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梦谁先觉

    夜黑的更沉了。www.kmwx.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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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内荀玉展等人安详地熟睡着，就连墨君喝过了那酒后，也感一阵困乏，沉沉睡去。
    客栈老板喝完了最后一滴酒，随后轻轻地吹灭了面前的烛火，起身伸了个懒腰，推门而出。
    在他迈出这间客栈的一刹那，他的模样徒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他的模样迅速地衰老下来，发须尽白，但面容上那奕奕的神采却完全不减，反而变得无比凌厉而有威严；那吊垂着的八字眉骤然上扬，如剑一般向着两鬓高挑着；眉下双瞳漆黑而深邃。
    与此同时，原本穿着的精干短褐也化为了一件淡黄色的宽大长袍，袍袖两侧上纹饰着太极阴阳，背后乃是日月星辰。
    他一捋下巴的长须，从袖口中掏出一幅空白的画卷，摊开摆好，一时间画卷表面泛起淡淡的光芒，竟在这一刻浮于空中；随后他双手结印，对着夜空一划，衣袖所过之处，好似扬起了一阵狂风。
    那漫天瓢泼的大雨突然变道，尽数向着那幅画卷奔去，而地面堆积的雨水也在这一刻聚集而来。
    骤雨停歇，万籁俱寂，古道山林仿佛焕然一新，好似从未下过雨一般。
    “紫微星马上又要苏醒了……老夫也只能继续躲着了，臭小子，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啊，是劫是难，亦或是机缘，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
    黄袍老者目光黯然，低声喃喃道，随后回望了一眼身后古朴的客栈，那门匾上的“福禄”二字在这一刻突然亮起了金光，夺目耀眼。
    一阵轰鸣声起，那金光四溢，向着整个天地间扩散开来，不多会，这片原本漆黑一片的苍茫大地俨然焕发一新，变成了一座有如雕塑般的黄金世界。
    “收！”
    黄袍老者大喝一声，身上的气势如涌泉般滔天而起，激荡着渗透没入了这方黄金世界。而在下一刻，像是受到了某种敕令一般，福禄客栈、离原古道、尘埃黄沙、山林草木、虫鱼花鸟……只要是这方天地间可见的事物，尽数化作了一只只金黄色的蝴蝶，向着老者面前的画卷翩翩飞来。
    蝶翅闪动，洒落一地荧光鳞粉，好似漫天的星光，让人如坠梦幻之中。
    随着金色的蝴蝶纷纷飞入那画卷，原本洁白的画面上俨然变成一张泼墨山水的天涯古道，在这脱尘的世外古道中，唯有一处异常显眼的客栈，正孤零零地孑然而立，门外酒旗迎风飘扬。
    做完这一切后，黄袍老者细心地将画卷卷起收好，匿于袖中，随后向着一片寂静的夜色中负手弓背，踏空而去，末了，留下一阵空灵的笑声。www.kmwx.net
    “大梦谁先觉？哈哈哈哈……”
    那淡黄色的身影慢慢褪去，就这么渐渐地消失在了夜空中。
    何去何从，何来何往，无人知，我自知。
    次日，一缕晨曦打破了这份的宁静，墨君猛地睁开了双眼。
    习武多年，从戎多年，墨君早已养成了这种习惯，他住的房子往往朝着东面，每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之时，他便会如这般地醒过来，无论昨夜究竟是多苦多累，亦或是受了怎样的伤痛。
    墨君本想着跟那位老板去道个别，怎料睁眼时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原本那辆镖车之中，透过车帘，依稀可见远山上那隐隐泛着橘红色的日出。
    他心中大惊，一把推开车门便冲了出去，却见车外众镖师们队列齐整，正有条不紊地向前行着；见墨君跑了出来，众镖师们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你们……”墨君一时间目瞪口呆，心中嘀咕，难不成自己睡的太沉，大伙早就已经出发了都不知道？
    王汉见状，忙迎了上来：“公子，出了什么事吗？”
    墨君左顾右盼一番，讪讪地问道：“咱们昨晚什么时候出发的，走了多久了？”
    “什么昨晚什么时候出发？”王汉挠了挠头，一脸不明所以。
    墨君愈发地感到诧异，他哑然道：“就是咱们什么时候离开那家客栈的？”
    “客栈？什么客栈，咱们去过客栈吗？”显然王汉也被墨君问的一愣一愣的，两人对话，如鸡同鸭讲。
    众镖师们听得墨君之言，不禁暗笑起来，有人高声道：“公子，我看你是做梦了吧？梦的太深，连现实都分不清了！”
    墨君目光呆滞。
    那人笑的更换了：“我猜那定是些风月好梦，才让公子如此沉沦，什么客栈，难不成是在客栈中邂逅了哪家的丰腴美娇娘？”
    众人一阵哄笑，互相挤弄着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显然墨君并不会因此动气，这群整日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镖师，就算娶了妻，也几乎没什么时间陪伴，自然而然地一逮到机会就寻思起这种事情，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聚集在一起，口中除了无情的刀剑，那还真的只剩下风花雪月了。
