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当初州清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他拿了那个编织布偶。www.83kxs.com
他当时哑然,半天才扯出来一句:“不就一个布偶吗?”
面前的女孩直直的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一双眼里,尽是自嘲:“是啊,一个布偶而已。你当时看着喜欢,便可以拿去,没有人会在乎我愿不愿意。就算你之后随手扔了,也没有什么要紧,毕竟这样的玩意,在你这种从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眼里,实在是不稀罕。”
他当时想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可是,当他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当年干过的事,实在是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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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清在学校被欺负这件事,他私下里问过君慎之知不知道。
面前的人表情毫无波澜,淡淡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再问了一遍:“我说,你妹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你也不管管?”
君慎之好看的眉皱了皱,好像觉得他说这话奇怪:“孩子的事,有什么好管的?难不成你让我去和一帮孩争论?”
他虽然觉得不妥,但想了想自己的年龄,觉得确实不太好管这事,便由着它去了。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几年,州清上了四年级,那年他刚好初中毕业升高中。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真是漫长啊,漫长到他在烧烤摊上喝的烂醉当众跳脱衣舞,被自家老爸拎回家打的皮开肉绽,躺了两天他又开始蹦哒,一问卓姨才知道,学竟然还没有放假!
实在是闲的无聊,他决定约几个兄弟去学瞅瞅。
那天是个好日子,后来他还专门去翻了翻那天的黄历,文绉绉的上面一堆话,说什么天赦日,易破土,易启攒,易安葬。
总之,就是个万事皆易的好日子。
所以,等他真正与君慎之动手时,也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后来他也想过,当时到底是哪点刺激到了他,他觉得,应该是州清被欺负时,君慎之站在旁边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又或许是州清手臂上那一大片的擦伤。
他一脚踢在君慎之身上,怒火简直掀过了头顶:“你他妈的就站在旁边,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很爽是吧?”
“你他妈倒是睁开眼睛看看,面前这人是你妹!看着自家人被欺负成这样,君慎之,真有你的。”
说着,也不管不顾君慎之那难看的脸色,反而更加愤怒的一脚送了过去:“你要爽老子我今天就让你爽个够。”
就这样,两人本来就不好的关系彻底掰了。
说来也是奇,州清来君家这么几年,他和州清的关系一直是不咸不淡,可他与君慎之打了这一架后,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了质的飞跃。
他读完高中,成绩实在差的提不上手,他爸便准备送他出国,出国前几天,州清来找他玩。
那天大家都开心,州清更是难得的喝了点酒,醉的迷迷糊糊,话也比往日的多:“金梵,你知道吗?来到君家,所有人都羡慕我,说我是野山鸡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也对,福利院的孩,有几个有我这样的好运气,被君家这样的人家领养。”
“可领养了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这儿,州清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半天她才缓缓的笑了笑:“金梵,那次你帮我出头打了哥哥,其实我心里可开心了。”
“我讨厌他,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被君家领养。我来君家这么多年,帮着欺负我的人有一大堆,可为我出头的,你是第一个。”
金梵听的心里难受,问她:“别人欺负你了,你怎么不给卓姨君叔叔说?”
州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笑的明媚:“给爸爸妈妈说?金梵,你知道寄人篱下的感觉吗?”
“虽然我是被领养的女儿,可那种感觉,比寄人篱下好不了几分。你会很害怕麻烦别人,觉得自己哪怕有一点点做的不好也会遭人嫌弃。甚至我记得刚来那时候,我连饭都不敢吃太饱,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很饿,我知道冰箱里放满了零食,可我不敢去拿。”
“穿上妈妈新买的裙子我也害怕弄脏,后来我就直接穿校服了,颜色深一点,就算是脏了也不容易发现。”
说到这儿,她终于掉下泪来:“其实我想了想,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很好的,衣食无忧。比起在福利院的时候真的好了太多。”
金梵问:“那你在君家开心吗?”
州清先是点点头,然后再摇了摇头。
金梵想起之前她被人欺负,自己却袖手旁观那事,觉得自己真是混账到了顶点。
半天,她才讷讷的吐出一句:“州州,对不起……”
州清笑了笑,兴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那笑意中褪去了往日的利刺,带了几分温软:“你确实挺对不起我的。”
“你当初拿走的那个编织布偶,是我弟弟送我的。”
说到这儿,她摇头似笑非笑的说:“我在福利院时,他很黏我,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福利院孩子多,闹矛盾更是经常,而这个时候,别人说我一句,他就冲上去跟人家拼命。当时有个年级比我大的孩子欺负我,他明明年龄比我还,却冲上去和人家打架,最后却是自己挨了顿揍。还有时候吃饭我迟来了,他也不吃,就一个人坐那儿乖乖的等我。”
“后来,我被领养,走的时候,他哭的不成样子,扯着我的手求我不要走,说他以后会乖乖听话,不再和朋友打架……可我还是走了。他送我这个编织布偶,让我以后记得经常去看他。”
“这个布偶,他当时可宝贝了。”
金梵从没有听她讲过福利院的事,此时听她说这么多,不禁好奇问道:“那你之后去看他了吗?”
州清眼神突然暗淡下来:“没有……一次也没有。甚至,就连他送我的布偶,也被你拿走了……”
“有一次,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号码,拿着院长的手机把电话打给妈妈,可妈妈挂断了。”
“我有时候就会想,以前他保护我,可我离开他了。所以后来我被别人欺负,这是报应吧!”
金梵从到大顺风顺水,没有尝过一点点苦楚,如果不是听州清说出来这些,他根本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他心底第一次这样愧疚,半天才说:“那个布偶……我帮你找找……说不定,还在呢?”
这话他自己都说的底气不足。
州清却是摇了摇头:“你忘了吗?几年前,我在你家,亲眼看着你把它丢进了垃圾桶。更何况……他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孩了,找回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金梵心底涌起的愧疚几乎要把他淹没,他想起君叔叔,卓姨,想起君慎之,半天,他才不确定的问:“那……你在君家,他们苛责你了吗?”
这次州清回答的很坚定:“没有。”
但紧接着,她又说了一句:“虽然不苛责,但也不是太喜欢。我真的有很努力的让妈妈试着喜欢我,可有些东西,你尽力了也没用……”
说到这儿,她自嘲的笑了笑:“就像是,我很努力的学习,可顶多也只能考九十分。就像是,当我终于能去福利院看我弟弟时,却被告知,他早已被别家领养。”
兴许是她这些年受了太多的委屈,说到这句话时,她才哭出声来。
哭的累了,她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说:“这些年,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就是这些琐碎的事情,才最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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