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席卷

    
    幽夜。
    密林。
    一个老迈的身影影在其中穿梭着。
    他身上的紫色衣袍上，沾染了许多的草叶、树枝与尘土。
    由于自身脏腑的时不时的抽痛，那本应该灵活多变的身形、行云流水的动作，变得莽撞和僵硬。
    有好几次，那些本应该在毫厘之间，就及时避让开的树枝和灌木丛，接连被紫袍老者冲撞。
    这让他在树林中的移动速度大大降低，降低到不足原来的一半。
    在密林中左拐右绕，一连跑出十几里，紫袍老者才因为那剧烈到难以忍受的疼痛，而停下脚步。
    他找寻了一处看起来比较隐蔽的地方，靠着一棵大树，捂着胸腹坐下。
    右手在衣服的口袋中摸索了一下，找出一颗保命用的极为珍贵的丹药。
    将丹药服下，在等待丹药被消化吸收的这段时间里，打算运转罡气调养一番。
    只是，他才刚刚坐下，一串脚步声就从他的身后传来。
    紫袍老者心中一惊，不顾脏腑的剧痛，立刻站起身来看去过，准备在第一时间应对。
    只见，一个衣着普通的蒙面人，正不急不缓地朝他走来。
    那人走到离紫袍老者还有十丈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而后，在那人面罩下，传出略带惊叹的声音：
    “等了这么久，你才承受不住。不愧是炼神大宗师啊，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人，便是紧追上来的秦毅。
    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手以一种奇特节奏比划着，好似是在做一个表达惊叹的意思的手势。
    “……是你！”
    紫袍老者伸出一根手指，遥遥地指着秦毅，眼睛瞪大，面目狰狞。
    “对，是我。”
    秦毅点点头，语气平和地回答了对面的问题。
    “怎么样，这种滋味好不好受？有什么具体的感觉吗？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这一连串的提问，让心中暴怒的紫袍老者有些蒙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指着秦毅，口中谩骂：
    “卑鄙的齐国猴子，就会耍花招！有本事别用毒，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用毒？”秦毅稍微诧异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对于这种低层次的谩骂挑衅，秦毅并不在意。
    “这可不是用毒，野外作战，用毒很不方便。
    毒粉、毒气之类的，使用的时候还需要注意风向。
    风向稍有不对，就很容易波及到自己。
    即便可以通过提前服用解药，来克服这方面的缺陷。
    但是，是药三分毒，解药这种东西，再怎么说，也是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的。
    我的目标是长生久视，可不能把身体给搞坏喽。”
    “还长生久视，呵呵……咳咳……”
    对于秦毅的这番言论，紫袍老者嘲讽地笑了笑。
    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作为燕国的高级将领，他知道的信息比较多。
    关于长生久视这方面的消息，也知道不少。
    他清楚，连获得仙人血脉成为仙人，都不一定能够长生久视。
    据他所知，普通的那些有仙人血脉的仙人，也不过是几百年的寿命。
    强大一些的仙人有千年的寿数。
    就连九国国主那种级别的最顶级的仙人，也不敢言说自己真的能长生久视。
    紫袍老者猜想，或许只有那传说中，那在大灾变时护佑人族的仙家，才能够长生久视吧。
    嘲讽了秦毅一下的紫袍老者，一边费力地调理脏腑，一边找话题和秦毅聊天，拖延时间。
    “不是毒，难度还能是法术？
    你又没有仙人血脉，想要放法术，你也要有那资格啊。
    老汉我可不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唉……我实话实说，你怎么就不信呢。反正你今日必须死，我何必骗你。”
    秦毅摇头晃脑，满脸无奈地摇摇头。
    双手挥舞着奇异的节奏，做了个别样的手势，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所以啊，你还真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
