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太守府内院家宴已经开始,却迟迟不见束九回来。
束修一阵焦躁,正要带人出去寻,管家王伯匆匆进来:“大人,有贵客到!”
束修心下奇怪,这只是家宴,他并没有请旁的客人啊,是谁会来呢?
“快迎。”他随同王伯出门去,迎面而来一抬轿子。
琉璃宝顶锦绣云纹璎珞穿珠,耀眼极了,可更耀眼的是那轿子的四个角,四盏琉璃灯笼,长长流苏,华光溢彩,让他这满园的精心布置顿时黯然失色。
这轿子,他隐隐猜到是谁,却不敢定论。
轿子落地,一只手探出来,纤长的五指在璀璨华灯照耀下,莹白如玉。
随后轿帘被掀开,一个人走出来,白衣飘飘,青丝如瀑,面比桃花,美艳绝伦。
右眼下一颗盈盈泪痣,似胭脂点染,妖娆魅惑,雌雄莫辨。
如此风华,除了燕夕还有谁?
可束修更奇怪,他平日里与燕夕并无来往,他怎会来祝寿?
燕夕自然不是为了他来的,他不过受人之托钟人之事。
他只看了束修一眼,目光便在场中逡巡:“束九呢?”
听他问到束九,束修便想起来,他与束九还是有些接触的。
“夕公子,是阿九请了你吗?”他问。
燕夕不答,又问了一遍。
束修眉头轻皱:“她早上便与我说出去,结果一天都没有回来。”
燕夕略微紧张:“可知她去了哪里?”
“不知。”束修摇头,心中越想越着急,“夕公子你先坐,我出去寻她。”
燕夕那张美艳的脸顿时冷肃:“你是怎么做哥哥的,竟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你这样如何照顾得了她!怨不得他不放心。”
束修被他臊得满面通红,心头的紧张愈发膨胀。他快步向外走去:“我这就去找!”
“找,你去哪儿找?”燕夕冷哼,“靠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人,你还是在家呆着,我来!”
束修几乎无地自容。
燕夕抬步就走,却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看清了来人面目,束修惊呼,连忙跪拜:“陛下!”
燕夕微皱眉,献帝怎么也来了?
“爱卿快快请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用行此大礼。”献帝扶束修起来,又瞧见二人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不解,“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束修拱手答:“回陛下,舍妹……”
“束九不见了。”燕夕直接打断。
“什么!”献帝大惊失色,顾不上帝王端庄,抓了束修的手,“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陛下为何如此激动?
束修震惊之中,垂拱门外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哥,怎么这么热闹?”
这个声音!
三人心里都是一喜。
献帝放开束修的手,转身急奔过去,却在看清面前景象时住了脚。
束九一身狼狈,头上粘着树叶,衣服也被划破了,一只腿微微曲着。
在她身边,一个人扶着她,那人戴着软脚幞头,身上却穿着僧人的袈裟。
他垂着头,看不出面容。
他的手搭在她臂上,只是指尖轻轻的触碰。尽管如此,也足够让献帝醋意大发。
“你是何人?”他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人大卸八块。
他的怒火丝毫不加掩饰,束九心头一凛,连忙解释:“这位是明觉大师。”
献帝的气顿时泄了。
三人尽皆不可置信。
明觉大师得道高僧,怎会如此打扮出现在此处,又如此暧昧地同一女子相接触?
眼前景况,孤男寡女,女子还衣衫不整,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生怀疑。
因为太过吃惊,三个人都一时愣住。
扶着束九的人抬起头来,眉间一点朱砂,不是明觉又是谁?
三人由惊讶瞬间转变为惊吓。
这是怎么回事?
