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部分阅读

小说:宝贝大猛男(中)  作者:未知
    “啊。”她惊叫一声,但再一次的,阿震伸手把她拉进怀中,拿遮住她的头,挡住了玻璃碎片。
    几个男人当然闪得飞快,但等所有东西一落地,他们又回到原位,继续打牌,她真的看得还满呆滞的。
    “武哥想要岚姐来公司工作,岚姐不愿意。”阿震解释。
    听着又一声惨叫响起,她瑟缩了一下,担心的问:“武哥他没关系吗?”
    “应该吧。”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是抖落书上的玻璃碎片。
    差不多在这时,她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靠着墙,因为比较不容易被流弹误击啊。
    她还在惊魂未定,就发现楼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忍不住抬头看去:“咦?阿震,没声音了耶。”
    “嗯,我听到了。”他弄着他的书,却一点想进门的意愿都没有。
    她抬头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有点担心,她反射性的想往门口走去,却被一把拉住了手。
    “你想去哪里?”
    “上去看看啊,说不定出了什么意外——”
    “不需要,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他打断她,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啊!”被他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一下子忘了楼上的战情,连忙把手中的纸张拿起来给他看,开心的笑着道:“阿震,你看你看,我拿到毕业证书了!我毕业啦!毕业啦——”
    “咦?毕业?你毕业典礼是今天吗?”听到她的话,凤力刚好奇的凑了过来:“小肥你怎么没和我们说,我们可以去接你,顺便观礼啊。
    “不用啦、不用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红了脸,害羞的摆摆手,而且她差点毕不了业耶,幸好最后一次期末考,在阿震的补习下,终于全部达到老师的要求,拉高了全学年的平均分数,但今天之前,她还真的很怕老师不给她毕业证书,毕竟她前两次考得实在太差,所以她完全都不敢和人说啊,直到拿到这张毕业证书,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火速飞奔了回来。
    “观礼?我看你是想把妹吧。”阿浪听到凤力刚的话,忍不住吐槽。
    “啧,什么把妹,我是欣赏,欣赏好不好?我对小鬼才没兴趣。
    “小肥毕业啦,我看看。”阿南跟着靠了过来,挤着要看毕业证书,“哇,好厉害,那你以后就是全职啦。”
    “对啊对啊。”她开心的点着头,伸手比出个胜利v,笑道:“我明天开始就可以做全职的啦!”
    阿南弹了下手指,笑着宣布:“好,既然这样,今天放假一天,我们到前面的吃到饱去吃庆祝吧!”
    听到有得吃,所有男人都站直了身体,往前走去。
    “咦?可是武哥他这样没关系吗?”可菲不安的回头张望着,但所有人都往前走了,连沉默寡言的屠鹰都跟了上去,她注意到他和屠勤分别把掉在地上的刀枪都捡了起来。
    凤力刚更是摆着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别管他,走吧走吧,我肚子饿死了,反正现在也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能?”可菲问。
    他回过头来,一脸贼笑:“嘿嘿,等你二十岁我再告诉你。”
    妈呀,他笑得好邪恶喔。
    可菲忍不住退了两步,躲到阿震身后,连忙摇手说:“不用、不用,我不想知道,你还是不要和我说好了。”
    “妈的,力刚,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耶!”
    “哈!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咧!”
    阿浪笑着咒骂一声,凤力刚迅速回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笑闹着抬杠,一下子就走到了最前头。
    阿南笑着回头对她一眨眼,指着前面那两个,道:“瞧,这就叫,狗咬狗一嘴毛。”
    她噗哧一声,差点笑出来,连忙伸手捂嘴,但走在她前头的屠勤和屠鹰已经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就连一旁的阿震也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一伙人就这样笑笑闹闹的往前走。
    她因为还是有些担心武哥,中间一度回头查看,但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老公寓一片寂静,没人探头出来求救,也不再有东西飞出来。
    她回身,只见其他人已走远,阿震却停下了脚步等她。
    “放心,没事的,岚姐会有分寸。”
    “喔。”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加快了脚步。
    他将刚刚被拿去传阅的毕业证书,还给了她,道:“恭喜你毕业了。”
    “谢谢。”她接过手,开心的仰头冲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多亏你有帮我补习。”
    难得的,她看见他脸上浮现不好意思,他撇开视线,只道:“那没什么。”
    她咬唇轻笑,快步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才想到一件事。
    “啊,阿震,你有确定要念哪所大学了吗?”
    “我没打算升学。”
    “咦?你不升学?!”她震惊的停下脚步,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是……可是……你很聪明啊……怎么可以不升学?”
    像她是笨,所以不升学很正常,能混个高职毕业她很偷笑了,但他又不像她那么呆,她知道他成绩好得很,都可以出国去比赛了,像他这种人,怎么能不继续念大学?
    “很聪明不代表一定就要升学,我在公司里也可以学到东西。”手插在裤口袋里,跟着她停下脚步,微侧着头,瞧着她说:“况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她反射性的问。
    他定定的看着她,停顿了几秒钟。
    微热的风,拂过他染黑的发,夏日阳光熠熠,让他脸上微郁的表情无所遁形。
    忽然间,她感觉到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却移开了视线,只扯了下嘴角,道:“像是,先去当兵。”
    那不是他原先他要说的话,她很确定。
    但这个答案,实在也让她呆了一下。
    “当兵?我以为你是外国人。”
    “我小时候被领养时就入籍了,不然你想我哪来的身分证?”
    “对喔。”她点点头,再次举步往前,走了两步才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和她说,他是被领养的,她有些微讶,不禁朝他看去。
    过去一年,他至少又长高了十几公分,她现在和他站在一起,头项也只到他肩膀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着他的脸,她想起他说的话,忍不住想问清楚,他不升学,反而先跑去当兵的理由,但却又知道这不干她的事,只得强忍住满心的好奇。
    “所以,你领到兵单了吗?”
