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床上的达尔顿时半截身子发凉,双手忍不住紧紧攥起,牵带出肩膀到胸口一阵疼痛。
本就寂静的屋内霎时可听针落。
鬼面下的眼神幽了几分,正欲再开口,一道急促错乱的脚步声混杂着呼声由远而近,而人影也很快从外头闯了进来。
“大人!外头有发现!”
听到这话,胡承修陡然站起身子,看着急奔而来的罗刹问道:
“发现了什么?”
“您……”
那罗刹咽了口口水,缓了口方才急奔顾不上换的气儿,面上似有为难,“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胡承修蹙了蹙眉头,当即随那罗刹往外走去,谁曾想刚走到门口,却听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你不吃了吗?”
清朗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委屈。
年轻的司正大人回过头来,正看到满脸酱汁的少年瘪着嘴巴,站在圆桌后面伸出左手。
傻气皇子的手中,一只完整的未曾啃过的鸡腿正稳稳当当的朝着胡承修的方向。
胡承修停了一息,正在思索要不要回身去接的时候,扎勒已经快步走到跟前:
“外面出了什么事?不如让我陪司正大人走一遭吧!”
躺在床上的达尔亦是咳了几声:
“是啊,司正大人,我这身子不便,您不妨让扎勒大人一道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尽管与他说便是。”
这头几句打岔,将胡承修的注意力吸引,尤其那头罗刹的焦急再加上扎勒不遗余力的自荐,佐努的鸡腿最终没能递送出去。
随着先前抱箱的罗刹也随着胡承修离开,屋内再次只剩下佐努与达尔二人。
屋门刚一关上,达尔便发出一身虚汗,望着佐努一脸急切:
“殿下!”
“无碍。”
两只鸡腿被丢到食盒中,佐努收去面上憨气,“匕首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你不必为此担心。”
达尔一急:“我说的是您手臂上的伤。”
“不用担心。”年轻的皇子将左手掩在外袖之中,转身往外走去,“吃了这么多,困食,我先回去歇着了。”
……
使馆后院马房,最靠里的角落处,一具尸体安静的躺着,身上是刚被扒拉开来的干草碎屑。
看着尸体,扎勒的目光从不远处的树下扫过,见没有人留意,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重新仔细听起罗刹司侍从的禀告。
“大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不过在死者身边找到了这个。”
负责搜寻的罗刹对胡承修解释完,将一柄匕首外鞘双手呈上。
那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外鞘,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或标记,甚至比外面兵器铺子里卖的还要朴实。
“罗休。”胡承修忽然出声。
先前在达尔屋内抱着匣子的罗刹当即上前,将手中匣子打开。
同样没有任何饰纹的匕首被人从匣子里拿出,与那外鞘轻轻一扣,好巧不巧完全吻合。
“扎勒大人。”
胡承修将扣合在一起的匕首递到扎勒面前:“您看这……”
使馆外的匕首,使馆内的匕鞘,二者的契合怎么说都不是巧合。
“看来司正大人先前说的话是对的,果然有贼人闯入了使馆之中。”
与先前的排斥搜查不同,此刻的扎勒显然殷勤不少,甚至还主动给出建议,“先前司正大人不是说那贼人手臂上有伤吗?既然这样干脆将所有人都召集到前院,一个个检查检查呗!”
胡承修心中微讶,但话里却是不显分毫:
“既然扎勒大人也这样认为,那便有劳大人着人将所有随队使臣传来。”
说完这话,胡承修又对着身边另一名罗刹吩咐:
“罗海,召集使馆中所有大周仆役。”
达成共识的指令一下,使馆中的所有人都被召集在一处,宽敞的院子里顿时乌泱泱一片,显出几分拥挤。
再加上许多金人从来没有见过罗刹司这般打扮,因此围在一起之后,很快用金语指着周围这些白衣鬼面装扮的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扎勒见状轻咳一声,在众人的窃语停下的功夫,对胡承修道:
“司正大人,现在使馆中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哦对,除了进宫面见贵国陛下的冒伊大人和卧病在床的达尔大人之外。”
胡承修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便想到另一个人来。
“哦对了,三皇子殿下呢?”
