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第59章

    早晨的空气还算清新。今天天气也不错。玛勒蒂克的马车驶离学院后，斐琳才开了窗看外面。
    “我都好久没出来过了，学院的门禁太严格，果然还是皇家背景粗好使。”斐琳打趣着。
    玛勒蒂克没理她，莉茉倒是咯咯地笑起来。
    学院坐落在郊外，驶到城区要好一段时间。
    玛勒蒂克一直有看早报的习惯，所以莉茉提前就把报纸取来了。
    斐琳注意到，报纸的标题竟然是“莫罗维卡王国女王储不日即将继位”。
    她有点惊愕，“我的天呐，这也太玄乎了吧？”
    玛勒蒂克把报纸翻过来，“算算时间，从那个莫罗维卡国王去世到现在也有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我们这儿闹出多少事来，那个国家自然更加腥风血雨了。”
    “由此可见占星组那帮人究竟多么没用。”斐琳啧啧。
    “不过殿下，您说这些个报社真的是墙头草，那边新闻风吹就跟着哪边倒。皇都刚刚发生了魔鸟骚动，他们就不管了，改去报道别的国家的新闻。”莉茉说。
    斐琳一笑，“我想，这里应该不单单是报社的因素吧？”
    “是啊，皇帝陛下是出了名地讨厌流言蜚语，估计是新堡皇厅出面让报社转移了报道的话题中心。”玛勒蒂克又随便翻了翻报纸。
    “玛勒蒂克，”斐琳看着她，突然沉下声音道，“有件事我很在意，但最近事多差点给忘了——刚才一讲到布洛达之窗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们当时推断出封印魔鸟的那个空间和封印和布洛达之窗内的魔法类似吗？”
    “记得。”
    “难道你从来不奇怪么，为什么那个空间的序号会和你的生日一样？”斐琳问她。
    “巧合多了去，如果我连这种事都要费心思绞尽脑汁，岂不是自找麻烦。”玛勒蒂克明显对此事不怎么在意，止住了这个话题。
    斐琳耸耸肩，识趣地不再说话。
    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多，马车驶进了中心城区。
    “我们到天鹅湾广场了。”斐琳看着窗外。
    “嗯，已经到天鹅湾了呢!”莉茉也朝窗外看了看。
    玛勒蒂克放下报纸，让老车夫停了车。
    “穿过天鹅湾广场就是帝国法院，监狱隔了它两条街。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过去。”
    三人下了车。
    为了避免自己这张太引人注目的脸被人盯上，今天玛勒蒂克出来的时候，特意把头发全部盘起来，戴了帽檐极低的圆帽，把眼睛基本遮住了。
    她们穿过广场朝法院走去，但是在沿街走过的时候，斐琳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玛勒蒂克也停下来。
    “嘘。”斐琳拉着玛勒蒂克和莉茉到街角不显眼处。
    玛勒蒂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家花店门口站着一个身穿便服的纤瘦身影，有些眼熟。尤其是她随处不离身的那本旧笔记本，非常显眼。
    “缇希·安鲁？”玛勒蒂克皱眉，“她怎么会在天鹅湾广场？”
    “我之前不是请你调查一下她的身世么!”斐琳嘀咕。
    “我忘了。”
    “你……唉。话说她买花干什么？”斐琳注意到缇希·安鲁手似乎指着一束威尔罗兰花，正在和老板娘交谈，估计是说价钱吧。
    这花，价格可不便宜哦!威尔罗兰花产自柯里叶尼亚，只有那里偏冷的气候适合栽种。而在圣缇安巴洛堡这样湿热的条件下，种出来一株并不容易。
    “换作我，至少不会到天鹅湾广场的花店买这种花。本来它就贵，还要到价格比别的地方都高的天鹅湾买。这姑娘不是傻吧？”斐琳拖长声音道。
    “莉茉，你去跟着她，看看她买了花要去哪儿。”玛勒蒂克示意了一下莉茉。
    “是。”莉茉放慢脚步，朝缇希那边的花店走去。
    “我们从帝国监狱出来再去管她的事。等会儿再说。”玛勒蒂克将手插进外套衣袋里，转身穿过街道。
    他们到了监狱。
    不出所料，有两个守卫先拦住了她们。玛勒蒂克出示了她的皇家徽印后，守卫立刻退开，一个领着她们先去见典狱长。
    在会客室等候一会儿后，典狱长理查赫赶过来。
    “玛勒蒂克殿下贵安。”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上灰白的胡子，“您要探视谁？”
    “罗门·伯克利，他是我就读学院的院长，我有些事想问他。”玛勒蒂克语气冷漠而干脆。
    “那么，这边请。”典狱长负起手，引两人穿过一条昏暗的过道，又下到了地下两层。
    “走到尽头，就是罗门的牢房。”典狱长恭敬地行了礼，语气有些深沉，“殿下挑了一个不错的时间，因为昨天高地公爵带人又来审讯了一次，今早才走的。”
    玛勒蒂克斜眼看了这老头一眼，甩袖朝尽头走去。
    斐琳跟在她后面。
    “被誉为刽子手的理查赫·哥若竟然都不盘问你见重要嫌犯的目的？这个人打的什么主意？”
    “据说理查赫以前因失言被皇帝驱逐出宫廷，所以他曾立誓绝不对私事多说一个字。全帝国守口风最紧的人就是他了，而且，他并非贵族，贵族间会涉及到的利益都与他无关，也足以号称帝国中立第一人。”
    玛勒蒂克说罢，又似笑非笑道，“再者，我光明正大地进来，就算有皇宫里的人，又想抓什么把柄？”
    “确实如此吧。”
    “对了，你怎么看罗门这个人？”玛勒蒂克问她。
    “他当伯克利的院长好几年了。”斐琳慢慢笑道，“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事不是从他的工作上看出的，而是他处理私人情感问题上看出的。论工作，我知道他是个刻板得有些迂腐的人，但是论私人感情，看埃塞里斯和他的关系，真是叫人唏嘘。”