    “嗯,前阵子武哥帮我去办提早入伍了。”他没有时间慢慢等,所以武哥用了一点特殊关系让他插队,当然进部队之后,要做的事也比较特殊。
    她心头微微一震,再问:“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要出发?”
    “后天。”
    后天他就要走了,却到现在才和她说?
    可菲脸色刷白,呆在当场,有那么短短一刹,完全无法思考,然后脑子才吃力的转动着,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本来就没必要和她说。
    只是——可是——再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再怎么样也是同事一场吗?同事又怎样?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对他来说,她其实不过就是个外人而已。
    气一窒,莫名无法喘息。
    他有和她说很偷笑了。
    她吸口气,告诉自己,却仍难掩心痛。
    当他跟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时,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笑容。
    “后、后天啊,真快耶。”她紧抱着自己的毕业证书,拉开嘴,眯眼笑看着他,呵呵傻笑着:“那、那就先祝你一路顺风啰——啊,阿南哥好像在叫我,我先过去了,一会儿见。”
    挤出这个蹩脚的借口,她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抱着毕业证书就往前跑去。
    第12章(2)
    看着她的背影,屠震握紧了在长裤中的拳头。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看见了她掩藏在假笑面具之下,受伤的痕迹。
    差一点,他就要伸手拉住她。
    可是,就算他拉住了她,那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不需要去念大学,他不在乎学历,他所想要知道的知识,阿南都能教他,所以他只需要尽快去服完役,回来后就能专心做他自己的事,再不需要去担心其他。
    这是他早就决定好的事,在他跟着武哥北上之前,就决定好的方向。
    他早就决定好了,就像他决定,这辈子都不交女友,不娶妻一样。
    他这种身体,就像颗未爆弹,虽然没有定时器,却随时会爆,也许今天、也许明天,谁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会出状况。
    既然不可能有结果,又何必麻烦?
    何必?
    他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丁可菲是个普通人,只是被武哥拐骗进来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廉价劳工,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晓得,她会喜欢他,也只是因为公司里他和她年龄比较相近,最常相处在一起而已。
    他……在乎她。
    在他感冒之前,在他伤害她之前,在武哥痛扁他之前,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一开始,他觉得她是个没用的麻烦;然后,他觉得她也没那么糟糕;跟着,他将她归类到笨手笨脚的小女佣同事。
    这个胆小却又坚强的小笨蛋,始终笨拙的关注他的需要,总是对着他脸红傻笑,他知道她喜欢他,打一开始就知道,他不在乎这件事,他一直觉得那不重要,直到那一天,她的泪,让他慌了手脚……
    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在乎她,不知道何时开始注意她,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己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知道在哪天哪夜,她已经悄悄的,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已经习惯起床会看见她,吃饭会看见她,习惯她的大惊小怪,习惯帮她收拾三天两头冒出来的小麻烦,习惯看见她对他脸红、冲着他傻笑,甚至习惯了她的碎念与唠叨。
    他习惯了,所以没有察觉,没有来得及阻止,对她的好感。
    一旦意识到了,被逼得面对了,整个状况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变得更加在意她,越来越……难以控制……
    那,是不可以的。
    他不想将她拖下水,他所处的状态,是团烂污,他不知道武哥为什么要将只是普通人的她扯进来,却晓得自己不该把情况弄得更糟。
    只要他去当兵,她慢慢会认识更多的人,久了就会淡忘这份感情。
    她才十八岁,才正年轻,她的人生才要开始,他知道世界有多大,她还不晓得,他很清楚,她待在红眼,之后。慢慢会认识很多人,等她开了眼界,到时就会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不过是个脾气不好,任性妄为的臭小鬼,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自己清楚,再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件事。
    这样是最好的,对她和自己都好,等他当完兵回来,她就会看开,到时她就能真的把他当朋友。
    只当朋友。
    这样很好,是他所希望的。
    明知如此,他却依然觉得郁闷。
    日,正当中,晒得路上柏油,都仿佛开始融化。
    当他抬脚,慢吞吞的朝那间餐厅走去时,他莫名知道自己永远都会记得,这个热到让人发闷的夏天。
    还有……她……
    月儿弯弯,爬上了森森的水泥石墙。
    蹲在简陋的书桌旁,可菲呆看着窗外,那在建筑夹缝中,闪耀着皎洁光辉的银白。
    她合上日记,关掉台灯,为了捡掉到地上的笔,才不小心看到那爬上楼的月亮,然后她就蹲着了。
    就这样蹲在桌旁,靠着落地窗,看着那抹银月,发呆。
    因为天气热,她将门窗敞开着。
    远处,车与人声交错,间或夹杂着电视节目的声响,半夜十二点了,这城市依然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她其实是没有资格不愉快的,她知道。
    他只把她当朋友,他强调过很多遍了。
    她对他没有妄想,真的没有了,唯一有的,是希望能成为朋友,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难过。如果她昨天没问,也许他根本连提都不提了吧,或许得等到明天他离开了,才会晓得。
    可是,她毕竟不是他什么人,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得和她报告。
    震惊过后,浮上心口的,只有淡淡的哀伤。
    深深的,她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再怎么样,他还是和她说了。
    她不曾想过,他会有升学之外的选择。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呢?
    她不认为当兵是他口中所说“重要的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将它说出口,毕竟她只是个“普通朋友”。
    朋友很好,没有不好,真的没有。
    她真希望自己能够真心诚意这样想就好了。
    当兵呢。
    现在当兵,是要多久?应该不像以前要两三年了,但少说也要一年多吧?
