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平城中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各地贩卖牲畜的小贩都纷纷涌向这里,好不热闹。
景唐便凑着这份热闹只身一人回到了东平城,依旧住在明月升客栈里。
他向鬼卿要了一间正对北城门方向的客房。为了避免旁人的注意,他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倚在窗前看书。
从前他几乎从未有过如此清闲的时候。以往在燕京的时候,除了每日的朝会,他还要听从父亲的命令去疏通人脉,结交朋友,整日要忙到天黑才能回家。到了年节下,还要准备给亲友的礼物,登门拜贺。只有深夜才有机会读几本书,或是练两下剑法。
这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窗前看书。借着和煦的阳光,他有些昏昏欲睡,便将书本放下,小憩片刻。
他戴着淡蓝色的发带,通身白衣,潇洒的五官的线条十分干净利落,他那淡淡微红的唇色又衬的他一张面孔白皙而清秀。通身的公子气质,像极了燕京城里在书馆里读书的少年。
他睡得正香时,却隐约听见有人过来的声音,却并不打算睁眼,直到那脚步声近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隐约间,眼前的女子穿了一身清丽的衣服,面带笑容,缓缓向他走来。景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快了几下,指尖微微有些颤抖,难以掩饰心里的激动。而等他完全睁开了双眼,思绪也全部回到他脑海之中的时候,却只余微微的叹息。
他从窗台上缓缓站起,端端正正地作了一个揖:“鬼卿姑娘。”
鬼卿看见他,脸上难得地露出微微红晕。她特意新裁了一件青色的衣服,样式也没有改过,端的是寻常中州贵胄家里的大小姐样子。
“公子在这里睡觉,当心着凉了。”
“多谢姑娘关心。”他停了片刻,余光微微打量了一下鬼卿身上衣服的款式,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女孩干净明朗的笑容,不经意间对上鬼卿的视线,低眉浅笑道:“姑娘这衣服的样式,倒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鬼卿的脸更红了一些,形容举止却依旧落落大方。她只从身后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点心,递给景唐,道:“城中新开的点心铺子,是中州人开的,不知公子爱吃哪种,便买的多了些。”
景唐本想拒绝,却看见她的眼神,只觉不好推辞,便伸出手接了,又极快地抽回手来,并未碰到鬼卿丝毫。
她也并未介意,只笑着欠了欠身,便走出了房门。
景唐将点心放在桌上,犹然记得自己方才脑中一闪而过的人。他从未仔细想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未刻意遏制自己。他本以为在与白狼镖队相处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更多的是对项家的歉疚,才主动展开羽翼保护女孩。可是这么久了,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对于那个女孩有多么依恋。
景唐叹了口气,不愿再去触碰。他如不得空闲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故事。远方战事吃紧,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自己的可能把更多的援军带到中州去。至于海月,若能把她留给最美好的未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他望着北方的方向,心中对小曾的归来又多了一丝期盼。
第一批新式长|枪被送到了湖边营地,当然依靠的是江央坚赞的支持。在此之前,海月将老莫师叔做出的样品和图纸,以及自己对长|枪军未来在中州战场上的战力作出了评估,一应得到了江央坚赞和武臣们的认可。江央坚赞便暂停了一处兵器制造场,加急生产出了海月提出的两种新式长|枪。
海月从马车上取下一支长|枪,那是一柄枪头是三菱锥形状的透甲枪。她摆弄了两下,只见那长度合适,手感也十分轻盈。海月笑着点了点头,向前来押运兵器的士官行了一礼,权当致意,又唤手下带士官和马夫去大帐中喝奶茶。自己则又挑了一柄钩镰枪,一并拿到了校场试验。
她先叫人取了一副废甲来穿在草人身上,用透甲枪攻击铠甲没有破损的地方,竟屡次都能刺出一个洞来。她身边逐渐围了些人,都颇有些好奇这真正的银枪到底是什么样子。海月笑道:“每人都有份,但这第一批只做出来一千五百支,下午的考核之中,头一千五百名能领到新枪!”
此言一出,将士兵们心中的火全勾了起来,大家都立刻四散而去加紧训练。
荀彻笑着走了过来,随手拎起地上的后来去,道:“这钩镰枪想法是不错,但如何训练呢。总不能让云顿桑奇骑上马给他们当人肉训练柱罢?”
“你看看,又说我坏话,我现在的汉语比以前可好多了,你别想着蒙我!”荀彻的话音未落,云顿桑奇便和叶清桓一同走了过来。云顿桑奇则一脸佯怒的样子,瘪着嘴瞪向荀彻。
几人听闻此言哈哈大笑,海月笑着摆手道:“就算他自己愿意,我还舍不得那么多草原马。”
“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好怎么给他们训练。”海月认真地说道。
“将军在校场里摆了那么多草人不算么?”
海月摇摇头道:“毕竟这长|枪耍的是灵巧,却并不是蛮力。”
“所以今天下午的考核,将军也要挑那些真正适合钩镰枪的人出来?”叶清桓问道。
她点了点头:“也算是给洛桑一个交代,毕竟他那么信任我,我无论如何也要组建一支像模像样的钩镰枪队。”
荀彻道:“面对敌军的铁蹄巨阵,恐怕也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站在最前方迎敌。”
“不就是要胆子大的嘛,这事儿交给我了!”云顿桑奇拍了拍胸脯,自信地道。
“难不成你要半夜起来吓唬他们?”
“谁要吓唬他们了!彻彻都说了是面对敌军的铁蹄巨阵,就让我吓唬他们一下。”
听到“彻彻”这个称呼,荀彻微微挑了挑眉,缓了缓情绪,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你们中州人不都喜欢把名字叠在一起叫别人显得亲热?比如,桓桓。”云顿桑奇反问道。叶清桓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转身往校场里走去了。
“以后叫我荀彻,叫他叶清桓。”他面无表情地回道。
“但是……为什么呢?”