束九哀叹一声,对明觉道:“都叫你不要来了吧。”
虽然她半道上摔了一跤,虽然星子中途不知遇到了仇人还是什么的与其缠斗起来。但她也不是不能走,明觉却非要送她,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怪异的模样。叫人看了多不好。
他哪怕是吩咐寺里的小沙弥护送她也好啊。
明觉好似没感觉她的苦恼,神色依旧淡淡然。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受了他的感染,束九也不管那几个作何感想,对他道:“扶我过去坐下吧。”
明觉依言照做,放手时还替她清了头上树叶,整了整被划破的斗篷。
献帝的眼陡然沉下来,大步走过去。
束九抬头道:“我受伤了,明觉送我回来。”
献帝脚步顿住,燕夕也冲过去拦住了他。束修几步上前,担忧道:“哪里受伤了,现在可有事,要不要找大夫?”
“没事了。”束九轻笑,“只是在山里摔了一跤。”
明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转身要走。
束九喊住他:“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用饭吧,今日我母亲生辰,可以做斋饭的。”
明觉倒没有推辞。
束九转头看了一眼围过来的三人,怎么如此热闹,都跑来了?
她的目光滑过献帝,定在燕夕身上:“你怎么来了?”
“受人之托,来祝寿。”燕夕从大袖中取出一个木盒,交给她。
束九目光凝住。
这个盒子她认得,而且太熟悉了。曾经被她摔过两次的,装了那支相思入骨的木盒也是这个样式,连雕刻的花纹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个更大些。
她想起那支簪子,被她摔进了荷塘中,如今不知躺在哪块淤泥里。
束九嗤笑,谢君欢这又是想干什么,刷存在感吗?
燕夕打开木盒,里头静静躺着一卷《观音经》。
束九只觉得心口发烫,如今揣在她怀里的那本经书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她。
竟然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是一样的?
谢君欢那个混蛋,走都走了,还要变着法的在她生活中出现,纠缠着她。
真是可恶!
她抬手抓住那木盒,直接甩了出去:“我不要!”
木盒飞出去,再一次裂成两半,那本《观音经》衰落在花木中,被荆棘刺破。
燕夕看了一眼,神色淡淡,语气也是淡淡:“那是他亲手抄的。”
“那又如何,要我感恩戴德吗?当我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子!”束九抬头盯住他,话中带刺,“你是来祝寿的吗,如果是请坐下,如果不是就请离开!”
“自然是。”燕夕轻笑,径自在桌旁坐下。
献帝一直望着束九,灯火阑珊下,她的眉眼似乎有些寂寥。
他皱眉,上前欲说什么,束九却已经起身走了。
她的腿受了伤,跛着脚艰难地走着,那背影纤瘦单薄,那傲立的姿态,却又倔强,让人忍不住想要拥进怀中好好呵护。
献帝忽然就明白,为何明觉要送她回来了。
看着这样的她,哪怕心如止水,也是会疼的。
束修去扶着她,走廊外传来洪氏的声音:“修儿,阿九还没回来吗?”
“娘,我回来了。”束九喊了一声,迎上洪氏,将怀中的《观音经》给她,笑得无比灿烂,“娘,这个可是我在普华寺给你求来的,明觉大师研读过的,上面还有他的批注。”
洪氏眼眶一热,双手捧着那本经书十指都在颤抖:“好,好,还是阿九懂得为娘的心。娘今日好开心,好开心!”
她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留下来。
想她也曾是殷实之家,也曾识文断字,却因家道中落沦为乡村野妇,心丈夫醉心科举屡试不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若不是心中一股意念支撑她怕早就一根麻绳悬梁去了。
幸好撑过来了,如今儿女双双都有出息,还知道体贴她,真是不枉这一番含辛茹苦。
她又看见束九一身的狼狈,忧心忡忡:“阿九,你怎么了?”
“没事,就摔了一跤。”束九笑着引她入座,“娘,今日你是寿星,什么都不要想,只负责开心就好。”
原定只一家人的生日宴因为献帝三人的到来变成了六个人。
因为献帝身份,束修迟迟不敢入座。
束九却直接坐了,献帝便在她身旁坐下。
束修这才胆战心惊地挨着坐下。
燕夕与明觉坐在最下首。
一桌子,一家三口,一个皇帝,一个异国皇子,一个和尚,多么怪异且难得的组合。
献帝会来,都是为了束九。
他希望她开心,可她却不开心。
他忙拿出自己的礼物,一对翡翠玉镯:“这是海外来的暖玉,长期戴着对身体有好处。”
洪氏诧异地望着束修:“这位是?”她心里琢磨大概是束修官场上的朋友,便有此一问。
可怜束修不知道该怎么答,这可是皇帝啊,他要是说出来会不会把洪氏吓昏过去?