    感觉,好久。
    她认识他,也不过就一年多……
    果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
    过去一年多的相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等她发现,她已站起了身,下了楼,来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地上,有着一个便当。
    那是三层式的白铁便当,外面还套着拼布做的便当袋。
    那特大号的便当,就在他房门外,他差点踢翻了它,幸好在最后一秒看见而及时收脚。
    他看着它,半晌。
    现在是清晨四点五十,公司里的人应该都还在睡,昨天屠勤有问过是否要载他去火车站,他拒绝了。
    他买的是早上第一班的火车,那么早,不需要让人也跟着他早起,他自己会去车站。
    但他的门口,有个便当。
    他弯下身来,看见上头,放了一张纸,上面只简单写了一句话。
    记得要吃饭。
    可菲
    便当是热的,几乎有点烫,像是刚刚才做好。
    胸口,莫名紧缩着,好像也有点烫。
    他沉默看着那张纸条,然后将它收了起来,提起便当袋,穿过黑暗的走廊,上了楼。
    他在一楼的楼梯口停下,驻足。
    老公寓里,很安静,没有丁点声音。
    他忍不住回头抬首,看着上头。
    曲折的楼梯,不断蜿蜒向上,毫无声息,在那一秒,他突然很想上楼,却不知自己想上去做什么。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转回头,打开了门,走进清晨微凉的空气中。
    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清晨中,顺着曲折楼梯,向上,回荡,传到了那打着赤脚,坐在三楼楼梯上的女生耳里。
    她没有探头去看,她不敢。
    但他拿了便当了吗?他也许会因为是她,怕拿了会让她有所期待,而故意将它留下来。或许她不该署名,或许她根本不该留纸条,那样也许他就会以为那是屠勤或屠鹰做的。
    她坐在楼梯上,忐忑的想着。
    他拿了吗?
    她两手交握搁在膝上,等了一秒又一秒,终于再忍不住转过身,蹑手蹑脚的爬到了楼梯转角的窗边,蹲跪在那边,偷看。
    清晨的巷子里,天色将明未明,街灯还亮着,在那条安静的巷子中,只有一个人踽踽独行。
    他戴着棒球帽,穿着轻便的衣裤,背着简单的行囊,已经快走出了巷口,但她看见,他手上确实提着一袋丑丑的拼布包。
    心口,微微的缩,莫名的酸。
    看着他的背影,她眼眶无端热了起来,在她短短十八年的岁月之中,似乎每一个她喜欢的人,最终都会离她而去。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
    这古老的谚语,无端浮上心头。
    就在那一刹,她知道,她青涩的少女时代,已经正式画下了句号。
    虽然他看不见,她仍偷偷的抬起手,和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挥了挥手,悄声和他及年少单纯的自己告别。
    “bye、bye……”
    第13章(1)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枝头的叶转黄,落尽,又再抽出嫩绿新芽。
    床头柜上,那二手老旧闹钟里的长短针,勤奋的转动着,不变的画出一次又一次的圆,只有颜色被阳光晒得更浅。
    老公寓不动如山的伫立在巷尾,任风吹日晒雨淋,像是毫不在乎这一两年的岁月。
    转眼,又是另一个新年。
    “小肥,你真的不去?”
    看着坐在车里的韩武麒,可菲摇摇头,笑着拿出和去年一样的理由:“要是突然有人打电话来,公司总要有人留着接电话啊。”
    “电话不是可以转接到武哥手机?”退伍后就去美国念书的阿浪,从车后座探出头来,瞧着她问。
    “说不定会有人找上门来啊。”她找着借口。
    “不差这几天啦。”坐在前座的阿南笑着插嘴,“屠家人很好的,你不要害怕,你要觉得屠家兄弟太闷,也可以和我、阿浪与武哥,去耿叔家挤一挤。”
    她笑了笑,道:“不用了啦,你们回去过年,我刚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拜托快去,这样我就可以上去睡我的大头觉了。”
    屠鹰提着行李,从她身旁经过,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得停下脚步,本想开口告诉她一件事,但站在后车厢那边的屠勤,轻轻的朝他摇了摇头。
    看见大哥的提示,屠鹰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走,把行李放进后车厢中。
    “小肥,你要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过来。”屠勤走上前,看着她说。
    “嗯。”她点点头。
    “你有我们家地址?”屠鹰问。
    “有,也有莫森家和耿叔家的,电话我也都抄了。”她微笑,“你们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韩武麒瞧着她,本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笑笑,不再勉强。
    “那公司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好了,快走吧,免得等一下遇到返乡的塞车人潮。”她挥手赶着他们,交代道:“到了记得打电话回来。”
    “ok。”韩武麒发动引擎,边道:“记得门窗锁好。”
    她翻了个白眼,笑着说:“我知道啦。”
    他露齿一笑,戴上墨镜,道:“我会带名产回来给你的,bye!”
    说完,他踩下油门,就将车开了出去。
    她笑着和他们挥了挥手,直到车子消失在街头,才转身回到公寓里,上楼回房,却在经过二楼时,听见动静。
    她奇怪的循声走去,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凤力刚正抬手搔抓着肚皮,一边吃着她做的三明治,一边睡眼惺忪的半躺在沙发上,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力刚?你怎么还在这里?”看见那个男人,她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回家了。”
    “回家?干嘛回家?”他两眼浮肿的吃着三明治,茫然的看着她。
    “今天是除夕耶。”她好气又好笑的提醒他,“你得回家吃团圆饭啊。”
    “今天?不是明天吗?”他拧起眉头。
    “不是,是今天。”她伸手将那懒惰鬼从沙发上拉起来,道:“快点,你一年也没回去几次,早点回去给你妈看一下,尽一尽孝道。”
    他咬一口三明治,被她推着走,边吃边说:“呕在这里,右是更药道啊,她甘到我,究只惠叹气偶宜。”
    “就算是这样,一年也才这一次而已,你也要给她有叹气的权利啊,又不是天天。”可菲推着他上楼,碎念着:“你爸妈养你那么大,你给他们念两天又不会死。”
    他吞下那口三明治,笑着说:“好啦好啦,我回去就是了,ok?”