    墨君抬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此地的景色正与他们之前开始赶路躲雨的那地极为相似，但此刻他们走的并非原来的小道，而是宽敞通畅的官道。
    以此看来，要么就是镖师们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有自己还留有记忆；要么，昨晚真的就只是一场梦。
    但那个梦，却又很清晰，仿佛身临其境。
    墨君依然还清楚地记得客栈老板那和煦的笑容、那醒人肺腑的话语、还有那晚香醇的美酒，以及客栈内那惹得众镖师丹田冒火的美艳老板娘……
    一切，仍是历历在目。
    见墨君呆呆的出神，一干镖师还以为他尚未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瞧这副不舍的样子，定然是在梦中与哪家的美娇娘正行着鱼水之欢吧。
    镖师们笑的越发放肆了，而墨君也在这时笑了起来。
    不过他有的却是苦笑，有的也只是失落。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在镖师们像是看雏儿一般的目光之中，狼狈地逃回了车里。
    他将头依在靠枕上，闭上眼睛，静静地回想起昨晚之事，那摆在桌台上幽暗的烛火仿佛在他的眼前渐渐地亮了起来。
    风，也随之刮了起来。
    只是那盏灯火却不曾被这股风吹熄，反而是在这风中，越烧越旺，越旺越亮。
    最终，火光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切，发出耀眼的金光，熠熠生辉；与此同时，一句如同朽木般苍老却有劲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是那般清晰、透彻。
    “大梦谁先觉？”
    墨君如同受到了惊吓般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突然感觉在他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些什么，那是他从不曾见到过的画面，也是他从不曾有过的记忆。
    他看见一名衣着淡黄色长袍的白发老者背对着他，手中拎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正自顾自地独饮独酌，还口齿不清地念着那句诗。
    “平生我自知。”
    转瞬，即逝。
    不知怎的，墨君突然红了眼眶。
    他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就如他昨日进了那客栈中时，只觉得那客栈很怪，却说不出哪里怪一般，仅仅是一种感觉罢了。
    但这种感觉，却强烈的难以自抑。
    最后，墨君高扬着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又过了两日。
    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见城廓之时，镖师们便已欢呼雀跃起来，先前的疲惫之感几乎一扫而空。
    这可是他们蛟龙帮生平接过的最贵重的镖，送的人，乃是荀门的大公子荀玉展，这可万万怠慢不得，也绝不能出什么差错，因此一路上提心吊胆神经都要绷断了，这会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松了口气后，便誓要好好地放松一番，在这城里玩个痛快！顺便的，再去叫两个酥骨的美人就更妙了。
    这座城，便是颍州首府，整个中原的中心腹地，统筹五胡四海的琅琊郡。
    其中，四海盟所共同建立云楼，那号称天下第一阁的云仙阁便坐落在此地；此外，盛名远传天下的荀门也建立于此。
    虽同处一城，两地却是一东一西，兼之琅琊城乃是天下间少有的大都城，这一来一回，也几乎要花上近三个时辰，一城之地，也可谓路途遥远了。
    其实颍州荀氏并不出身于琅琊郡，荀门的创建人荀无琊乃是一处偏僻小镇的寒门子弟，家道中落已久，祖上做官的大概也要追溯到百年前了。
    而荀无琊便是这落寞了百年的家族之中一颗冉冉而起的新星，他几乎是一己之力便带领着荀氏再复昔日辉煌。在那一片浮沉的江湖之中为求一番功业，他孤身闯入琅琊郡，藉此创立了荀门。
    荀无琊的声名因此更为显赫，不久后便受到朝廷的招揽，而荀无琊似是不愿家族之人卷入这更为凶险的庙堂中，而将家业尽数留于琅琊，自己又如当初那般只身前往京城。
    彼时中原武林之中，江湖门派众多，唯一缺憾的便是在天子脚下的太安京都，没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宗门，这不免让江湖之人心中感慨。
    而荀无琊此举，在旁人看来，毫无疑问则是要效仿当年之举，凭借自己的本事在京中扎稳跟脚后，再将荀门迁往京都，让他颍州荀氏之名，名扬天下。
    但那虎狼环伺的京都，也要比世人想象的，远远要复杂的多。
    “前方，便是琅琊城了。”王汉敲开墨君的车门，开口道：“那……咱们就此分别。”
    墨君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荀玉展所在的方向，拱手道：“王帮主，一路行来，多谢了，咱们后会有期。”