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情有可原

    春明城，明德殿。
    萧光礼的手中如今正有一个奏请回朝的信件，来自于萧渊。
    这般令人心情烦躁的消息，将方才萧以泽传来的已经剿灭暴徒的喜悦都是冲刷殆尽了。
    甚至于是……添堵！
    “来人啊，给郡王爷回信，便是说南疆局势尚且并不明朗，让他在镇守些时日，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回来！”
    萧光礼毫不掩饰对萧渊的打压，就像是之前对待萧以泽那样。
    萧光礼命令着，却是发现无人动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萧渊的势力已经是扎根到了这般程度了吗？这个朝廷还真是满目狼藉！
    萧光礼心中鄙夷着，一旁的崔浮见状也只能是轻声提醒着：“陛下，这信件是郡王爷在路上发过来的，如今这般时候已经是快到春明城了。”
    萧光礼：“……”
    还不如之前那般情况呢！
    “为何之前没有禀报？！”萧光礼暴呵一声，环视着周围的官员，似乎是在质问着。
    可是这般问题能让人怎么回答，不过是萧光礼发泄怒气的一种方式罢了。
    “这朝廷还是不是朕的朝廷的，先斩后奏之事都已经是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如今的萧光礼也仅仅只是在发泄怒气而已，然却是有几个不长眼的居然在为了萧渊说话。
    “陛下息怒，郡王爷毕竟镇守南疆三年多了，思乡心切难免会鲁莽了一些。”有人劝说着。
    “而且毕竟郡王爷刚刚才打下了南疆的边城啊，急于回京述职也是有情可原啊。”
    ……
    不少人正在为了萧渊辩解着，解释的措辞也是大同小异，不过是在说此事“情有可原”，而萧光礼不必如此气恼。
    他们这么一说，萧光礼便是更加气愤了！
    “闭嘴！”
    萧光礼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已经被气得不轻了，他这朝中官员不知道是唇，还是说他们已经是萧渊的人了。
    这两种情况无论发生的是哪一种都是一种悲哀。
    “你们这些愚蠢的言论朕当真是听够了，个个都是怀着那可笑的想法，让朕去当一个可笑的仁政之君。”
    “是，仁政无错，可是现如今这般乃是仁政的时候？！”
    萧光礼暴呵，台下诸臣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最近陛下似乎是有些易怒，他们可是不敢再招惹了。
    至于方才，他们着实是没有想到萧光礼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大发雷霆，他们是从打心眼里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可是萧光礼显然并不这么认为，萧渊带给他的威胁比萧光乾还要严重得多，萧光礼甚至认为他赢过萧渊，便是赢在了名正言顺上。
    他的父亲是皇帝，而萧渊的父亲仅仅只是同姓王爷而已。
    “朕的权威正在遭到挑衅！”
    萧光礼破口大骂，有些丢失了自己帝王的风范，可是萧光礼必须这么做。
    他是帝王，在除了独自一人的角落之外，所有的举动都是做给世人看的。
    今日他毫无形象破口大骂的事情在此地传出，将来即便是萧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登上了皇位，所有人也都会质疑他。
    ‘咦，皇帝似乎是不喜欢或者说是厌恶萧渊郡王爷，为何会下旨传位给他呢？有些蹊跷啊，他这皇位不会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吧？’
    他的位置也别想坐稳！
    *
    一日后，苏青绾等人入城了，并未引起什么波澜，顶多是陈斌雨的存在令得苏青绾遭受了很多非议。
    不过这般情况在萧以泽出面解释那是救命恩人之后便是荡然无存了。
    众人在感叹肃王殿下大度的同时，也是禁不住的感慨与庆幸，苏青绾终于是正常了。
    而又是两日后，萧渊郡王爷进城了。
    令得那日明德殿之中臣子震惊的是，萧光礼居然亲自来迎了，甚至还有说有笑的，恍若当日那场怒骂只不过是他们的黄粱一梦罢了。
