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挑逗和挑衅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硕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升腾起雾气久久消散不去，从七十楼往下望去，犹如仙境一般云腾雾绕。
    尚智双手交握，反背在身后，面朝落地窗外望着，季薇薇则侍立一旁，手捧各种文件，一项一项汇报着尚智出差期间，行政事务各方面问题的处理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狭长丰顺的剑眉渐渐紧缩，终于在眉心拧成一团，修长手指敲打手背的节奏也越来越快，所有的动作都在暗示着眼前的这个人，正在渐渐失去耐心。
    然而身后的季薇薇，却全然不知，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耐心正在随着自己汇报过程中的勉勉强强和生生疏疏一点一点在流逝。
    “我离开的这几天，你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些上面。”
    终于，季薇薇的汇报被打断，尚智反身离开落地窗前，落座在转椅里，指尖朝季薇薇手捧着的文件，指了指，并示意季薇薇走过去。
    本来已经是吞吞吐吐毫无连贯性可言的汇报，连季薇薇自己都快说不下去了。
    合上文件夹，习惯性咬了咬下嘴唇。
    “是我的疏忽……”
    低眉垂眼，不再答话。
    “那么……”
    尚智继而幽幽开口。
    “那么我很好奇，是不是，我付给你薪水是让你天天来公司关心你的如意郎君的？”
    季薇薇心下一紧，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自己在做的事，尚智必定是全都看到了的。
    “哼。”
    一丝浅笑送尚智喉间传出，嘴角隐隐牵起抹魅笑。
    “原以为这世上有情有义的女子都已死绝，没想到我的季大秘书竟变了心性，不喜虚荣，倒是有时间同情起已然身败名裂的旧人了。”
    听在季薇薇耳朵里，她何尝不知道尚智言语间深深的讥讽之意，只是这件事本身是她有错在先，她便也不好反驳。
    “我实在是想不清楚……”
    尚智缓缓起身，朝季薇薇走去。季薇薇想要退，却又找不到可以说服自己退后的理由，只能好似被施了魔咒一般，定定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喜欢梁景安哪一点？是他把你金屋藏娇却又不敢公开承认，还是……”
    不知不觉间，尚智已然走到季薇薇面前，拇指和食指夹住季薇薇下颌，生生把季薇薇不敢直视他的面庞生生抬起，淡淡香草味道的清新口气随着一字一句，轻轻喷薄在季薇薇脸上。
    眼睛却直勾勾射向季薇薇双眸，好似要看进季薇薇的心底。
    “还是你喜欢他纵然和你同处一室，却还是对你毫无兴趣……”
    话音未落，季薇薇两颊早已火烧云般红得熟透，心脏仿佛失频一般剧烈跳动，原本被尚智眼神死死勾住的眸子，此刻却也躲躲闪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知道，尚智现在说的，是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也就是梁景安来找季薇薇的那晚，季薇薇拉上阳台窗帘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尚智的车子，就停在楼下！
    “我……我没有……”
    季薇薇被尚智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下意识摇着头，脸早已瞥去一边，不再看他。
    倏然，好似想起些什么，季薇薇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朝尚智递了过去。
    尚智也不继续追问，放开季薇薇，只淡淡扫一眼，漫不经心道。
    “这是什么？”
    “是当日尚总您要代表尚氏集团和梁景安签约的合同，只是当日合同并没有签约成功。”
    “呵呵……”
    尚智轻笑，后退几步，靠在办公桌上，饶有趣味道。
    “怎么，你现在是恼羞成怒么？”
    “尚总，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当日要和他签约的合同明明是以你个人为名义拟定的第三方合同，等到那天下午开申明会的时候，对外宣布的却是和梁景安合作案签约流产？”
    “你什么时候对公司的事这么上心了。”
    “还有就是……”
    季薇薇也不答话，只稍作停顿，鼓足勇气，抬起头，目光正视尚智双眼，双手握拳，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开口道。
    “还有就是，当日签约没有完成，我想，那可能并不是一个意外吧。”
    “哦？”
    尚智双手交叉在胸前，收敛起嘴角浅笑。
    “怎么说？”
    深吸一口气，季薇薇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和尚智把话说清楚。
    “我的手机习惯性开的静音，所以乃至于前一天我到尚总你家……做客……我的手机也仍是静音的状态，也因此好多电话我都是第二天才看见没有被接到。”
    尚智鼻息间清浅一笑，但并未让季薇薇看出来，只是听在尚智耳里，“做客”一词不免有些可笑，能做客做到床上去的，估计也只有季薇薇一人而已。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却接到了王总监的电话赶了过来，不偏不倚，却正好赶上了签约的当儿，我没有把手机从震动调成铃音状态，所以……”
