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疑是故人归

小说:七月初七功德殿  作者:糖丸子
    恐惧这玩意就像只蛤蟆,没事的时候就躲起来冬眠,一出了事儿就立刻蹦跶出来七上八下地蹿,它其实蹿也到罢了,顶多胸口憋闷如坠大石,可关键还有一刻不停地呱呱声让人振聋发聩。那化作了蛤蟆的恐惧蹲在耳廓边上长叫,半点都没法子凝聚心神。
    这脸我熟悉得很,甫一看她就能把我带回幽深闭塞的唐家相府,彼时我还是个两眼抹黑什么都不晓得的姑娘,为了垫饱自己的肚子而在府里屋檐上窜来窜去。
    她这张脸,可不就是小唐邹氏身边得力丫鬟,双燕吗!想不到小唐邹氏还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子,自己从那吃人的刽子手刀下给逃了出来,还不忘把自己身边的狗给带着。
    忽有冷风吹来,吹动了一片不坚定的黄叶,我掐指算算,刚踏足唐家府的时候不过七月天气,如今也是暮秋了。
    双燕却好像不认识我似得,眼神呆板目视前方,平铺直叙地做了个间断的自我介绍:“我名双燕,特来接引各位仙友,仙友路途劳顿,可随我先行进屋歇息。”说罢矮身一福,直板板地站在原处,好像在等着我们的答复似得。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遭,心下安了,原来不过是个被做成了傀儡的死人,只会按着诸人的吩咐简单地叙说着定好的语句。
    话说回来,既然她没了神志,那那句不用说是从睡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我本来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一上一下直把我给噎得难受。
    没人回她,大家各怀心思地戒备,哪儿会当这个冤大头?不过这可不妨碍被放入了好客心肠的双燕,她根本不顾是不是有人回答,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请诸位随我来吧。”
    说罢按了按灯笼,兀自径直地朝前走去。我特意地留神了一下这个光亮诡异的灯笼,一看之下骇然不已:这灯笼里头哪里是寻常蜡烛,点点莹莹的都是发着光亮的萤尸虫。
    这算是被人胁迫的呀,我唉声叹气:“走吧。”
    我眼神好瞧见了灯笼里的乾坤,身旁这堆身上沾染了兽性的非人自然也敏锐地瞧见了危险之处,几人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死无全尸的好,都顺从地跟在了双燕后头,一步一步跟着她走,恨不得把脚印都硬得无缝贴合。
    砚是凑到我这边道:“到底还是要比较得结果,你看你在我面前做了个标杆,我现在看谁都叫不出美人二字了。www.83kxs.com

    我斜了他一眼,“为什么?”
    砚是风骚地把自己胸口的白肉在我眼前一晃,笑得那叫个春暖花开:“因为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只有你是天上仙子。”
    我正巧闲的无聊,之前又因为“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奠定了深厚的革命情谊,便无聊地开始跟他一齐瞎扯:“说得好像你一炮飞天,见过天上的神仙似得。”
    砚是神神秘秘地捂住了脸颊:“我们圣族生来为神”
    我切了一声,明目张胆地不屑。
    砚是忽然一下暗了眼眸,与我轻声道:“可惜我部不是。”
    美人含愁可是一幅美景,我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心里头的怜惜不由自主地酸到了脑门,“话说圣族自称为神,正统的神族后裔血脉,那你们是怎样察觉到的?”
    砚是挺了挺胸:“我们活得长。”
    我:“活得长是不错,还有呢?”
    砚是:“没了。”
    我惊异道:“没了?”
    砚是:“光是长生不老就让畜人的统治者寻觅了那么多代,可寻觅到死都找不到能活得过百岁的,只好在自己坟头挂上一长串神仙的名号聊以自(和谐)慰,你说他们是神仙吗?”
    我想想,好像也是,那么多代皇帝多的是修仙的,修到最后也没修成什么功绩,反倒主要目的变成了年年长生不老,代代坐拥江山,如此本末倒置,真是污了修仙二字。
    我俩唠嗑得一会儿功夫,傀儡双燕便领着我们进了小村院,她僵着手脚推开了破落长刺的篱笆门,踏过枯叶横生杂物乱放的小杂院,然后站到了还贴着斑驳颜色年画的门前,伸手一推,厚重笨拙的锁环嘣得一声重响,窸窣地从上头的间隙里洒落了一脑门的灰土。
    我被砸了正着,怒火又发不出只能生生忍住,“我得洗个澡。”
    砚是凑上前:“美人,鸳鸯浴吗?”