荀彻没有理他,也转身走了。
“主人……”海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叫我大统领。”转身也走开了。
中州人,还真是麻烦。云顿桑奇如是说。
下午的考核如期到来。海月事先向洛桑要了一大厚本花名册,请人做了一份副本出来,按照自己编撰的格式做了一本记录册。
这统共三千多人的考核,从前场喊一句话都不一定传的到后场,海月便将他们分了十五个组,每组两百余人,由一名长城守卫军和一名卒长管制。其下再细分十个小组,每组组长由上一阶长官择优选出。
每小组的成员被随机分为两两对决,胜者再与胜者比拼,败者与败者比拼,直到决出整组名次。
如此一来,考核的时间便被大大缩减。为了保证考核有序进行,海月还请了几位都督和长城守卫军的几位副将一同在校场内来回走动,防止意外事件的发生。
她双手捧着花名册,缓缓地在方阵之间踱着步子,不时有些象泉士兵侧目看她,她都微笑着点头致意。
海月走过两个方阵,见荀彻背着手站在一个方阵前,像是在注视着什么一般。她便也走上前去,荀彻见她过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微微扬起脸示意她朝前方看。
只见一个身子清瘦的少年手持一柄钩镰枪,对阵一位膀大腰圆的大汉。但见他丝毫不惧,身体灵巧一躲,避开大汉正面刺来的攻击,用钩镰枪前端的钩子轻轻一钩,一使力,便将大汉手中的长|枪钩落在地。
海月饶有兴致地翻了翻花名册,找到这一组,转身询问负责这一组的组长。
“落登?”
“是的。”
“怎么没有姓氏?”
“他好像是个孤儿,就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海月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荀彻。荀彻道:“已经打败了第四个了,果然是个人才。”
她没有答话,继续看着这位少年对阵他的第五个对手。
少年显然没有注意到远处正在观战的人们,只一心一意地观察着对手出招的方式。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长|枪兵,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显得有些不熟练,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对新式兵器的理解度是最好的。
他的第五个对手也是连胜几场的士兵,双手上下翻腾舞枪的动作十分灵活,让人抓不住要害。少年一个后仰避开对方的推刺,右手持枪“咣当”地一声,震地他头脑有些嗡嗡作响。只见对手又提□□来,少年并不躲,用枪头迎面对上,却正好偏离了一点点,用沉重的铁环碰撞对方的刺枪枪头,使其稍稍被撞开几分,又被铁钩钩中。少年此时又狠狠使力,使对方双手一滑,自己的枪头直直顶向对方的胸膛。
“对不起,你输了。”少年此时才露出胜利的笑容,一排皓齿映得他年轻的脸庞仿佛熠熠生辉。
“好!”荀彻不禁鼓了鼓掌,赞许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海月也微笑着点头,暗暗记下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一惊,转头看见观战的两人之后,露出感激的笑容,将右手放在胸前遥遥行了一礼。
海月觉得有趣,便又尽可能地多去每个方阵里走了走,记下了不少她印象深刻的士兵们的名字,以备将来所用。
正当校场里的考核进行地如火如荼的时候,突然有士兵前来禀报道:“报!大统领!景大人回来了!”
海月陡然一惊,脸上露出并不明显的笑意。
荀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将花名册与我罢,你去替我们迎一迎景大人。”
海月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将手头的名字仔细写好,合上递给了荀彻。
“拜托师兄了。”
海月行了一礼,便小跑着向大营正门处而去。
她刚刚到了那里,便看见金色的夕阳下一队人马正向这边奔来。
他一点点地近了,近了,他那温和俊朗的面容逐渐清晰,连同那微微勾起的唇角,都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自那一瞬间,天地万物似乎都远不及他的锋芒。
“海月。”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依然听起来毫不真实。景唐跳下马走到她面前,微笑地凝视着她,伸手轻轻地拂过她额前凌乱的秀发。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触碰了少女的心。
海月本想扑进他的怀抱里,却看见周遭黑压压的人群,伸出去的手便缩了回来。她确认眼前的人安然无恙之后,轻轻向后挪了半步,回到适宜的距离。
景唐身后的小曾看见这一幕,不由地暗暗焦急。怎么自己去了这么久,自家公子和海月姑娘像是一点进展也没有的样子。还好他回京城还没来得及像老太爷禀报此事。
“小曾?”海月看向景唐身后,发出一声惊呼。
小曾跳下马,乐呵呵地拱到海月面前,向她行了一个礼。
“海月姑娘。”
“此行可还顺利?”
“海月,我们不如进去再详谈?”景唐轻轻打断她的话,温和地问道。
海月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及身后跟着的人马一同走进了大营。
刚进大营,便看见叶清桓从远处发出一阵惊呼。
“完颜赤?”
海月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突然冒出一位异族长相的健壮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飞奔着向叶清桓而去。
“哥哥!”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处,并低声的啜泣,令在场的人都为之黯然。
“哥哥,自从……嘉兴关之后,我找了你大半年。你们那里没有任何被屠杀的痕迹,我就顺着河西走廊一直找。一直到一个多月前,才得到你的消息。”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就这么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叶清桓闻言亦潸然泪下:
“我在西宁卫的大狱,在朱雀关,在大漠里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与你,与弟兄们一同奔驰在塞外旷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多亏遇到恩人,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那叫完颜赤的男子咧开嘴笑道:“从此不管你去何处,我完颜赤必将跟随左右。下半辈子,你是别想甩开兄弟我了。”
海月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上前道:“各位都别站着了,一起进帐用晚膳罢。”
远处翻腾的云朵一层一层递进,沾染着夕阳的余晖,显得华丽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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