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炉火 第四十五章 药王谷，扁鹊仙

    
    天魂月携无灵又行出不知多远，直至一处雾气笼罩的低谷，才停下步伐。
    无灵望着谷口前一块高耸孤傲的巨石，疑道：“爷爷，这里是？”只见那巨石由下至上布满苔藓，中间更铭刻着两个笔挺沧桑的大字“鬼谷”，无灵心想难道与鬼六十三有关？而大石如刀削般的侧面另刻两行针琢小字：生人勿近，死者勿扰。
    但笔力精深，仿佛是用指头硬生刻上去的，可看起来自然流畅，透着几分诡异。
    无灵不免心中忐忑。
    天魂月神秘一笑：“孙儿，这鬼谷住的人，自然非常人，虽言‘生人勿近，死者勿扰’，但却有起死人肉白骨之能，别号药王，地十八位列第七，还有个不为人道的称呼——鬼手神针。”
    “地十八？鬼手神针？又是什么称号？”
    “总之待会儿，给我老实点。”
    “爷爷，莫非你也怕这鬼手神针？”
    天魂月轻哼道：“那倒不至于，不过若被他抓住手腕，宁你是大罗神仙，也得任其摆布，总之这里的主人脾气古怪，你越是张狂，越讨不得如意。”
    无灵狐疑的点了点头，心想论古怪？爷爷你就够怪的了，看来真是应了一句古话，物以类聚。只是这话他不敢当着爷爷面前说。天魂月一步当先，迈入谷口。无灵紧随其后，可目光扫向那孤高的巨石，仍不免有几分忐忑，可天魂月毫不在意，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待走过狭小谷口的深邃甬道，无灵顿觉豁然开朗，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见漫山遍野长着茂密青草，数不清的药种点缀在花田，宛若世外桃源。
    置身其中，心神愉悦，无灵忍不住敞开鼻孔，肆意呼吸。他随天魂月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蜿蜒前行，待绕过一道小溪，一片简陋朴素的房舍映入眼前。
    正面四敞大开的竹屋，门额前刻着一副对联：
    生死由天药王居，扁鹊仙游不复昔。
    横匾为：散人庐。
    而竹屋栅栏前，圈着两片药圃，清香浮动，但不见人影。
    只闻天魂月朗声道：“天魂冒然造访，不知鬼谷药王可在庐中？”
    待得片刻，门内走出一韭发女童，目光纯静，衣着单薄，隐有怯弱。
    天魂月微微皱眉，无灵则不免好奇，莫非爷爷要造访的药王就是这女娃？天魂月似看出无灵心思，不免白了他一眼。
    这时屋内传出一个火药味十足的声音：“天魂月，你怎么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莫非终于有求于我？”天魂月闻言一笑：“莫非不求于你，就不能来了？”
    屋内声音道：“那是自然。”
    天魂月正色道：“那我只能说，药王猜对一半。”
    屋内声音稍感意外：“哦？莫非还真有求于我？”可随即又道：“天魂你明知我就是个把脉看相，不问世事的闲人，还称我为什么药王，是有意羞辱于我？”
    天魂月不以为然道：“世人称你为药王，自然有药到病除之意，无药胜有药，岂不更高名？何况你这鬼谷，种的药草，天下间也不见得有几处。”
    “这倒也是。”只见屋内走出一个鬓角虚白，目光有神，头戴灰冠，看似中年的男子，只是他的右手被一道道黑麟裹的紧紧，格外显眼。
    无灵在他目光注视下，仿佛无处遁形，任何秘密都藏掖不住的感觉。
    这灰袍中年正是鬼谷药王——姬苍生。只闻他疑道：“这小童是？”天魂月淡淡道：“我孙儿，无灵。”姬苍生神色微惊：“松溪客的儿子？”天魂月点了点头。无灵心道：“松溪客？难道是指父亲？”可他此时不好相问，只好先揣在心里。
    姬苍生神色减缓，道：“你有求于我，莫非跟你孙儿有关？”天魂月默然。
    姬苍生眉头一皱道：“小娃儿你且过来，让我瞧瞧。”无灵有些抵触。天魂月道：“孙儿放心，他只是给你看看。”无灵这才“嗯”了一声，缓步走去。
    姬苍生走进庐内，坐在靠前的一张竹椅，而韭发女童则目光闪烁，在无灵临近时，格外害羞。无灵只觉庐内虽小，但布局显得极为宽敞，连通后院，而姬苍生后方摆放着数不清的药材。药草混合的清香，扑鼻而来，无灵不免打了个喷嚏。
    姬苍生声音不容置疑：“娃儿，把你手且伸过来。”无灵“嗯”了一声，坐在一侧，乖乖伸出左臂。
    姬苍生手指一搭，无灵仿佛浑身一颤，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跟来的天魂月淡淡道：“孙儿你切要记住，这世上谁抓住你的手都可以，唯独这扁鹊传人，须得三思。”姬苍生身旁韭发女童不知为何，目光一跳。
    姬苍生则不屑道：“那也得看我稀不稀罕，何况某些人，我想抓也抓不住。”他目光一凝，沉思道：“心脉殷实，肝脉平和，肾脉微虚，并无异常，不过心火过旺，气血微燥，调剂一下，就可无碍。”
