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5章 百忍上人

    时光荏苒。
    三年后，龙神岛。
    对七夜界的修士而言，龙神岛是圣地，最少对魔道修士是这样。在七夜蟒对天马大陆的正道宗门大开杀戒之前，在七夜界正道修士眼中，龙神岛也是圣地。
    现在当然早就变了。
    天马大陆的正道宗门虽然没有正式宣布退出界面大战，却一再拒绝了魔道宗门对天马大陆的征召，至少是阳奉阴违，每次都是应付了事，绝不派遣出真正的主力参战。
    近些年，索性连这种征召都停止了。
    因为界面大战基本处于“静止”状态，七夜界正魔两道，渐渐有回到战前那种各自为政状态的意向。
    不过眼下的龙神岛，和以往有所不同。以往的龙神岛，总是充满着邪恶，恐怖和血腥；眼下的龙神岛，却安宁静谧，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当年七夜蟒凝聚肉身的血池，早已化作了一座幽静的内陆湖，湖面波光粼粼，湖水清澈见底，好一番如画的风景。
    湖心小岛上，一位老人正在烹茶。
    红泥小火炉，泛着油光的紫砂壶，小巧精致的紫砂小茶杯，古色古香的木雕案几，无不让人产生错觉，觉得自己是走进了凡俗世界。
    案几旁边坐着的老者，也一样的“古色古香”，身穿葛袍，须发皆白，松弛的面部皮肤上，散布着一块一块的老年斑，早已年过古稀，只有烹茶的一双手。还算稳定。
    整个龙神岛静悄悄的，只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在湖面上掀起一丝丝的涟漪。
    忽然，苍穹之上。光芒一闪，两道白色人影，很突兀地出现在了小湖上空，男的英俊挺拔，女的清丽脱俗，一般的英华内敛，朴实沉静。正是萧凡和辛琳夫妇。
    见到湖心小岛上的情形，萧凡微微一笑，按下遁光。径直来到茶炉之旁，一撩长袍下摆，老实不客气，就坐了下来，既不抱拳相见，更不寒暄叙礼。辛琳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一声不出。
    萧凡嘴角含笑，很专注地看着白发老翁泡茶。
    白发老者的动作依旧那么平静优雅。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地完成，丝毫也不因为萧凡和辛琳的到来而流露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自始至终。这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慢慢烹煮香茗。
    以前在凡俗世界，尚未踏上修真之途时。萧凡也很喜欢煮茶品茶，对茶道颇有研究。
    白发老翁那安详优雅的动作。仿佛让萧凡瞬间又回到了很久之前。
    “尘世间，其实也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去延续的。”
    白发老翁将一小撮清香的茶叶，小心翼翼地倒进茶盅之中，然后提起紫砂壶，将汤水注入，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
    “比如茶道，就能修心养性，宁静致远。有时候效果之佳，远在打坐闭关之上。不少同道，总是急迫难耐，一味的勇猛精进，从来都不愿意在这些看似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半点功夫。也算是误入歧途了。”
    “不管什么事，跑得太快，都不见得是好事。总要在适当的时候停下来，抽点时间，回过头去，细细品味一下所经历过的那些酸甜苦辣。心境才能真正的宁静下来，急于求成，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老翁说着，轻轻咳嗽了两声。
    “是。”
    萧凡低低应答一声，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的笑容，却没有半个字多余。
    老翁抬头看他一眼，余光在辛琳脸上扫过，又再低下头去，继续一丝不苟地烹制茶汤，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辛琳微微蹙眉。
    这个动作极其轻微，稍瞬即逝。
    辛琳之所以蹙眉，在于这白发老翁实在太静了，明明就在她的面前忙碌，一不小心，就仿佛消失在空气当中，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如果辛琳修为稍弱一点，搞不好就会将他当作一道虚影，以为自己身处幻阵之中。
    甚至于，她现在看到的到底真不真实，都无法完全肯定。
    在辛琳成功踏足悟灵期后，这种情形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很快，茶水就烹煮好了，老翁用竹夹夹起小小的紫砂小茶盅，轻轻摆放在萧凡面前，对辛琳却视若无睹。
    萧凡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轻轻点头，微笑说道：“好茶。”
    “本就是好茶。”
    白发老翁也不谦虚，点头称是。
    “道友或许不知，老夫为了培育这百忍茶，可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前前后后差不多三百年吧。前不久才刚刚培育成功，就接到了道友的邀约。故而道友是第一位品尝此茶之人。”
    萧凡笑了笑，说道：“萧某荣幸。”