    “所以你认为是我把你的手机调成了铃音状态？”
    “也许是……也许……也不是……”
    季薇薇的回应躲躲闪闪，显然，她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也可能是，尚总你吩咐手下这样做的。”
    季薇薇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最终怀孕了的这个事实。
    “哈哈哈……”
    尚智鲜少破功，终于再忍不住，一时失态，大笑起来，不过尔尔，笑容瞬间被收住，深邃幽暗的瞳孔如鹰眸一般犀利射向季薇薇一脸茫然的面庞。
    她茫然，之于尚智的笑；她茫然，之于尚智已经很久都未曾如此大笑。
    “没错，是我。”
    步步紧逼，目光寸寸都未从季薇薇面庞上滑离。
    季薇薇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只本能地向后退着，脸偏向一边，尽力去躲闪对面投来的好似能把自己整个看穿的犀利目光，在指尖触碰到冰凉墙面的时候，季薇薇整个人仿佛被石化了一般，退无可退，僵直了身体。
    “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尚智伸手顶在墙面，把季薇薇身体死死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唇，几乎是贴在了季薇薇耳垂，不断呼出濡湿喷薄而出的淡淡气息，嘴角牵一抹浅笑，言语间好似挑逗般低声一字一句缓缓脱出了口。
    “签约那日，你碰倒了他的茶杯，洒湿了合同，我可要好好给你记一大功。”
    整颗心猛得一沉，已然顾不上躲避什么，季薇薇猛一回头，仿佛醍醐灌顶，心中种种线索迅速连成一线，所有的谜团也渐渐在心里明晰。
    原本吃惊的目光渐渐扭曲成了难以置信，季薇薇死死盯住眼前这张嘴衔讥讽的俊脸，一双原本好似能夺人心魄的魅瞳此刻倒映着的，却全是嘲弄和完胜的自得。
    季薇薇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
    “你卑鄙！”
    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季薇薇死死抓住尚智双肩，想把他推开，却不想还未用上全部力气的双手却反被他死死钳住，默默不语，嘴角依旧含笑，只好似看戏般玩味地盯着她看，任由她在胸口百般纠缠。
    “尚智你太无耻了！所以那天递给我合同的时候，你是故意碰到我的手指，好让我把茶杯打翻，你就可以顺水推舟推迟那场签约了是不是！”
    “即便是我故意碰你，我又不是诸葛孔明，岂能料到你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
    “我怎么不会那样反应，明明前一天我们……”
    话到嘴边，季薇薇才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想要脱口的是什么，下意识咬住口舌，把后面半句生生吞了回去，浑身渐渐开始发抖，晶莹的泪珠，早已控制不住，在眼眶打起滚而来，双手被死死钳住，只得偏过头掩饰此刻即将不堪失控的心情。
    仿佛被眼前苍白面庞上，朦胧闪烁的泪光刺痛，下意识，尚智猛得松开手，季薇薇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吃痛，左右手互相交叠揉搓起来，眼泪便不争气地流下来。
    在尚智记忆中，已经很久，再没有这样仔细又靠近地打量过眼前这张面庞了，从前总是不愿看。
    因为在深深的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这张脸的主人会过得很好，会过得比自己好，一定要比自己好，否则，便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呕心泣血，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孤注一掷，更对不起自己这么久时间来的隐忍决绝。
    只是，现在，终于当这张脸，真实地就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消散了最初的天真烂漫，消散了最初的热情如火，消散了最初的欢声笑语，消散了最初的有恃无恐。
    剩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苍白，铜墙铁壁的疏远和看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此时的尚智，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
    如果说还会有心有灵犀，那只这一瞬，还可以算是罢了。
    晚上八点，虽说不是很晚，但忙碌了一天的季薇薇还是感觉腰酸背痛，早早洗完澡换完浴袍，便窝上了沙发。
    手指指腹自下而上，滑动着手机屏幕，一连几天，打给梁景安的电话已经不下一百多个，但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电视里，关于梁景安突然失踪的各种猜想也甚嚣尘上，本来消息并不是很灵通的媒体们，仿佛一夜之间得到了某种暗示，大有掘地三尺也要把梁景安挖出来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