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番外 心字已成灰

    无忌哥哥，我知道，我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早就放弃了我，是我不肯面对。
    可我还是忍不住去做了在你心里恶毒狠辣狡诈无耻的事情。
    下十香软筋散，盗取倚天剑和屠龙刀，剑伤殷离，嫁祸赵敏。
    可我爱惜自己的容颜，舍不得损毁，所以只削去了半片耳垂，和大片大片的秀发。
    我所拥有的，唯有美貌了。
    论家世，我最为卑微。
    赵敏是王府郡主，有蒙古朝廷做后盾，麾下高手众多，可以活得肆意潇洒，随心所欲。
    无忌哥哥，你知道吗？我羡慕她，羡慕她的权势家世。
    我也羡慕殷离和小昭。
    她们一个是白眉鹰王的孙女，一个却是紫衫龙王的亲女儿，她们虽然和我一样颠沛流离，凄然孤苦，却都比我活得有底气。
    我在赵敏的阴谋中一步步走出来，下了光明顶，峨嵋派全军覆没。万安寺，师父绝食，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彷徨无措？她盗取各门派武功的时候，我三言两语，便在与她的对峙中占有上风，可我害怕，害怕她毁了我的容颜，害怕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让你对我望而却步。
    美貌，是我唯一的倚仗。
    我没有好的家世，我没有好的武功，我甚至，没有父母作为依靠，我只是峨嵋派的一个小小弟子，样样拿不出手，只有容貌才能稍稍与她并驾齐驱，引得你的注目。
    那时，我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死了就不用看到自己变成另外的模样。
    你出手了。
    金光一闪，闪的不止是金盒破裂的炫耀，你温暖的胸怀，暖了我的心。
    可是，不消片刻，我就犹如置身冰窖。
    我经历了生和死，经历了容颜被毁的威胁，当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时候，在我欣喜的一刹那，赵敏的一点目光，让我立刻明白地看到你对她的情谊，她对你的情动，你立刻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拾起了割断的金盒放进靠近心口的怀里，惭愧地说回去找人修好。
    你要带我走，还没等我松一口气，转眼间你却留下了我。
    你不明白我留下来会面对什么，不，赵敏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还派了玄冥二老拦着你，剑在颊边，你怎么会不明白？最后还是韦一笑突然出手威胁赵敏，让她不敢毁了我的容貌。
    对韦一笑，我极感激，因为没有他，我势必已经落得满脸疤痕。
    你很强，你宽厚仁和，有容人之量，可你不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你走了，我的心，和金盒一样，裂成了两半。
    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像修补金盒子一样把心修补好，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如果连你都放弃了，那么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师父死了，留下了遗言，我要面对门下师姐的责难，还要接受倚天屠龙的传承。
    我去打听你的消息，落下了把柄给丁师姐，我好想见你，我想问问你，师父的遗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我虽然立下誓言，可我还想搏一搏。我看到你拉着小昭的手进了小酒店，赵敏笑吟吟地等着你，她和你心意相通，我却需要打听才能知道你的踪迹。
    小昭清秀绝俗的脸全是欢喜，眼里满满的都是你的影子，我知道，她喜欢你。
    她眼里没有卑微，没有小心翼翼。
    只需一眼我就能看出赵敏的心思，自然，我也能看出小昭的不凡。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哪里是服侍人的小丫头？她来历不凡，她的出身一定比我好，只有我像烟尘一样。
    我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你一无所觉。
    荒郊野外的破园里，丁师姐的责难，我竟软弱地无言以对，我确实在找你。金花婆婆的出现，折辱峨嵋派弟子，我恨不得杀了她，可我心情很平静，师姐们都怕她，我不怕，因为此时此刻，我的心，恰如一池死水，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地吃了她给的药。
    死就死了，容我一时的软弱吧！死了，我就不用面对两难之境。
    我没死，被金花婆婆掳走。
    你出现了，一手拉着赵敏，一手拉着小昭，就像娇妻美妾一样。
    赵敏的出手，是因为你想救我，可你不知道，拿着倚天剑的她是对我峨嵋派的羞辱！
    你为什么不出手？你武功高强，比金花婆婆强了几倍，你为什么不出手？
    赵敏打不过金花婆婆，金花婆婆之所以不追击，没人知道，只有我看到了，她看到了你身边的小昭，小昭眼里也流露出一丝孺慕之情，只那么一眼，我就知道，她和小昭有关系。
    你为什么不追来？赵敏拦着你，你就放心地不追来？
    一路颠簸，海上漂流，我不知路在何方。
    我等你，我一直认为你会来救我，可我始终等不到。
    我等到的是深夜中小岛上的长啸，等到的是你们来来去去，那些艄公我一看就知道是假扮的，金花婆婆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在意是什么人，我也不在意。我被铁链铐住，锁在船舱中，即使身陷囹圄，我亦未曾受过如此羞辱！可我内功还在，终于，我清楚地听到你的声音，却是你们的情深之语，知道你们和金花婆婆动了手，还有谢逊在岛上。
    无忌哥哥，金花婆婆离开船舱上岛，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真的帮不上任何忙么？