    无灵不免长出了口气。
    却闻天魂月道：“我找的是鬼谷药王，而不是凡间俗医。”
    姬苍生白了天魂一眼，再度轻搭，只是这次点在无灵尺脉，真力微动。
    无灵只觉身心一晃，仿佛有一股泉水顺着尺脉涌遍全身。待他醒转，左手食指微光闪动，一个“卍”字印记在鬼头嘶叫下浮出水面。
    韭发女童捂嘴轻咦。
    姬苍生疑道：“鬼头令牌？”他手指一收，“卍”印消散，见天魂月不动声色，轻哼一声，再度点于关脉。
    这次无灵仿佛觉得体内一棵嫩芽恣意而生。而他周身青光大作，那些受到波及的药草，顿时焕然一新。非但无灵惊愕，就连天魂月和搭脉的姬苍生也面色蹊跷。
    姬苍生手指再度一收，点在无灵左手寸脉。
    谁知他真气尚未探底，一股滔天灵气崩然涌动，将他手指震开。
    姬苍生脸色凝重道：“好霸道的火灵。”他目光一转道：“小子，把你右手也伸出来。”无灵闻言点了点头，心中颇为紧张。
    姬苍生点在他右手寸脉，眉头稍缓道：“肺脉倒无异常，可你体内为何有股罡气，而且似有些火候。”他随即点向关脉，摇了摇头道：“小小年纪，既有元境三重，果真是天魂孙儿。”
    无灵吐吐舌头。
    姬苍生瞅了他一眼，再点向尺脉，可却眉头紧锁，沉吟半响，最后说出五个字道：“命门难测。”
    他手指一松，望向天魂，语气复杂道：“你这孙儿真是千年不遇的古怪。”
    天魂月苦笑道：“那不知可还有的救？”
    姬苍生面色凝重道：“小子，你且站起身来，让我再仔细瞧瞧。”无灵望了天魂一眼，站在药王对侧，相距五尺。
    姬苍生心平气和道：“小子，你放轻松即可。”他目光一凝，瞳仁仿佛发生某种变化，由里向外，散发出内敛的红晕，晕中化箍，犹如自然形成，令人生畏。
    相传扁鹊后人，可由外照内，视人之腹脏，而姬苍生虽非“扁”姓，但却继承了血脉，而他此刻瞳仁变化，正是世人称道的鹊眼。
    据说鹊眼者各有不同，但都可视人之腑脏，传说甚至有“玲珑七窍”。
    天魂月虽知姬苍生觉醒的乃极霸道的红鹊，但每次见到仍颇为惊异。
    可谁知姬苍生尚未探知无灵表里，俯视苍生的鹊眼竟闪过一抹恐惧，整个人周身颤动着火灵，砰然向后栽去，在药板上划过两丈，才将将停住。
    可从他眼底涌出的火灵，却仿佛仍未消散，犹如一条火龙不甘咆哮。
    韭发女童声音柔弱，颇显担心道：“爷爷！”
    姬苍生闻声强行解除鹊眼，顿时眼底，火灵四散，但额间却布满虚汗。
    他抖了抖头上肩上的药草，道：“我没事！”他目光一转，望向天魂，怒道：“好你个老家伙，竟派你孙子来整我！”
    无灵一头雾水，也颇为害怕，当姬苍生那神异的目光扫来时，他身心格外抵触，仿佛有一股压抑的力量，在他体内砰然觉醒，谁知竟会这样。
    天魂月道：“药王兄，你这可是冤枉我。”
    姬苍生哼道：“少装蒜。”他扶桌而起，径直走来，仿佛如常的用双手捂住无灵额头，定睛观望片刻，才松开无灵，只是没再动用鹊眼，他目光凝重道：“天魂月，你这孙儿体内，到底有些什么？”
    天魂月轻叹道：“我也正想弄清楚。”
    姬苍生神色一变道：“按情形，你孙儿体内似有两股惊天火灵，一股为阴火，埋藏深邃，一股为阳火，锁于其外，长此以往，定然不妙，但那躁动阴火虽为祸始，但却在有意无意的护主，而那股阳火虽为锁源，但却无主，一不小心反自酿苦果，惹火上身，以我之能也只能暂缓发作，除非——”
    天魂月紧张道：“除非怎样？”
    姬苍生叹息道：“除非让你这孙儿修炼绝顶功法，而非只是粗通修武之法，当然你若有什么宝物，能将他体内火灵之气导引平衡，也并非不可。”他又深望了眼无灵印堂，哼道：“恐怕你似已有打算，何必再空跑到这里？”
    天魂月闻言脸色一缓，笑道：“药王兄，此言差矣，你不看，我怎敢放心。”他目光一转，拿出一张卷曲赤皮，坚韧无比，道：“这是我近日从一头六级赤蛰身上割下，今日就送予药王兄，不过可否取出一截在你那药池中浸泡一二，也好给我孙儿做件护甲？”
    姬苍生本有喜色，闻言脸色一板，道：“就知道你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天魂月打了个哈哈。姬苍生没好气道：“罢了，你让你这孙儿，暂且在我这鬼谷住上几日，我也可给他施上几针，中和一下他体内火毒。”
    天魂月闻言大喜，道：“那有劳药王。”
    标注①：左手寸脉侯心，关脉侯肝，尺脉候肾；右手寸脉候肺，关脉候脾胃，尺脉候命门；
    标注②:阴出阳入，以关为界；寸脉腕口高骨，寸后尺前为关；详见《脉经》；
    标注③《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载：扁鹊以其言，饮药三十日，视间垣一方人；以此视病，尽见五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