    “我到楼上帮你收干净的衣服。”她催着他进房间,道:“你快去把脸洗一洗,记得把胡子刮干净!”
    “yes sir !”他在房门口故意搞笑的站直了身躯,对她踢了一个正步,行了个标准的敬礼。
    这家伙实在很三八耶!
    “别闹了,动作快。”她笑着斥责他,这才匆匆跑上楼,去帮他收衣服。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将他也体面的送出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她的回笼觉。
    入了冬,大叶榄仁的绿叶,全被染红。
    当寒风乍起,总会落下几片巴掌大的红叶。
    从他的房间,可以看见那裸树,还有一部分的海。
    冬天的海,灰蒙蒙的,只有渐次的浪,会因强劲的季风起伏,翻出点点白色的浪花。
    他们到达时,他听见了声音。
    一颗心,无端提了起来。
    去年过年,他没有放假,但今年他运气很好,刚好排到了过年休假。在确定可以回家过年的那一瞬,他几乎想放弃这个假期,但最后仍是选择回来。
    脚步声,先后从门外传来。
    屠勤,然后是屠鹰,他可以听得出谁是谁,他们总有自己习惯的步伐。
    他迟疑了一下,上前打开门。
    屠勤住他对面的房间,屠鹰在他隔壁,两个人都没有关上门,两个人都在整理行李。
    看见他,屠勤轻扯嘴角,开口招呼。
    “嗨。”
    “嗨。”他点头。
    “什么时候到的?”屠勤坐在床上,拉开行李,把衣物收到衣柜里。
    “也是刚到。”他双手抱胸靠在门边,随意的回答。
    “你还有多久退伍?”
    “大概再两三个月吧。”
    “那很快了。”
    “嗯。”他瞄了一眼楼梯口,那里毫无动静,没有人再上楼。
    屠勤继续整理行李,很快把东西归位,然后听到小弟又开了口。
    “武哥呢?”
    “在耿叔那边。”
    他沉默了一下子,看着屠勤抖了抖清空的行李袋,然后围着一条羊毛围巾朝他走来,微微一笑。
    “桃花说快开饭了,一起下去吧。”
    “嗯。”他点头应声。
    屠鹰在这时走出房门,看见他,扬起了嘴角,难得的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跟着露出微笑,说实话,他是真的很高兴看见他们,但是当他在跟着两人下楼时,却注意到屠鹰脖子上,也有一条围巾。
    除夕的午后,蓝色月光里向来没有什么客人。
    大部分的人,这两天都得回家吃妈妈煮的饭菜,所以餐厅几乎是空的,到了三点以后,何桃花更是干脆直接挂上休息的牌子,在老公和儿子的帮忙下,把桌子并在一起,然后在厨房里大展身手,一边指使男人们,将冰箱里的菜肴上桌。
    三点半时,隔壁的莫森和如月,带着两个小萝卜头一起出现在门口。
    如月笑着拥抱了他一下,然后到厨房里去帮忙,双胞胎边吵架边偷吃。没多久,耿野和晓夜也来了,耿野手中抱着一个娃儿,念棠嘟嘟囔囔的跟在后头,两手提了满满的糖果饼干。
    门又开了,他再次回头。
    这一次,是初静,看见他,她双眼一亮,走上前来:“爸说你放假,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他轻扯嘴角,“我运气好,刚好轮到。”
    “太好了,你去年没回来,桃花念好久呢。”初静笑了笑,道:“你这次休多久?”
    “三天。
    “真不错,那我们有空再聊,我先到里面帮忙。”
    说着,她和他挥了下手,转进了厨房。
    四点,门口再次传来动静,他还没回头,就已经听见尖叫。
    “啊!阿震!是阿震!”屠爱砰的推开了门,冲了进来,飞奔到他身上。
    他反应迅速接抱住莽撞的小妹,只听她得意洋洋的回头对着慢半拍的屠欢道:“你看,我就说他放假了,今年会回来的!”
    “我知道啦!要你讲!”屠欢仰高她的小鼻子,哼了一声。“你明明就不知道,就是我讲了你才知道的!”屠爱转回头,和他告状:“她不知道啦,是我先知道的!”
    他笑了出来,把她放到地上,道:“是,我知道是你先知道的。好了,别和姐姐吵架,快把苹果拿进去给桃花,不然就来不及烤派了。”
    被提醒的屠爱,惊叫了一声,连忙提着她手中那袋苹果跑进厨房。
    大了两岁的屠欢,有些腼印目醋潘?br />
    “你好像变高了?”他看着大妹,问。
    “一点点而已啦。”屠欢别扭的绞着手,微微驼了一下背。
    他没点出她的状况,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还不够高呢,你这矮冬瓜。”
    “哪有,我很高耶!”她瞪大了眼,挺直了腰杆,骄傲的说:“我是全班最高的耶!”
    “呀——小黑哥哥——”
    厨房里,传来屠爱的尖叫。
    “后——她好吵喔。”屠欢翻了个白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然后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慢吞吞的也跟进了厨房。
    他看着大妹做作的背影,嘴角不禁轻扬,蓦地,身后再次传来人声。
    这一回,武哥和阿浪、阿南一起推门而入,他们两手满满都是杂货,从卫生纸到烤肉用的煤炭都有。
    “哟,阿震。”阿浪和他点了下头,扛着东西走过。
    “嗨,小鬼,好久不见。”阿南笑笑的提着卫生纸进门,看了他一眼,回头问身后的韩武麒:“他好像变壮了啊?”
    “他去当兵啊,又不是去当少爷,变壮是应该的。”韩武麒走在最后,挑眉看了他一眼:“放假啊?”
    “嗯。”他微一点头,眼角轻抽,看见武哥身后似乎还有动静,心头莫名收紧。
    但下一秒,一声粗鲁的低咆传来。
    “韩武麒,你别挡我的路!闪边啦!”