正迟疑间,束九道:“那是哥哥的朋友,姓楚。”
“哦,真是多谢你了。”洪氏笑盈盈地看着他。
束九接过那镯子,直接给洪氏戴上,仔细瞅了眼:“颜色不那么好看。”
她抬眼看着献帝:“我说你也够小气,送这东西不能吃又不漂亮,还不如直接折现银来得实在。”
这话说得忒不客气,忒不要脸。
束修被她吓了一跳,忙起身给献帝赔罪:“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见怪。”
献帝却摆摆手,目不转睛地望着束九,眸子盛了满院璀璨灯火:“你若喜欢,下次给你银子便是。”
束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束九却笑了,开怀大笑,端起杯子对他道:“那就多谢了,我敬你一杯。”
不待献帝说话,她便一饮而尽。
喝得太急,差点呛到。
她却毫不在乎,倒了酒又走向燕夕:“我也敬你!”
燕夕刚举杯,她就又喝了。
烈酒上头,很快她脸上飘起红晕。
她还不肯坐下,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阿九!”束修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别喝了。”
束九挥开他的手,又端起了酒壶,倒了满满一杯,仰头饮尽。
她脚上本就有伤,喝到最后醉醺醺,脚步都踉跄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哈哈哈哈!”她转着酒杯到献帝面前,醉眼朦胧地打量他,忽然嘻嘻笑了起来。
“明觉,明觉你不是和尚吗,你怎么长出头发来了?”她伸出一根手指,滑稽地点着他的头,嘻嘻地笑。
怕是醉糊涂了。
献帝无奈地要去握她的手,她却身子一转,此刻倒极为敏捷地避开了。
几人都骚扰了一遍,她才终于拉住了正主。
明觉的帽子被她扯下,露出光溜溜的头。
“呵呵,我就知道不可能的,头发没了怎么可能长出来呢。”她在他头上点了两下,忽然丢了酒杯,双手抱住他,哇哇地哭了起来。
明觉略微僵硬,伸手要扒开她。
束修也帮忙去扯。
可她却箍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放。
“明觉,明觉,你让我靠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她委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明觉,你是知道我的,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只能跟你说。”束九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以一种依赖的依赖。
“因为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明觉,我想回去啊!”她泪水簌簌掉落,湿了明觉整个肩头。
“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献帝听不得她这样哭,那声音细细地钻进他耳朵里,刺进他心里,让他一抽一抽地疼。
他只想走过去拉来他们,把她抱进怀里。
身体先于大脑的决定,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你想回哪儿去?你告诉我,我带你去!”
束九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在明觉耳边喃喃地念着:“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下人端着菜上来,见到这一幕瞪大眼惊呼出声,盘碟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束修豁然转身,冷着脸轰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洪氏惊愕地望着,手足无措:“修儿,那是明觉大师嘛,阿九她怎么能……”
怎么能亵渎大师,这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娘,她只是喝多了。”束修紧着安抚她。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束九呢喃着,仰头望着明觉,明眸中蓄满泪水,在灿亮的灯火下朦胧而氤氲。
她的眼睛会下雨。
明觉不知为何竟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就那样抱着他,许久许久,久到天空絮絮地飘起雪来。
明觉终究抬起手,落在她发顶,轻轻地拥她入怀。
“阿弥陀佛。”他念着佛号,如一株傲雪的白梅,身姿笔挺。
少女娇艳的脸,明亮的眸。
二人相拥的姿态,那样认真,仿佛隔绝了所有人,自成一个世界。
雪花点点落进献帝眼睛里,融化了,有冰冰凉凉的水流了下来。
比那更冰凉的,是他的心。
他想安慰她,却连她为什么难过都不知道。
------题外话------
三更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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