    双燕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插到了我的面前,越过了砚是与狼修小哥轻声说道:“圣女大人曾令:凡于山下接触过蛇修,豹修,渔人三部者,均上镣铐押解至于驻地,听候圣女问询发落。这位仙友莫非”
    小哥看了我一眼:“这位仙友接触过豹修部,她怀中熟睡的孩子就是豹修婴孩。”
    “既如此,我便将其带至圣女处,烦劳将钥匙于我。”
    小哥不疑有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密密麻麻地扣在了一个圆环上,瞧着都是难负重的模样。他认真地挨个看了一番之后,把其中的一把钥匙从钥匙串里头拨出来交到了双燕手上,拱手道:“这个姑娘是蛇修,豹修,渔人三部的座上宾客”
    砚是拖长了声调打断小哥道:“哎~错了错了!”
    我们几个在场的都斜眼看他,砚是伸出个食指在自己花朵一样娇艳的嘴唇上一按,再把那食指按在了我的眉心,我觉得被他按到的地方一片湿漉漉的黏糊,忍不住伸手撇开了他的爪子。
    砚是笑得春暖花开:“她也是我狐修的座上宾客!”
    我正想勉励抬手把他按过的地方给擦拭干净呢!听他这么一说,把我也给说懵了,一脸不明所以地疑惑道:“什么?”
    “小丫头引路带路,算是救了我一命,比只发英雄令不给上山路的老婆娘好上许多,”砚是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告函我稍后就发,虽说整个圣族翻个个都找不到能把我狐族告函当成个东西的仙友,但为了这美人,明面上功夫还是要做齐整的。”
    我虽然并不十分清楚非人族各部的座上宾客是什么意思,但是大体也了解了它在各部之中的地位。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头对着这座上宾客的四字有一种德不配位名不副实的愧疚,一张口就道:“其实我”
    砚是仰头大笑,推着门进去,再没了动静。
    狼修的小哥自从被打断了话语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我这边的动静,直到他紧盯着的眼中钉砚是总算消失在眼前时候,他才开口,继续了他之前未说完的话语道:“这个姑娘是蛇修,豹修,渔人,狼修四族的座上宾客,且吾等此番上山,阵法变换,她于雾灯有引路之恩,烦劳仙友将情况如是告知圣女大人。”
    他这番话,我还真听出了道道,危难时期第一时间想着要把我给推出去,和平地段又不吝啬地卖我个人情,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鉴于他之前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不甚美好,在我的脑子里就给他直接印上了坏人的标签,哪怕他现在在我面前施善布粥,我也觉得那粥里头可能掺了毒药。
    他说了这样长的一番话,双燕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傀儡,她能听懂什么?她只是牢牢地把钥匙给握在手里,朝着狼修小哥矮身一行礼,领着我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我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发现这小哥还是没有进门,呆呆地站在原地立成雕像。
    双燕领着我绕过了庭院里前头的那个小破屋子,绕了长长的一段路,我忽然发现后面还有个屋子,比之前头的更破更久更腌脏,上面贴着的都已经不是斑驳色彩的年画,而是木头刻来一片凸起的桃符,整个屋子破败不堪,唯独那桃符是新的。反常有妖,我凑上去细细地看那张桃符,上头刻得不是什么看门神,而是栩栩如生地刻了画像,那画像上头地大神头顶天脚踩地,身上盘满柔软的藤蔓,双腿已经化成了树根。
    我想,那该是盘古大神吧。
    双燕忽然出声:“姑娘请。”
    我疑惑道:“怎么请?”
    双燕踏前一步忽然推开了大门,门里头不是什么桌椅板凳床,而是一条青石板的街道,街道上头人来人往,有半兽形的,也有整个看上去就是个人的,俨然一幅大城市东西食市坊的买卖模样,丝毫不见非人族该有的诡秘。
    我嘶了一声,不可置信地问她道:“这是圣族驻地?”
    双燕半垂着脑袋,直挺挺站在那不发一言,我冷笑着去推她道:“看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家破人亡,形如傀儡也灭不了你这股子可笑的傲气啊!”
    我轻轻一推,我发誓我一丁点的力道都没有用。却见双燕依旧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僵硬着直接倒了下去,身子沾着土的那一瞬间,红颜便白骨。
    这一惊变惊得我目瞪口呆,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想出了两个字,脱口而出:“碰瓷?”
    无人回应,我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尖,蹲下身子把她手里握着的钥匙给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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