    凶恶的封青岚伸手推开挡在门边的王八蛋,提着酱油挤了进来。
    他等着后面的人进门,但岚姐之后,门外却再没别人,只有椰子树在空荡荡的街头上随风摇晃。
    五点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路上和港口的街灯,慢慢亮了起来。
    “阿震,你在看啥?外面怎么了吗?”
    放好杂货的阿浪,转回前头来,瞧着他问。
    “没有。”他猛然回神,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继续排放桌上的碗筷,“没什么。”
    阿浪好笑的瞧着他,回身和其他人耸了耸肩。
    男人们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然后偷吃的偷吃,喝啤酒的喝啤酒,各自找了位子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他很快注意到,阿浪和武哥身上也围着同款的围巾,甚至阿南脖子上也有一条。天气虽然很冷,但并没有到那么冷,况且还在室内,但他们几个却像是说好了似的,全都围着同款同色的围巾。
    “很冷吗?”当他在阿浪身边坐下时,忍不住问。
    “没啊,还好。”阿浪跷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那你围着围巾?”
    他一耸肩,道:“因为这是人家心意啊,而且听说今天晚上寒流要来,有备无患。”
    “心意?”
    “对啊,这手工打的呢,你看,我的有个球。”阿浪故意抓着围巾尾巴,在他面前转啊转的,笑着现。“这是公司今年冬天的标准配备喔。”
    胸口,微微的有些,不是那么愉快的情绪涌现。
    “我不知道你那么贤慧,竟然跑去学打围巾。”他冷冷说。
    “最好我是有那闲工夫啦。”阿浪瞅着他,露齿一笑:“这是小肥亲手打的,还纯羊毛的喔。”
    一刀,狠狠正中目标。
    “我以为你到美国去念书了。”不快,让他忍不住脱口。
    “我放假会回公司啊。”阿浪将围巾绕着脖子,甩回身后,边说边将瓜子丢进嘴里。“她还特别打电话问我想要多长多宽的呢。”
    他微微一僵,原以为阿浪会再说些什么风凉话,但那家伙却没有继续下去。
    外头的天色,完全暗了。
    他突然觉得,或许他下楼时,漏看了谁,也许人早已进了厨房?
    蓦地,想起身进去看看。
    但屠勤在这时端着醉鸡上桌,开口问了一句:“武哥,你打电话和小肥报平安了吗?”
    阿震愣住。
    “啊,还没,我忘了。”韩武麒微笑,“没关系啦,她应该睡了,她说她要去睡觉啊。”
    “她没来?”他不应该问,问题却忍不住冲口而出,他以为她和他们一起来了,不是吗?
    “没。”韩武麒瞧着他,“她说她要留在公司。”
    “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嗯哼。”韩武麒微微一笑,“去年也是啊,她去年也没来,对不对?阿南?”
    阿南点头,一边伸手偷拿桌上的醉鸡:“嗯,她没来,她说她平常做牛做马,难得能休息一下,所以她过年要放假。”
    那是借口,他知道,阿南知道,武哥也知道。
    除夕夜,如果有地方去,谁想要一个人过年?那摆明了就是一个借口。
    韩武麒一笑,再笑,又笑。
    他抖着脚,支着脸,笑弯了眼,瞧着那个神情紧绷的家伙,道:“欸,阿震,我开车开了好几个小时,累得要命,帮我去打个电话吧。”
    盯着电话,他迟疑着。
    他知道,是他活该。
    那女人替公司里每个人都打了围巾,就偏偏漏了他的。
    他没有理由不爽,都一年半了,他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她忘了也是应该。
    他不该去在乎这种小事,却忍不住胸中的郁闷。
    再怎么样,他还是红眼的员工,不是吗?
    无端的不爽,让他冲动的拿起了话筒,按下一串号码。
    话筒里,传来沉闷的铃响。
    嘟——嘟——嘟——
    嘟——嘟——嘟——
    他等着,又等着,再等着,就在他要挂断电话时,电话通了。
    “喂,红眼意外调查公司您好……”
    原以为,久没听见,他会对她的声音,感觉陌生,但当那怯怯的声音一入耳,却只有温暖的熟悉,仿佛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好像她就近在身边。
    但,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有些沙哑,莫名虚弱,几乎像是带着哭音。
    她在哭吗?
    “你怎么了?”未及细想,话已出口。
    “没、没有……没什么……”
    她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生疏,冲动的,他不禁再吐出一句。
    “我是阿震。”
    她突然一阵沉默,才轻轻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他咬着牙关,看着窗外的黑夜,生硬的道:“武哥他们到了,他要我通知你一声。”
    “嗯,好。”她吸气,振奋起精神道:“谢谢你打电话通知我。”
    他沉默,想追问,却又没有资格。
    “还……还有别的事吗?”她悄声问。
    他喉头紧缩着,不快的挤出两个字:“没了。”
    “那……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听到自己开口。
    然后,她收了线,挂掉了电话。
    他紧握着话筒,断线的声音仍在耳边轻轻作响,虽然她力图佯装无事,但那却掩盖不住其中的沙哑,和微微的硬咽。
    她在哭,他知道。
    接电话之前,她就在哭了。
    窗外,寒风又起,吹得树影摇晃,发出哗沙哗沙的声响。
    他按掉通话键,考虑再打过去,但通过电话线,除了知道她正在哭之外,他不可能得到太多的答案。
    所以,他将话筒挂了回去,然后回到前面餐厅里。
    所有的菜都已上桌,大人小孩们,开心的齐聚一堂,聊天吃饭,笑着,也闹着。
    欢乐开心的气氛,充满了整栋屋子。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丰盛的山珍海味,还有他的家人与朋友,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不来,是她自己选择的,阿南说了,去年她也没来,他一直以为她有来,她没有家可以回,他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一起回来。
    但显然,就像他选择放假回老家一样,她则选择不到这里过年。
    他清楚原因是什么,不是因为到这边还得伺候他们这些人,不是因为她想一个人留在公司睡觉。
    她不来,只是因为——不想遇见他。
    第13章(2)
    夜已深,寒风呼呼、呼呼的吹着。
    刮人的风,穿透门窗细缝,充塞一室,将空气变得又寒又冻。
    可菲缩在床上,抱着肚子,瑟瑟发抖,只觉唇寒齿冻,像是要冷到骨髓里去了。
    人生,是有没有那么悲惨啊?
