨，变得更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