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姜是老的辣

    那银钱也不多，两个银锭，外加一堆看起来量大实则不过几十文的铜板，柳凝一个一个数得很是仔细。
    绣春取了药给柳凝抹脸：“公，你你得罪谁不好，偏又去惹沈大人，怎的又在牢里头呆了一宿，你瞧瞧这脸，这二百五十两银，便是将这地卖了，这样偏的地方，也卖不出一百两来啊。”
    柳凝闻言只觉心累，也不知当初是哪个王八犊的，当官油水多。
    自打她父亡兄失踪，她在朝为官三年，连肉都快吃不起了，更甭提什么油水了，连着人都不知清减了多少。
    冬官暗搓搓的从那略显矮破的墙头翻了进来，因着衣饰笨重，摔了个倒栽葱，他七手八脚爬起来拍了拍雪，见柳凝穿着算命的褂，长发散得有些凌乱，试探性道：“阁下是大人还是柳姐？”
    苏九式朝着冬官便是一脚，指鹿为马：“你是不是瞎？这是柳复你看不出来？”
    冬官一拍脑袋，忙道：“原是属下糊涂了，大人，这是属下凑出来的一点银钱，若大人不嫌弃，下官愿尽绵薄之力。”
    柳凝瞧着那一把碎银，一时有些感慨：“你这是……”
    冬官泛起一抹憨厚的笑：“大人，这是下官用来娶媳妇的，不过下官如今这模样，想来也没有哪个姑娘愿意跟着在下，大人拿去应急吧。”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折在雪地上，落在柳凝的身上，暖透人心。
    “我算过了，不用还他二百五十两，他差人砸我的摊，那笔钱自然也是要扣去的。”
    苏九式凝着那银钱，微微拧眉：“还差多少？”
    柳凝抿了抿唇，有些扎心：“二百三十七两。”
    冬季的风在阳光下少了寒夜里的凌厉，黑夜将白天驱逐，沈清明正在饮茶，他父亲问道归来，坐在他对面饮茶，漫不经心试探：“听，你将柳家那丫头送到牢里去了。”
    沈清明的爹原是户部尚书，他当尚书那会，那是出了名的抠，连皇帝管他要钱他都不一定会给的主，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沈夫人要什么他便给什么，简直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这父二人简直活脱脱一个模里出来的，知莫若父。
    见他沉默，沈清好明的爹沈仪山又道：“已经过了三年了，你也该给我弄个孙出来了，我这刚回来你母亲就同我哭闹，你若是再不给我弄个孙，她哭闹完怕是要上吊了。”
    沈清明吹了吹茶盏，淡道：“沈离书难道不是你们的孙？”
    这姜到底是老的辣，沈仪山当即道：“你母亲想抱孙女，她瞧着别人家孙女，恨不能抱过来给离书当童养媳养，你就辛苦些，别惹了我娘生气烦忧了。”
    沈清明若有所思：“我尽力。”
    沈仪山见事情得差不多了，这才琢磨着开口：“要我，先前同你订了婚的馨柔就不错，她同你原也是青梅竹马，两家又是熟识，那孩瞧着也是个良善贤淑的，她若是嫁了你，有个人照顾你们爷两，我们也是放心的，当然，这是你娘让我转告的话。”
    沈清明凝着浮在杯中的茶，淡道：“我考虑考虑。”
    “清明，我虽为你父，却也望你能得一真心人过一辈，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你娘那里，还有我。”沈仪山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
    沈清明正要感动一番，又听得他道：“你这紫檀茶具不错，我先拿去用了，对了，近来天气冷的厉害，你那暖手玉炉给你娘亲好用用……”
    没一会的功夫，沈清明屋里的东西就被搬了个七七八八，连着沈清明店铺里头的东西，沈仪山若是云游问道归来，总是要去顺两件宝贝的，沈清明也由着他去，毕竟沈仪山除了喜问道与宠沈夫人，大概也只剩下收藏宝贝这一爱好了。
    待沈仪山走了单秋这才近前，低声道：“大人，有人比属下提前了一步，孙兵府上这会儿正闹得厉害。”
    沈清明垂眸轻笑：“她反应倒是快。”孙兵家有母老虎，这是众所周知的，只是不知柳凝用的是什么法，竟惹得他后院起了火。
    单秋默了默，忽道：“大人，属下查了柳复的行踪，查无所踪，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实在可疑。”
    沈清明伸手去取茶盏才想起来，茶具被他爹搬走了。他揉了揉眉心，眸色凌厉：“孙兵，交给你去办，我要让他明正言顺的身败名裂！”
    寒冽的风扑开了窗，鹅毛般的大雪刮了进来，飘进碳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清明躺在软塌上发呆，隐约里好似瞧见柳凝朝他走来。
    单秋伸手去关窗，却发现窗外的梅花开得格外红艳，似血一般点缀于纯白的雪上，触目惊心。
    后半夜时，隐约还可听见雪化的声音，滴滴答答，在黑夜里显得孤寂而漫长。
    冬官吃了饭便告辞了，独独苏九式站在门口吹冷风，心情很是忧郁。
    柳凝坐在门口，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有些担忧：“也不知我哥如今身在何处，过的可好。”
    苏九式垂眸，突然很想低头摸一摸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用得着你担心。”
    柳凝抱着腿蹲坐在地上，整个人团得很很，似一头困兽：“按大晋律例，若发现他……是要以欺君之罪论处的，我能撑三年，却撑不了一世。这些日钦天监好些人都要给我大哥做媒，我哪里敢应那些话。”
    钦天监那个地方，大约是整个朝堂里最好呆的了，虽然俸禄低，没什么权力，但清闲却是真的，所以闲着的时候一些半百的老头儿便争相当起媒人来，朝中一大半公姐的姻缘皆是这钦天监里头的人牵起来的。
    因此钦天监还肩负朝堂月老这一重职。
    苏九式同她一道蹲着，姿势与这风清朗月的脸颇不相符：“娶谁都行，嫁谁都行，除了沈清明那混帐！他都把你休了，还有脸回来找你？”
    柳凝有些无奈，或许在苏九式看来，她与沈清明之间无论是谁的错，都是沈清明的错。
    “九式，是我求的和离，与他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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