    她难得可以放假休息耶,为什么偏偏——
    “痛痛痛痛痛……”她脸色死白的呻吟着,包着被子哀哀叫,脑海里痛到一片空白,泪水难以自抑的进出眼眶。
    本以为,公司里的人都回家过年了,她难得可以清闲一下。谁知道,他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大姨妈就来报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年关将近,她忙着大扫除搞到太累,这次月月来,她痛得完全起不了身,就算吞了止痛药还是痛得她死去活来,好死不死又遇到寒流来袭,让她全身发冷,整个人如在冰窖,只能包着棉被,抱着包着毛巾的热水袋,蜷缩在床上偷哭。
    更让她哀怨的是,外面不知哪家哪户,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传来年夜饭的香味,让她想到别人家家户户都在开开心心过年,准备吃团圆饭,就只有她,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边,一时间不由得更加悲从中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好不容易止痛药发挥作用,她昏沉沉的睡了一阵,却又被电话铃响吵醒,她挣扎着爬到床边,接起电话却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想让他担心,或者有任何误会,她强打起精神和他说话,但等一收线,泪水立即又涌上眼眶。
    是阿震呢。
    她包着棉被,躺在枕头上,咬着唇瓣,只觉一颗心,暖又酸。
    闭上眼,热泪如豆般滚落眼角,她吸吸鼻子,有些硬咽。
    都一年多了,她还以为,自己己经忘记了,谁知道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让她连心都抖了起来。
    她都已经说bye、bye了啊,他也一年半没回来了,那么明显的方式,她为什么还是没办法死心啦?
    什么狗屎初恋……好讨厌……呜呜呜……而且那根本不是初恋,是暗恋吧……人家阿震又不喜欢她……
    可是……他打电话回来了啊……
    这念头,她喉头一硬,泪水又落一串,只觉自己好可悲,电话是武哥叫他打的,又不是他自己主动打的,如果不是武哥,他才不会打这通电话。
    王八蛋!大笨蛋!不打就不打,不回来就不回来,有什么了不起!
    “可恶……肚子好痛……痛死我了……”
    她咬着唇嘀咕,含泪想着,等她月月走了,她就要去交一个男朋友,她才不希罕那个猪头啦……
    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怀里的热水袋不知怎么不见了,夜半时分,她突然全身发冷,冷到肌肉都僵痛起来,心脏好像都快跳不动了,她想起床找热水袋,却虚得醒不过来,只觉自己好像身在冰天雪地里,如在挣脱不出的恶梦之中。
    惨了,她这次就算没痛死,也会冻死。
    早知道,就多拿一件被子来盖了。
    正当她冷到神智不清,恍惚中,却突然感觉有人打开了门,她惊慌起来,想睁眼起身,却张不开眼。
    下一秒,那人突然伸出手,摸着她的脸,跟着开口咒骂出声。
    阿震?
    她不敢相信,但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他的,有东西被打翻了,他又低咒起来,跟着没多久,他突然上了床,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妈呀,不是阿震!如果是他,才不会上床和她挤,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僵住,但男人将她拉进怀中,摩擦着她的手脚和僵痛的背,她慌张的试图伸手推他,却使不出太多的力气。
    他抓握住她的手,拉到手边呵气,以双手捂着,那动作好轻好轻,温柔不已。
    可菲微惊,停止了挣扎,她冰冷的手指,慢慢热了起来,他把她的手,搁在他暖热的胸膛上,一双大手又忙了起来,他抚着她的背,捂着她后颈的风池穴,大脚更是贴着她冷掉的小脚,让她的脚掌贴着他的脚背。
    这个男人,将她紧紧裹住。
    结实强壮的身躯,散发着舒适的温暖,还有熟悉的味道。
    那,是阿震的味道。
    她感到困惑,然后豁然开朗。
    是梦啦!
    应该是梦,现实中,他闪她闪得可厉害了,只有在梦里,他才会这般温柔。
    看来她大限将至,大概老天爷看她可怜,所以让她死前,还能做一场好梦。
    心,又酸。
    泪水,再进出眼眶。
    她放松下来,硬咽依偎在他怀里,任梦中的男人,拥抱呵护着她。
    如果是阿震……如果是真的阿震……才不会对她这么好……她知道,他就怕她爱上他,所以才不回来。
    就算她是恐龙妹又怎样?恐龙妹也是有自尊的啊!她不会骚扰他的好吗?