    你跟着金花婆婆两次上岛，我都能听到。
    没人跟你提醒我的安危，小昭提醒你的是金花婆婆和殷离上岛，似乎想干什么，你立刻去了，赵敏不久就尾随在后，只留下我僵硬在榻上，孤独，凄凉。
    我盼着你来救我，最后，我等到的是炮轰海船。
    死亡近在眼前，我觉得，这样死了，也好，不用痛苦，不用感到孤独。
    生死关头，你出现了。
    我感激你，可心却一点点沉下，因为你完全可以早一点出现，可你没有。
    四女同舟何所望，我虽一言不发，却事事看在眼里。
    赵敏的口无遮拦，小昭的言不由衷，殷离，殷离她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你凑近赵敏的耳畔说出那等私语，小小的一艘舟，再低的声音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我面临过死亡的威胁，我无时无刻不在凝神静气，我不敢放松，我知道，你对她动心了，动情了，情不自禁。
    这些都比不上殷离在睡梦中的话。
    原来，原来你已答应娶了她。
    你的面红耳赤我看在眼里，其实我知道，我与你，没有希望。
    我想起了殷离的话，她说生平最恨三心二意的男人，我，亦然。
    我见到了谢逊，他坐在舟里，我不敢看他，我怕我的眼光看向屠龙刀。
    近在眼前，倚天剑和屠龙刀。
    我心里苦涩不已，周芷若，你不能指望别人，不能指望你的无忌哥哥，只能靠自己。
    无忌哥哥，从荒园你被赵敏拦住到如今，你们都一直在一起吧？
    金花婆婆原来是紫衫龙王，是波斯人，我看向了小昭，她神色未变。
    后来，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赵敏在怀疑，听了故事的我也在怀疑，小酒店里，范遥的反应那么强烈，说小昭真像，像什么？必是他极熟识的人，除了紫衫龙王还有谁？小昭是紫衫龙王的女儿，和紫衫龙王容貌甚像，金花婆婆揭开面具的一刹那，我明白了，为什么殷离会伤于金花婆婆之手，弟子再亲，亲不过亲生女儿！
    紫衫龙王在为小昭扫平殷离这个障碍，聪明如紫衫龙王当真不知你是谁么？
    这么大一艘船，金花婆婆怎会不详加打探？你和赵敏藏着不出，可小昭却要照料你在船上来来去去，亲如母女，又练有同样的武功，岂能半点认不出来？
    当初在船舱中，你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赵敏，见到紫衫龙王和小昭的时候，你们都在想如何搭救紫衫龙王，可我在想的是金花婆婆和胡青牛的恩怨，说对他们夫妇下毒的是西域头陀，结合范遥初见小昭时的恐惧，我隐隐约约的察觉到银叶先生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
    紫衫龙王犯了大罪，小昭代她拿着乾坤大挪移当了教主，远走波斯。
    四女，走了一个。
    无忌哥哥，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吗？眼里的情意和不舍，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忌哥哥，你终究不会对我一心一意。
    你心里，有殷离，有小昭，有赵敏，也有我，可是我要的，不是你的一心四分。
    这样的你，让我心灰意冷。
    小昭远走波斯，可在你心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情意，让你日日夜夜都记得。
    我终于做了决定，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可如果不做，我对不起师父。如果做了，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做了这件事，我和你就没有任何可能了！或许有一天，这件事会败露，可我只能去做，我知道，以赵敏的聪明才智，不久她定会发现倚天剑和屠龙刀的秘密。
    我等不下去了，倚天剑和屠龙刀无论如何不能落在赵敏的手里！
    我盗走了赵敏怀里的十香软筋散，她受了伤，自顾不暇，怎能照顾殷离？我轻易得手，无非是因为她受了伤，我拿到十香软筋散后，下在饭菜里。
    殷离重伤昏迷，可我也不想杀人。
    她本来生得极丑，我曾经差点被毁了容貌，我知道容貌的可贵。
    金花婆婆掳走我的一路上，多亏了她照料，可现在我却要恩将仇报！
    我不想杀她，可我终是狠下心，几经辗转，拿起了倚天剑，在她脸上留下细细的剑痕。
    然后，我把赵敏抛在船上。
    我想过杀她，杀了她才是永绝后患，最后为什么没有杀她？我不知道。
    殷离死了，死得那么轻而易举。
    我很害怕，我没有想过杀她，细细的剑痕再多十几道她都不会死，可最后为什么会死？
    啊，是我傻了，没有顾忌到她身上的重伤和高热。
    金花婆婆对她下那么重的手，岛上无药，她怎么会好？
    殷离，对不起，我没想过你会死。
    殷离的死，金花婆婆和我，都是凶手。
    我逼你立誓，是我色厉内荏。
    荒岛上，你的海誓山盟，没有让我放心，我细心地照料谢逊，我在月下祈求你的原谅，你统统答应了，那时我又生出丝丝希望，你和赵敏，终是对立的，而我虽出身卑微，可最终会成为峨嵋派的掌门人，容貌权势并不比她逊色。
    我素爱雅洁，跟着你，我甘愿扮作乞丐，浑身污臭。
    为了你，我没有直接回峨嵋。
    你先和我轻声细语，转身就和赵敏卿卿我我，你唇上的牙印竟是那样刺目！
    我恨你，恨极了你！
    心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无忌哥哥，如果我不是渔家贫女，出身地位和她们一样，你说，你那些属下和长辈，会在劝解几句后就任由你离去么？你不知道，可我知道，不会！
    我嫁给你，顶着峨嵋派掌门人的名头。
    没这个，明教绝不会愿意你我成婚。
    如果我和赵敏、小昭、殷离的出身不相上下，如果我有父母长辈做主，他们绝不会让你轻而易举地离开事后寥寥几句道歉。
    张真人手书的佳儿佳妇，是一场笑话，说到底，你我，门不当户不对。
    世人，终究宁选贵女，不选贫女。
    渔家贫女，是我永生的卑微。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