    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识就是力量！
    我用的不是毒，是知识啊。”
    “知识？切……不还是毒术的传承吗。”紫袍老者不屑地笑着。
    秦毅看到对方这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双手一边比划着，一边不急不缓地争辩着。
    “你们这些人的眼里，知识就只有武道传承和武功秘籍吗？
    太肤浅了！
    太没有格局了！
    在我家乡，有一个名叫培根的，说过一句话：
    知识就是力量。
    知识能够丰富人的思想，能够让人更聪明。
    我们获得知识，通过思考，就能解决我们以前所不知道的很多问题。
    这时候，知识就是力量的一种。
    当然，他完整的原话，还有后半句。
    知识就是力量，但更重要的是运用知识的技能。”
    “运用毒物的知识，下毒杀敌。不就是这样吗？这也是力量啊。”紫袍老者嘿嘿一笑，暗搓搓地移动到上风位置。
    秦毅摇摇头，继续比划着手势，解释说道：
    “不，我用的不是毒，而是声波。”
    “声波？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我想的那样吗？”紫袍老者十分适时的配合问道。
    “声波是机械纵波，它可以在固体、液体和气体中传播。
    人们日常可以听到的声音是20－Hz频率范围内的声波。
    低于20Hz的就是次声波。
    而我用的手段，便是次声波。
    次声波之所以有杀伤作用，在于次声波和人体器官固有频率相近，于是会产生共振。
    次声波与人体器官的共振，会导致器官变形、移位、甚至破裂，从而达到杀伤目的。”
    听着听着，紫袍老者忽然有了性质。
    他开口问道：“所以，你就是通过那个叫声波的东西，伤到了我的脏腑？”
    秦毅微微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回到道：
    “正是。
    次声波这东西，可是好用得很。
    次声波有这么几个优点。
    首先，便是突袭性。
    次声波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为每秒340米。
    也就是一个时辰，可以跑出五千里之远。
    比弓箭要快一点。
    在血液和人体这种，和在水中差不多的环境里，传播更快，每秒可达1500米左右。
    也就是一个时辰，可以跑出两万五千里之远。
    尤其是，次声波是常人听不到、看不见的。
    这么快的传播迅速，再加上隐蔽性如此只好。
    那突袭其别人来，自然是非常好。
    其次，次声波的作用距离很远。
    根据物理学原理，声波的频率越低，传播时介质对它的吸收就越小，波的传播距离也越远。
    比如，烟花爆竹这种声响不小的东西，产生的可闻声波，由于衰减快，在几千米外就听不到了。
    但它产生的次声波，可传到一百多里以外。
    而大地震产生的次声波，可以绕着全天下传播好几个来回，行程十几万千米。
    这么一想，我发现，用高强度的次声波来做武器，都具有跨国作战的能力了。
    还有，次声波的穿透力很强。
    传播介质对低频率的声波吸收较小，故次声波具有很强的穿透能力。
    一般的可闻声波，一堵墙即可将其挡住。
    而次声波能穿透几十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呃……差不多相当于几十丈的砖石墙吧。
    因此，无论敌人是在掩体内躲藏，还是乘坐在战车中，或这是城墙的后面，都难以逃脱次声波的袭击。
    最后，次声波还是无污染的。
    次声波在杀伤敌人的同时，不会造成环境污染，不破坏对方的兵器铠甲。
    可以让战利品的价值更高，或者是方便及时取用……”
    “所以，找你怎么说，次声波这个东西，是防不住了。”
    “差不多吧。”
    “这样啊……”紫袍老者若有所思。
    “不过，次声波这个东西，需要不停的释放吧。
    就像是说话的声音，需要动动嗓子一样。
    有个源头。”
    “你理解的很正确。”秦毅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结论。
    “那你说，我把释放次声波的源头给消灭了，是不是就不会在受到损伤了？”紫袍老者问道。
    “那是自然。”秦毅再次肯定。
    得到秦毅的肯定，紫袍老者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抹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狰狞。