    可恶,好可恶,阿震最可恶了——
    蓦地,那双热烫的大手,仿佛知道她的不适,停在她的后腰上,小心的捂着,熨烫着。
    热气,从那粗糙的掌心传了过来。
    忽然间,又觉得老天爷好坏,她都要死了,还派这么一个贴心的阿震来,让她无法真的讨厌他,没有办法彻底死心。
    原本已经冻得像冰棒的手脚,在他的拥抱摩擦下,渐渐回暖起来,染上了他热烫的体温,终于不再冷痛。
    她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入他胸膛,突然间只希望,这个梦能持续久一点,然后拜托老天爷能晚点再让她死掉。
    “笨阿震、臭阿震……我最讨厌你……”
    抽泣的咕哝,闷在怀里,很小声很小声,几乎像蚂蚁在说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可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两只小手却揪抓着他的衣,小脸也依然埋在他怀里,边哭边嘀咕。
    “最讨厌了……”
    心口为此,瑟缩了一下,他无言,只能收紧长臂,叹了口气。
    最好她是能讨厌,最好他是能放手。
    他试过了,真的。
    再会想,想不到她不死心,想不到她如此顽固,都不知在执着什么。
    但同时,他不能不和自己承认,当他听见她喊着他的名时,刹那间,确实感到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合着激动、喜悦与心疼。
    她没有忘记他。
    没有。
    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胸口,像在上头烙了印。
    怀里的女人,全身上下依然瑟瑟轻颤地抖个不停,但至少她冰冷的手脚,已经开始有了温度,而且终于安静了下来。
    显然,他搞对了状况。
    他继续让手待在她的后腰上,悄悄松了口气。
    刚进门时,他知道她睡了,也晓得自己应该转身出去,却因看见她脸上的泪,忍不住上前。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床不睡,要开着和莫森借来的车,连夜赶上来。
    直到他站在她床边,直到他伸出了手,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发现她小脸冰得吓人,惊得三魂飞掉七魄,然后一脚踩到那个包着毛巾的热水袋,打翻了她放在桌边的姜茶,看见了止痛药——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事到如今,才敢和自己承认。
    他想念她。
    他想念这个总是对着他傻笑,在乎这个爱唠叨碎念,只敢偷偷在他背后嘀咕的胆小鬼。
    在乎到慌了手脚,一瞬间,还以为她因为这小小的寒流,冻死床上。
    结果,她只是月事来而已,却已经吓得他去掉了半条命。
    他不想在乎她,真的不想。
    一开始放假时,他曾经想过要顺便回公司看看,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回来过,可临到巷口,却莫名却步。那个便当里,全是他爱吃的菜肴,都是些需要用心花时间的工夫菜,他从没特别说过自己的喜好,她却全都记得,还熬夜花了一整个晚上去准备熬煮。
    那是她的心意,满满的心意。
    他当然懂,感动得整颗心都热烫了起来。
    她很好,该死的太好了,就是因为太好,他才不敢回来。
    总以为她会忘记,却又矛盾的担心她真的忘了。他告诉自己别去想,谁知越是这样,越是会在意。
    他想给她时间,给她机会,却总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担心她不懂得休息,想着她是不是认识了谁,会不会已经和谁在一起?但他从来就不敢真的开口问,只能在偶尔和其他人通电话时,等着捡拾几句关于她的消息。
    她从来不曾问起他,不曾和人提过他,不曾追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为什么不回来。
    从来就没有。
    他以为她忘了,已经不在意,然后才发现真正在意这整件事的人,是他。
    今天是除夕,他应该待在老家,和家人朋友一起跨年,守岁。他不应该在这里,但她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偷偷的哭泣。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让他难以忍受。
    她硬咽沙哑的声音,骚扰着他,让他坐立难安,等他回神,他已经开了车北上,几度想要回头,最终却还是来到了这个爱哭鬼的身边。
    看见了,抱着了,才心安,才知道有多想念,才晓得有多……
    喜欢。
    心,微微的战栗,轻抖。
    深深的,慢慢的,他呼吸,稳定自己。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他抚着她的后腰,熨着,贴着,希望她能因此好一点,别那么疼,不那么痛。
    他见过海洋这样搂着桃花,抚慰着她,月月如此,年年如此,总以为,自己不可能有机会拥着谁,像海洋和桃花那般。
    从来不知道,女人抱起来这么柔软,好小好小一只。
    她以前有那么小只吗?
    他低头查看她,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她的头发变长了,几乎恢复到以前的长度,好像似乎又瘦了点,他都可以摸到她身上的骨头。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摸索着她的身体,幸好她身上还有不少肉,没有瘦成皮包骨,但他手才移开她的后腰,她就拧着眉,抗议的咕哝了起来,还抓着他的手,放回原先的地方,然后像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磨蹭着,东移西挪的调整姿势,最后终于决定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将脸贴在他颈窝里,右手环着他的腰,左手曲搁在他胸口,跟着喟叹了口气,露出满足放松的表情。
    她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了,连刚刚那淡到快没有血色的唇,也红润了些。
    冷凉的吐息,变暖,拂过他的喉结,溜过他的耳垂。
    小小的心跳,贴着他的胸膛,悄悄跃动。
    原本踩着他脚背的小脚,不知何时,钻到了他两腿之间,无意识的轻轻摩擦着他的小腿,一次又一次。
    那不是挑逗,她只是在取暖。
    他告诉自己,所以没有阻止她,但下一秒,她却在睡梦中,伸舌舔着因为天冷而变得干涩的唇瓣。
    丁点的湿热,轻轻扫过颈动脉。
    心脏,猛然收缩。
    她咂了咂舌,在睡梦中发出奇怪又困惑的声音,然后好奇的伸舌再舔一次。
    他停止了呼吸,身体某个本来就隐隐蠢动的部位,瞬间因充血而坚硬,他僵在当场,完全不敢乱动,害怕会因此擦枪走火。
    幸好,她没再伸舌,只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跟着才安静了下来。
    当她那熟悉的嘶呼嘶呼声再次响起时,他依然不敢乱动,差不多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早钻到了她的衣服里,直接贴在她腰后的肌肤上。
    他应该要抽手,却没有动。
    她需要他的手在那里,她刚刚表达得很清楚了。
    掌心指腹下,那细腻的肌肤,柔滑不己,教他有些着迷。
    她身上,还有一种甜甜的香味,一种像混合着刚出炉的面包与焦糖,还有一点点的香草,那种让人忍不住想深吸口气,令人安心的味道。
    所以,没有动,不想动。
    他喜欢将她拥在怀中的感觉,好像他真的拥有她,好像她本来就应该待在这里,属于他。
    她需要他。
    他这般告诉自己,但却更清楚,过去那一年多,只让他更清楚一件事——
    真正需要对方的人,是他。
    他需要她在这里,就在他身边,就在他怀里,崇拜他、需要他、唠叨他、喜欢他、在乎他……
    不知她又梦到了什么,一滴泪,再滚落眼眶。
    然后,他听见她低如蚁语的梦吃,他困惑的凑近,只听她哭着硬咽道歉。
    “阿震……对不起……”
    她揪着他的衣,苦恼的哭着小声说:“我不会……不会喜欢你的……一定不会……不会了……”
    心口,蓦然揪紧,被那字句狠狠抓住,他无法置信的瞪着她,只觉喉咙紧缩。
    “你不要不回来……”她硬咽的将小脸埋在他胸口,轻泣着,吐出只敢在梦中说出,藏在心底的渴求:“不要不回来……”
    她说得很小声、好小声,像是怕被谁听到,语音微微的颤抖。
    那断续悄然的梦呓,字字都如响雷,撼动着他的心。
    心疼、不舍、罪疚将他包围,淹没。
    当另一滴泪落下,他伸舌,舔吻接住那滴又苦又咸的泪。
    “别哭了……”抵着她的额,他哑声开口:“别哭了……”
    也不晓得她是听见了没,但她微微的战栗着,更加偎进了他怀中,暗哑的偷偷要求。
    “拜托……不要讨厌我……”
    寒冷的北风,在窗外呼啸而过。
    气温降了又降,他却不觉得冷,只觉心跳得很快很快,好快好快,全身上下都和胸中那颗激昂的心一样,热得发烫。
    可以吗?