    “确实。”玛勒蒂克说道，“所以我才更想知道他这样一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走到了尽头的那个房间。这是一间非常大的独立牢房，一个身着囚衣的男人低着头，萎靡不振地坐在床边。
    “罗门院长。”
    玛勒蒂克站定，语气冰冷地开口。
    男人猛的抬头。她们看见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中显得面黄肌瘦，神态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哪还像一个星期前彬彬有礼给玛勒蒂克引路的那个学院长罗门。
    “世界真的是很奇怪，有时候一个人的灭亡只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决定了。”玛勒蒂克弯下腰，笑意中透露着嘲讽与居高临下的怜悯，
    “比如，罗门院长，我认识您到现在刚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您从受人尊敬的教授，变成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呵，受人尊敬。”
    罗门突然笑了，指着自己的脸。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久久不知怎么办，最后突然笑容转变成痛哭，
    “我？受人尊敬……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啊。”
    “罗门院长，”斐琳弯下腰，半蹲着身子，一只手则撑在膝盖上，微偏过头，
    “真不知道你为自己做的事感到过羞愧么，分明一天到晚拿着纪律表训斥我在走廊使用空间魔法阵的行为，却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更因为所谓的把柄，瞻前顾后破坏大局。”
    她咳嗽一下还补充一句，“我知道您是师长，但是以上话语属于我个人真实看法，撇开学生的身份，不谈尊敬与否，所以还望身在监狱的院长不要介意。”
    “……呵呵……不要紧……已经不要紧了……毕竟我做过的事，哪怕三岁孩子知道了也会骂我的。”
    罗门肩膀上下抖动着，半天才抑制自己的情绪。
    入狱的三天，虽短，但足以把人折磨得精神消耗殆尽。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
    “现在我不需要你的辩解，毕竟你的存在一开始和我的计划没关系。”玛勒蒂克厌恶地一摆手，
    “但是因为你的中途退缩，自投罗网被拜格威尔院长一行人抓住——让我没能彻底查清凯尔特家族背后捣的什么鬼，这个损失你怎么补偿？”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么？”斐琳拖长了声音百般无聊道。
    “那么……作为报答与补偿，我以天之名发誓，绝不会把你们在这件事中参与的角色说出来的。”罗门突然抬起头，“其实我很感激殿下您，因为你们确实揭露了这桩罪行……我也许能赎清自己这几年来的罪过。但是有些事却再也无法弥补，我只能希望……有那么一丝丝希望……”
    “慢，院长，我们是在聊巨灵鸟这件事上你犯下的错误，”斐琳翻个白眼，“不要发表你内心情感的长篇大论。”
    “我……”
    “不要听她说无厘头的东西，”玛勒蒂克目光锐利地看着罗门，“你只要回答我，凯尔特家族整件事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们主谋并且误导成是肯亚伯爵几人利欲熏心的样子，那么巨灵鸟的存在、它会被他们实际投入的用处到底是什么？”
    罗门眼神迷怔。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巨灵鸟的，这方面我也很疑惑……”他低低道，“我只知道凯尔特家族秘密从事的什么实验需要这方面资料……”
    “实验？”斐琳低喃。
    “所以你想到什么了吗？”玛勒蒂克看向她。
    斐琳立刻耸肩，“实验的范围多了去，我怎么晓得啦！”
    玛勒蒂克一脸冷意地盯着她。
    斐琳被盯得有些发毛，“好吧。”
    她摊开手，直起身子，将额前垂下的一缕发撩到脑后，
    “做研究总归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资料和材料。我的魔灵体研究断断续续做了四年，才收集完整相关数据。摩罗迪亚石这类珍贵材料是通过你作为渠道获得的，但更多这类东西需要的是资金来周转补充。且作为伯克利的学生，没事还可以顺走点图书馆的珍藏资料。这些都是做实验的必备条件。所以说，往往，所处的环境才会提供近水便利。”她歪着脑袋，特意把最后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近水便利么，”玛勒蒂克轻轻扶着下巴思索，“我倒是听说卡勒博尼尔和凯尔特家族这几年来，在皇家魔研院和制药所投资了不少资金，看来能有些方向。”
    斐琳赞同地微微一笑。
    “玛勒蒂克公主殿下。”罗门犹豫了许久
    ，站起来向玛勒蒂克深深弯下腰，方才语气沉重地说道，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一定想说。我承认自己我从来不是个善于处理情感的人，我也恨自己的懦弱。如果不是懦弱，也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所以你想说什么？”玛勒蒂克冷冷地问他。
    “我想，请求您保护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