    “所以，我把你杀了，也就没有后患了吧！”
    狂笑着，他面容狰狞，大袖挥舞，像是拍打的蒲扇般的耳朵的大象一样，冲向秦毅。
    “你不该和我说那么多废话，让我有时间压制自己的伤势。
    去死吧！”
    他咆哮一声，鼓荡的衣袖伴随罡气，卷起大片风波和无数草叶，轰然压向秦毅。
    紫袍老者这全力一击，震动了这一方的树林。
    力大势沉！
    只是面对这力大势沉的一击，秦毅随手一拍，一掌打碎首先压过来的浩荡罡气。
    而后，脚步一错，挥舞这双手，借助身边的树木，连续变向。
    这短短一瞬，他的身形就变向五次，宛如游蛇。
    紫袍老者紧追不舍，但就总是差了一点儿，一直都没能击中秦毅。
    他只能疯狂怒吼着，不停转身变向，朝秦毅击打而来。
    这种你追我赶的场面，又维持了一小段时间。
    紫袍老者心头的愤怒越来越盛。
    心脏的恶血也狂涌上头。
    忽然，就像是绷断了一根弦一样，他猛地一个踉跄，往地面一栽。
    紫袍老者手疾眼快，此时连忙扶住身边的一棵树。
    大脑极度晕眩。
    扶着树干，他只是勉强还能支撑稳定不倒。
    “这……这又是什么？是声波？”
    紫袍老者勉强抬起头，如临大敌。
    他勉力调动罡气，压住身体里那躁动的气血，想要以罡气硬生生压制那可能正在蔓延的毒性。
    “这不是你所说的次声波！
    而且也不是你的罡气。
    我肯定是中了你的毒。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你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难看至极，完全没料到刚才那看起来稳操胜券的一局，居然会发展到了眼下这般局面。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没有下毒。这还是次声波。”
    秦毅叹息道：
    “你没有相关的知识，什么也不懂。
    人云亦云的听说了一点关于毒术的东西，就先入为主认为我用了毒。
    我都跟你详细地讲解了一下了，你还是不信。
    真拿你们这种土着没办法啊。”
    说完这几句，秦毅就站立不动，静静看着那摇摇欲坠的紫袍老者。
    紫袍老者身躯摇晃，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影重影。
    他死死地抓着树干，努力不让自己倒地。
    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
    终于，他倒在了地上。
    跌倒的紫袍老者身体抽搐了两下，忽然惨笑起来：
    “次声波……我明白了……原来你也在……拖延……时间……”
    秦毅看着紫袍老者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失去声息之后，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一刀割下紫袍老者的头，面色平淡地放在一边。
    “看样子，最后你懂了。
    我确实是在拖延时间。
    次声波的伤害，其实大体可分为两类：
    器官型伤害和神经型伤害。
    器官型伤害，其次声的频率要和人体内脏器官的固有频率相同，会引起人的五脏六腑产生强烈共振。
    轻者肌肉痉挛，全身颤抖，呼吸困难。
    重者血管破裂，内脏损伤，甚至迅速死亡。
    我的次声波斩，本来只是这个方面的。
    但是，我没想到炼神大宗师竟然这么能抗。
    真气武者不过才抗了几个呼吸，就承受不住。
    我看你队伍里那个罡气宗师，也不过是多抗了十来个呼吸。
    你倒好，硬抗着我的次声波斩，竟然还跑出十几里。
    本来还想先用次声波斩把你重创，然后再战斗呢……
    所以啊，我只好临时调整策略，试一试次声波的神经型伤害了。
    神经型伤害，次声的频率和人脑阿尔法节律（8－12Hz）相同。
    所以次声波作用于人体时便要损伤人的大脑，引起共振，对人的心理和意识产生严重影响。
    轻者感觉不适，注意力下降，情绪不安，导致头昏、恶心。
    严重时使人神经错乱，癫狂不止，休克昏厥，丧失思维能力，致人死亡。”
    秦毅拍了拍那个七窍流血的头颅。
    “通过在你身上实验，我也算掌握了这一招的诀窍。
    声波如涛，有缓急，方可席卷。
    你看吧，知识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