“您说皇子啊!方才吃多了东西,着人洗漱之后,如今正在屋里困觉呢。”扎勒说完这句话,似是想起什么,不由压低了声音笑道:
“司正大人不会是怀疑那贼人与我们殿下有什么关系吧?我们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扎勒说这话其实并不是想要为佐努开脱,而是他根本瞧不起佐努这个痴傻的皇子。
如果一个痴傻的夯货能闹出这样的动静来,他们这些人岂非连一个傻子都不如了?
所以紧跟着,他又补充一句:
“如果司正大人想要让人去请我们殿下也行,但有句话咱们得说在前头:达尔副使如今重伤在身不能下床,没法子哄殿下,一会儿您手下人若是惹得我们殿下闹将起来,可得帮着哄好了才行。”
其实也不怪扎勒害怕佐努,主要是这位虽然憨傻,但身份到底在那儿,真闹起来,他们总不能寻根绳子将人给绑起来,算来算去,除了好言相劝捧着哄着还真没辙儿。
听到扎勒这般提醒,再念及先前得到的关于这位皇子脾气的消息,胡承修面前闪现出方才那个稳稳当当举着鸡腿儿的身影,终是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让殿下先歇着吧。”
……
一场大动干戈,在折腾了半晌之后,以寻到一具马夫的尸体告终。
因为马夫乃是周人,所以对于大金使团来说,除却多了几分谈资,心中多了几分警惕之外,再没有别的收获。
看着手底下的人将马夫的尸体抬出,胡承修与扎勒作别。
负责使馆防守的罗真见状,忙不迭迎了上来:
“怎么样,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胡承修挥了挥手,示意旁边几人退下,方才言简意赅将使馆内发生的事情说了。
罗真闻言当即一凛:
“是属下失职!”
如果说是昨夜军马司的人守卫时,有人闯入使馆,那尚且说的过去,可是如今这情况,那贼人分明是在罗刹司接手守卫之责之后。
“你是失职。”胡承修负手身后,望着使馆外冷清的街道,“但是在是追究责任之前,你先告诉我,昨夜巡查期间可曾出过什么意外。”
尽管对于今日的发现颇有几分生气,但胡承修对自己带出来的人还是有信任在。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道理一个活生生的人越墙而入都不被发现。
他承认昨晚与他交手的贼人身手不错,但却不代表他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隐身消失。
罗真闻言略一思索,很快便想起一事来:
“是了,昨夜那头忽然起了大火,那会儿天色还没有大亮,瞧上去很是明显,所以兄弟们……”
“起火的时间是临近五更天的时候,这么一说,”胡承修冷哼一声,想起那些文武百官后来对起火原因的推测,“看来这可不是天干物燥引出的火。”
……
起火的铺子是一家刺绣铺子,因为卖的都是上好的绸缎,绣娘的绣工也极其出众,所以东西价值不菲。
开在靠近使馆街与官员贵胄府邸的地方,不外是为了卖出更好的价格。
可就算是开铺子的掌柜哪里会想到,自家好端端的铺子会一夜之间化作废墟,莫说店里放着的布料了,就连前半间屋子都熏得一片黑,房梁也是大片的烧痕。
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就在与这场火救得及时,并没有牵扯到隔壁的几家铺子,否则这损失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胡承修踏入店里的时候,掌柜正在训斥铺子里的伙计。
“让你打烊之前好好将铺子查看清楚,明火烛油之类的东西一定要仔细熄灭了防止意外,你这自己瞧瞧,瞧瞧出了什么样的好事!老子整个家当都被你给烧光了!”