    萧渊眼神一闪，却是明白了萧光礼的心思。
    想装苦苦隐忍的君王？不如落实了才是好！
    “多年镇守南疆，阿渊也是辛苦了。”
    萧光礼皮笑肉不笑的拍着萧渊的肩膀，看起来和他颇为的亲密，实则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这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一个有贼心、有贼胆的国贼！
    萧光礼嘴中骂骂咧咧的，却是拥着他朝着皇宫之中走去。
    “阿渊舟车劳顿，朕已经是在宫中摆下了酒宴，乃是家宴，阿渊的亲友也是在其中，叙叙旧也是好的。”
    萧渊拱手一礼，这般时候也是并未股掏那些桀骜不驯的姿态，而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多谢陛下。”
    话音落下，他似乎有事自责一叹，引得在场将士与官员心中都是一揪一揪的。
    “臣，跋山涉水而来，述职之心急切，毕竟这是少有之大胜，故先行赶来，一路上甚是忐忑，还以为会遭到责怪，没想到陛下竟是如此宽宏大度，不计较此事。”
    那日明德殿之中的官员似是恍然大悟，原来此时的陛下已经是纾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吗？
    其余人等也是齐声赞叹，将萧光礼称作仁政之君。
    萧渊笑容爽朗，看似是很愿意见到这番场面。
    继续装啊，如此这般他倒是要看看萧光礼今后如何借着此事问责？
    萧光礼嗤笑一声，随后却是眉毛竖起，一脸愤恨：“此事朕为何不知啊？！”
    萧渊一愣，一旁专业的搭戏人员崔浮已经是面色难看的跪倒在了地上，泫然欲泣：“此事乃是我之过矣，陛下要骂就骂奴才吧，千万不要迁怒于郡王爷，郡王爷只是常年待在边疆，忘了上下尊卑罢了！”
    “陛下……”
    萧渊嘴角抽搐，刚想要开口，便是被萧光礼厉声打断，不过那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那副样子，恍若他是一个以大欺小的暴虐将领，而那委委屈屈的小太监是受了什么屈辱一般，而萧光礼在这其中扮演的则是一个为民众平反的仁君一般。
    好一副良善姿态啊！
    萧渊腹诽着，随后便是听到那崔浮将自己精心编纂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陛下，此事确实是奴才的错，那日郡王爷的信使将信送来，奴才去迎，可是那信使说奴才没有这个资格，说是给陛下的信件自然是要陛下亲自来迎，可是您是九五之尊啊，怎么能做这般事，奴才一时气不过，便是没告诉陛下。”
    “请陛下降罪！”
    崔浮说得绘声绘色，令得站在萧光礼身后看戏的萧以鹄都是有一些恍惚。
    这是他安插过去的人？
    如此机灵吗？
    看着确实是比如今的赖贵妃要更受信任啊！
    想到此处，萧以鹄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爱妾灵华，那可真是一个机敏的女子。
    眼下，崔浮已经是哭的声泪俱下、涕泗横流，瞧得不少人都是有了恻隐之心，纷纷开口，那话术却是和为萧渊之前开脱的那般一般无二。
    “陛下，可千万不要动怒啊，这位公公虽然做错了事情，可是也是为您着想啊。”
    “对啊，陛下，这都是情有可原啊！”
    情有可原？
    又是情有可原！
    萧光礼如今已经是可以认定了，萧渊的势力还没有遍布到朝堂之中，只是他的朝堂之上傻子多一些罢了。
    昨日那些为了萧渊而辩解的官员此时也是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他们此时看着这些同僚就好像是看见了昨日的自己一样。
    他们昨日在明德殿之中可是见到了萧光礼大发雷霆的，那个时候的崔浮还说着信件的事情呢，他们心中稍微一思量，便是知晓这是萧光礼与崔浮正在演戏，打算对萧渊问罪。
    而他们无论是不是萧渊的人，都不可能是在此时拆萧光礼的台，否则和明摆着谋逆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因此对于自己的同僚居然会起了恻隐之心这件事情他们是万分鄙夷的，直到他们的同僚说出了“情有可原”这四个字，他们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原来是被人利用了。