    这样子,是可以的吗?
    他是不是,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奢求更多?
    这对她是不公平的,他知道,但他如何能够放开她?教他如何能放手?
    拥抱着这个占据着他心神的笨女人,他闭上了眼,不由自主的把手收紧,再收紧,将脸埋入她发间,感觉着她的温暖与心跳。
    以为他会忘记,以为她会改变,谁知都没有。
    可以吗?
    他是不是……可以?
    第14章(1)
    冷冽的隆冬,即便天明,依然显得阴暗。
    她可以听见寒风,在窗外如海上女妖般,奋力呼号着,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因此冻死。
    困倦的爬起身来,还是有些头晕目眩,但小腹的疼痛总算消减许多,她慢吞吞的下了床,地板冻得像冰块,她低着头,找了一下拖鞋,才看见热水袋掉到床下了。
    难怪昨天半夜她冷得要死。
    抓起椅子上的披肩,可菲包着自己,打着啰嗦走进浴室上厕所,然后用那冷到不行的水,洗脸刷牙。
    话说回来,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冻死呢,可是后来好像是怎么了?
    她拧着眉头想了一下,跟着小脸蓦然一红。
    啊,后来她梦到了阿震。
    她一边刷牙,一边羞窘的翻了个白眼。
    妈呀,她真的是一个花痴耶,竟然做梦梦到一个一年半都没消息也不回来的家伙——嗯?不对,他是不是昨晚有打电话回来?
    她又停下刷牙的动作,想了一下。
    好像有耶,她记得他说武哥叫他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到了。
    她睡眼惺忪的搔搔头,拿起漱口杯,含了一口水,将嘴里的泡沫吐掉,释然的想着。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嘛,因为她痛得半死,又接到了那个王八蛋的电话,才会梦到他来安慰她。
    话说回来,昨天是除夕夜耶,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刷完牙,洗完脸,她晃回房间,套上穿到都起毛球的运动裤,折好了床上凌乱的被子,本想把长发梳好绑成辫子,但一想到难得那些男人都不在,她月月又来,实在懒得再绑头发绷着头皮。
    反正放假嘛。
    一耸肩,她拿起那个掉到床下的热水袋,披头散发的包着披肩走下楼。
    妈呀,好冷喔。
    平常她知道只要活动一下,身体就能暖起来,但她月月来时,真的就是怎么样都不想动,等一下弄点东西吃,换了热水袋里的水,再来爬回床上去好了,反正厨房里的食物都还有,她这个年不出门也可以活。
    懒洋洋的来到二楼,她穿过客厅,走进厨房,经过餐桌,一边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在瓦斯炉前,嘴巴开开的僵住。
    咦?她眼角刚刚是不是瞄到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桌上?好像还有什么人坐在那里?
    一个应该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的人,坐在那个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人坐的位子上。
    不可能、不可能!
    她霍然闭上嘴,双手还抱着热水袋,却莫名其妙的不敢回头确认。
    今天是大年初一耶,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没错,就算他真的有放假,他也不可能在这里,而是会回家过年才对。
    那是幻觉吧?是幻觉啦!
    她舔了舔唇,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转身回头。
    那个男人就坐在那里,金色的发,理了一个小平头,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长袖棉t,手里抓着一根叉子,正在叉着盘子里的培根来吃。
    桌上,有一锅热汤,两个盘子、两个汤碗、两份餐具,分别在他和她的位置上,她的盘子和他的一样,装着培根、蛋,还有稍微快速烫过的温沙拉。
    她瞪大了眼,一脸呆滞,一时间,还是觉得这像幻觉。
    叮的一声,烤箱发出声响。
    他抬起蓝眸,瞧着她,用叉子指着烤箱,开了口。
    “面包。”
    她眨了眨眼,他还在。
    “麻烦你。”
    低沉的嗓音,回荡一室,钻入她的耳朵,让她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回身放下热水袋,拿了夹子,将烤好的面包夹到面包篮里,迅速放到桌上。
    他拿起一片面包,涂上奶油,夹上培根和番茄,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她站在桌边,迟疑了半晌,才拉开椅子,坐下来。
    眼前,有着一盘早餐,他帮她做的早餐,看似简单,却很营养,连那碗汤都还冉冉冒着白烟。
    她瞄一眼自己的早餐,又忍不住抬眼瞪着他。
    一年半不见,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不只是因为他没有染发或戴隐形眼镜而已,也不只是他的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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