    白发老翁也端起茶盅品了一口，双目微闭，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睁开眼睛，放下茶盅，看似浑浊的老眼，慢慢定在了萧凡的脸上，打量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道友身上的气息，如此奇特……始祖大人，果然陨落了。”
    萧凡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在向轩辕老怪，关尹先生等人展示过七夜蟒的本命兵刃之后，有关这个问题，他觉得已经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
    相不相信，那是他们的事。
    稍顷，白发老翁说道：“道友此来，所为何事？”
    “罢兵，议和，通商，盟誓！”
    萧凡言简意赅地说道。
    白发老翁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说道：“道友当知，所求不易。”
    萧凡轻笑一声，说道：“只要方法正确，也不甚难。”
    白发老翁双眉轻轻蹙起，问道：“何谓方法正确？”
    “和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人，谈正确的事。”
    白发老翁就笑了，说道：“时间，地点都正确，但事情是否正确，也许老夫的看法，和道友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
    “道友是否觉得，只要本界始祖大人陨落了，七夜界就一定会和南洲大陆媾和？”
    白发老翁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再不是先前那浑浊无神的模样。
    萧凡摇摇头，说道：“百忍道友错了，萧某所言罢兵议和四事，并不单单是指七夜界和南洲大陆之间要这样做，七夜界和高古界之间，也是照此而为。盟约订立之日，七夜界要从南洲大陆，高古界彻底退兵，恢复从前的情状。待此间事了，萧某会立即启程，前往血灵大陆和玄吾界，请双方罢战言和。从今往后，梭摩界，七夜界，高古界，玄吾界和中土界，都要和平共处，友好通商，资源共享。”
    “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大同，文明昌盛？”
    “阁下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么？”
    白发老翁尚未开口，一个沉闷如雷的声音，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不远处的湖面上，波翻浪涌，一道人影分开水面，现身而出。此人一身青黑色甲胄，头戴一顶青黑色头盔，两只金色短角，从头盔两侧探出来，阔嘴利齿，大鼻长须，左手持着一杆黑黝黝的方天画戟，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股远古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金角大汉甫一现身，便恶狠狠地盯住了萧凡，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心中沸腾的杀机。
    “原来是南明海的乌蛟道友。”
    萧凡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神态轻松自在，似乎压根就没怎么将此人放在眼里。
    这金角大汉身上霸气汹涌，俨然已经臻于悟灵中期巅峰状态，法力之浑厚，远在曾经和萧凡交过手的轩辕老怪之上。在萧凡发出邀请的名单之上，位列第四，被七夜界一众海族，尊称为“乌蛟王”。
    细论起来，乌蛟也算是天龙族的苗裔，只是血脉有些驳杂不纯，据说七夜界的乌蛟，还有着血鳞龙的血脉。
    但这并不妨碍乌蛟一族涌现出极强的大能者。
    这乌蛟王气血如海，正当全盛时期，日后有很大的机会，突破悟灵中期瓶颈，踏足后期境界。
    也正因为如此，萧凡这样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一下子就让乌蛟王勃然大怒，只觉得一股怒气，自脚底升腾而起，直冲顶门，当下举起手中方天画戟，重重往下一顿，喝道：“小辈，真以为用诡计谋害了始祖大人之后，自己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想要一统五个界面，你也得有那样的能耐才行！”
    萧凡嘴角一扯，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讥讽，说道：“那么阁下认为，要有什么样的能耐，才能一统五个界面呢？七夜蟒倒是有过这样的妄想，可惜如今身死魂灭，为天下笑。萧某从未想过，要一统天下。只不过想停止各个界面之间，这无谓的自相残杀。修真之道，是追求幸福长生，而不是为了修炼更强的杀人技巧。这样打来打去，你杀我我杀你，有何益处？”
    “哼，你少在这里和我满嘴仁义道德。这种屁话，压根就是胡说八道。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阁下既然敢以一人之力，挑战我们这么多同道，那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些什么手段！”
    乌蛟王喝道，益发的杀气四溢。
    与此同时，一道道人影在湖心岛四周浮现，有的隔得很近，也有的隔得很远，足有千余丈之遥，但不论远近，这十几名悟灵中期以上的高手，已经隐隐对萧凡和辛琳采取了合围之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