    此时的萧光礼已经是亲自扶起了崔浮，面对着同一种“有情可原”，萧光礼的态度显然也是截然不同。
    “此事如何能怪你，也算是有情可原。”
    前一日在明德殿之中被痛骂的众人：“……”
    愿世上再无情有可原。
    此时，萧渊也是忍不住插话道：“陛下，此事微臣实在是不知晓，不如将那信使叫来，咱们好好问上一问，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浮再次无奈开口：“此事怕是不行了，奴才拒绝为那位大人引荐陛下，他一气之下说是要去找郡王爷，如今已经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般解释完，那崔浮又很是无辜的继续阴阳怪气：“难不成郡王爷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应该是看到了才对啊，奴才说的是不是实话，郡王爷一问便知。”
    “还是郡王爷怕是那人丢了性命，这才是将他藏了起来？”崔浮摇摇头，“郡王爷，咱们可不兴做这种事情，这可是欺君之罪的。”
    言语之间，似乎是已经认定了那信使就在他的军队之中藏身着一般。
    至于那信使？
    自然是被萧光礼杀了，否则他岂不是会在这里碍事？
    萧渊自然也是想到了此处，忍不住的懊恼。
    “此时是臣识人不清了，想着约莫着是被那乱臣贼子畏罪潜逃了，还请陛下降罪！”
    这般罪名可不能落到他的头上，而若是想要如此他必须要揽过那管教不严的罪名才是可以。
    “唉。”萧光礼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说着，“爱卿你劳苦功高，朕又如何好罚你呢？”
    “陛下，不得不罚啊！”
    聪明人显然也是有的，此时急忙说道，看起来颇为的急切。
    “好吧，那就罚爱卿这段时期多去军营看看，正好也可以多加学习，苏将军一家都是领兵有方，可以学习苏将军是如何带兵的，也可以弥补阿渊的不足啊。”
    “是。”
    萧渊倒头就拜，心中骂骂咧咧的。
    如今到了这般时候还要骂他不会领兵打仗，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他名气的机会。
    这么多年以来，他虽然是和苏明武一般镇守边疆，不过世人只知苏明武，却是丝毫不知萧渊，这其中未免就有这位陛下的功劳。
    虽说，在领兵打仗这方面他的确不如苏明武，可在声名上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差别。
    这位陛下无非就是想要降低他的影响力与军中权威，以免他利用军队谋逆嘛。
    若不是他父王也是在军中镇守多年，众将领只认他父亲，想着萧光礼也是不会愿意将南疆的兵权交给他的。
    有苏明武在，其实萧光礼担心的也并不只是他起兵反叛，苏明武可以压住他，这也是早年萧光礼让苏明武留守京城的原因，随时准备暴力镇压。
    不过，萧光礼同样也担心另一种可能性——
    萧渊破罐子破摔，将南疆军直接放进来！
    萧光礼笑眯眯的扶起了萧渊，看似宽容大度的说道：“好了，咱们入宫吧。”
    “多谢陛下。”萧渊低下头，眉头紧皱。
    虽说萧光礼也是想要趁此机会除去萧渊，可是如此一做却是显得有些刻意和鲁莽了，萧渊乃是皮藓之疾，若是如此做了反而会付出一些不必要的代价，甚至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
    如今苏黎所做就是不错。
    他已经是听说了，这一次苏黎并未回来，反而是主动请命留在了南疆。
    他知晓苏黎在想些什么，趁着萧渊不在的时候笼络人心，等到萧渊或许哪天终于想到要回到南疆了，或许会发现自己曾经的靠山，都是变成了别人的左膀右臂。
    别人做不到，但是苏黎可以做到。
    苏黎不似苏明武武学自成一派，他是集百家之所长，其中有一人便是萧渊的父王，那些老臣比起血缘的联系或许更加看重武学的传承，只不过之前苏黎一直是在北疆作战而已。
    南疆那边战事越多越好，只要不败，萧渊在春明城待得越久越好，只要不乱。
    他倒是想要看看，等到萧渊没有南疆这个依仗的时候还能否像如今这般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