“不是的掌柜的!不是这样的!我明明临走的时候将所有灯烛都熄灭了!为了防止夜里有老鼠钻窗进来,我还专程将油灯放在了窗户外头,防止染脏布匹。”
“放在外头?你说你将油灯放在了外头?”掌柜的闻言气极反笑,从柜台后捡起一柄已经燃尽的油灯,“那你好好瞧瞧,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你若真将油灯放在外头,它能自己长着脚跑到屋子里来?”
先前辩解的伙计望着那油灯一时愣了:
“不对呀……不对呀……我明明将油灯放在靠院子的窗户外头的,就在窗台上,我落了门板之后专程拿着油灯出来的……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
见伙计泄了气势自语喃喃,那掌柜的底气便更足了,说着便上去扯那伙计: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老子狡辩!好,既然这样,咱们就去官府找官老爷评评理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老子可怜你家里有个病秧子媳妇儿,好心收留你做个伙计,你倒是好,转头坑起老子来了,老子真是瞎了眼!”
就在二人拉扯之间,一只手伸过来在掌柜的手腕轻轻一弹,后者霎时手腕一麻,松开了拽着伙计的手。
“你既对他有恩,他又有求于你,指望你给他工钱,好给自家娘子看病,烧了你的铺子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先前手腕那一麻,已经让掌柜怒火中烧,如今听到这句多管闲事的话,心中更是来气儿,当即冲着说话人破口大骂起来:
“你是谁!居然帮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小……官爷……官爷,官爷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到是您,对不住对不住……”
看清来人之后,掌柜的整个人都怂了起来,先前那见官的气势再也不见,甚至忍不住陪着笑脸不住往后退。
只是那笑脸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胡承修望着掌柜的,伸手从他手中拿过那台油灯,一边打量一边开口:
“我没有偏帮谁,只是你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这般认定这位兄弟是纵火的凶手,未免太过武断。”
掌柜闻言愣住,许是根本没有想到传说中宛如地狱修罗的罗刹也会这般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又许是一间铺子的损失刺激太大,不将事情查出个所以然来无法平复自己内心的愤懑不甘。
在愣怔片刻之后,掌柜的竟是豁出去开口:
“不是他还能是谁?每次铺子里都是他最后走,真要发生什么,除了是他动的手脚或是不小心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他是靠着我给的工钱给他娘子治病不错,可是万一有人买通了他,给他更多的银子让他故意纵火呢?官爷不做生意,哪里知道这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有些小人嫉妒心起,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说到最后,掌柜的越想越气,狠狠的剜了那伙计一眼。
后者见状满面委屈:“掌柜的,我跟您这么久,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违背良心的事儿,我……”
“好了,都闭嘴。”
伙计的话说到一半,被人出声打断,“听我说。”
见二人终于缄口,胡承修将油灯递给伙计:
“你方才说自己昨夜将油灯放在了窗外,具体是在什么位置?”
伙计接过油灯,当即没有任何的犹豫的出了内门左转,指着外窗台的一角:
“就是这里,自从上次有老鼠打翻了油灯将一匹布染脏了之后,我每次打烊关门都会退出来把灯放在这里吹熄灭,这样也不用在店里摸黑。”
方才胡承修进门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这家铺子有两道门,一道是最外面的板门,一道寻常的扇门,打烊的话的确只能从店里锁了外门,再入这伙计方才所走,从内门退进院子,从角门离开。
而且伙计所指的地方,有一层细小的灰尘,上面一个圆形的压痕,正好那油灯的底座大小一致。
胡承修心里明了了几分之后,开始打量起窗户的开牙,一道明显的利刃切割过的痕迹呈现在面前,最重要的,是在窗户的槽缝里,好巧不巧落着半截火引。
将那火引放在掌柜手中,胡承修拍了拍手上的灰:
“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起火的原因不是油灯没有安置好,而是有人故意纵火。只是你的铺子只有这一处窗户,所以那纵火者撬开了窗户的锁牙。那人有意纵火,哪怕你将这油灯藏起来,也依旧躲不过此劫。至于油灯为什么会在里面……”
胡承修啧了一声:“不过是顺手骗骗跟你一样愚蠢的官老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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